第42節(jié)
容景謙頷首,華君遠(yuǎn)對容常曦笑了笑,道:“殿下,我還有些閑事,先行告辭?!?/br> 容常曦只能點頭看他離開,華君遠(yuǎn)剛走沒多遠(yuǎn),容常曦便著急地回頭:“你,你,這是什么跟什么?!我是要跟著他走,不是要跟著你走!” 容景謙道:“辰元要去一個隱秘之所,其他人不便跟著去?!?/br> 什么隱秘之所,不就是那種地方!都這樣了,他居然還是要去,還是要去! 容常曦一時間說不上是刮在臉上的寒風(fēng)冷,還是心頭更冷,容景謙又道:“他很快便會去明心堂,我們等著他便是?!?/br> 明心堂……? 容常曦疑惑地抬頭望著容景謙,容景謙卻已經(jīng)讓祿寬打著傘,大步往外走了。 容常曦隨容景謙上了馬車,馬車在大道小道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最后終于在一處頗為偏僻的地段停下,這周圍并不見什么小販攤市,皆是一棟又一棟的小院,鮮有人跡,方才落下的新雪在青石板路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竟只有他們的那一道車轍。 他們剛下馬車,便有個老仆從里頭開了門,微笑地候著,容常曦心下奇怪,這老仆怎的也不歡迎一下他們,等進(jìn)了屋,那老仆忙上忙下端熱茶,生炭火,始終一言不發(fā),她才意識到這老仆或許并不會說話。 小院并不大,院內(nèi)環(huán)境清幽,角落還養(yǎng)了一窩雞,看起來是再普通不過的民宅,走入屋內(nèi),容常曦卻一眼看出所有擺設(shè)皆非凡品。 容常曦喝了一口熱茶,恍然大悟:“這里是你在宮外常待著的地方?” 容景謙斜斜地看了她一眼,搖頭:“是辰元的小院?!?/br> “……也對,要是你自己待的地方,你才不會帶我去?!比莩j剜土艘宦?,容景謙倒也不反駁,垂眸飲茶。 容常曦起身打量著這窗明凈幾的小屋,想著或許這里的一桌一椅,墻上掛著的山水畫,桌上擺著的細(xì)竹盆栽都是華君遠(yuǎn)自己親手所挑選,便越看越心生歡喜,觀賞完畢,她才重新坐下,故作懵懂地道:“華公子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 容景謙道:“不便同外人道?!?/br> “外人,我是外人,你難道是他內(nèi)人不成?”容常曦見他幫著華君遠(yuǎn)遮掩惡行,不由得心下惱怒,故而十分地口不擇言,說完自己都忍不住捂住了嘴。 容景謙淡定地瞥了她一眼,壓根不為這種胡言亂語生氣,容常曦只好道:“他當(dāng)真還會過來?” 她實在害怕,怕華君遠(yuǎn)沉迷溫柔鄉(xiāng)…… 等她看完了周圍的擺設(shè),容景謙道:“皇姐,請隨我來?!?/br> 容常曦茫然地跟著出去,以為要見到華君遠(yuǎn)了,容景謙卻又一個閃身,帶著她進(jìn)了隔壁緊貼著正廳的耳房 ,這耳房里有些昏暗,只有一張床,一張小幾,兩張小凳,連窗戶也沒有,這樣的房間,與容景謙獨處,讓容常曦想起了一些不大好的回憶,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容景謙忽地伸手挪開那小幾上的一個高高的蓮式硯臺,道:“皇姐在此暫時歇著,辰元很快會來,我也很快會回來?!?/br> 容常曦一愣,將耳朵貼在那硯臺后的墻壁上,這里顯然有些機關(guān),隔壁老仆進(jìn)去收拾炭盆的聲音都能聽的一清二楚,容常曦越發(fā)困惑:“什么意思啊……” 容景謙道:“皇姐一會兒切記,不要出聲,也不要離開?!?/br> 說完他便匆匆地走了。 容常曦自是不敢亂走動的,好在這耳房雖小,卻十分干凈整潔,那床褥看起來也是從未動過,但并不顯得潮濕,她在床褥上坐下,迷迷糊糊地半躺著休息,過了也不知多久,外頭傳來一些響動,容常曦驚醒,下意識要往外走去,又想起容景謙吩咐過,不許離開。 雖然她從來不是個聽話的人,但容景謙顯然沒有想要害她,容常曦想了想,將耳朵貼在硯臺后的墻壁上。 她聽見三個人的腳步聲,而后是落座聲,那老仆斟茶聲…… 接著是華君遠(yuǎn)輕聲道:“怎不見景謙……” 最后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仍帶著淡淡的鼻音,應(yīng)是才哭過,她輕聲道:“景謙?那是誰?” 這聲音在容常曦耳里聽來簡直猶如一道驚雷。 是柳素。 容常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容景謙竟然要她在這里聽柳素與華君遠(yuǎn)的墻角?!誰知道他們會做什么啊!她耳朵會爛的! ☆、身世 柳素坐在正廳內(nèi), 手里捧著老仆人新上的熱茶,腳下燃了一半的炭火盆昭示著在他們來之前有人已來過。 她看似淡然, 心頭卻是頗為不安。十五年前甚至更早的往事與她而言, 仿若外頭的風(fēng)雪一般,曾轟轟烈烈地下過一場, 但這十五年來, 世易時移,那些風(fēng)雪早已消散, 就連那雪化成的冰水,都早已不知流向何處。 可偏偏在這時候, 從來不踏足煙花之地的華君遠(yuǎn)忽然出現(xiàn), 又大張旗鼓地買下她, 所為何事,柳素心頭如明鏡。 她有些惶恐,因為當(dāng)初的那些事…… 柳素望著他, 試圖從他眉眼中找出當(dāng)年任何的蛛絲馬跡,奈何什么也沒有, 華君遠(yuǎn)同樣看著她,道:“當(dāng)年的事,還請柳大家一點一點, 事無巨細(xì),盡數(shù)告知在下?!?/br> 柳素嘴唇輕顫:“你如今知道多少?” 華君遠(yuǎn)正要說話,外頭又一次傳來響動,容景謙披著大氅, 身后跟著一個撐著一把淡青色紙傘的女子,兩人攜裹著一身寒意入內(nèi),那女子將斗篷摘下,露出極有異域風(fēng)情的眉眼,柳素愣了愣,已猜到來人身份,立刻起身行禮:“民女柳素,拜見平良縣主?!?/br> 葉瀟曼隨手將傘一放,道:“柳大家不必多禮?!?/br> 柳素又看向她身后的容景謙,恰好與那雙凜冽似初開刃寒鋒的眉眼對上,她一愣,下意識又要行禮:“不知這位是……” 容景謙并不理會她,在一旁坐下,華君遠(yuǎn)和葉瀟曼也不介紹他,只復(fù)雜地看著柳素,柳素不敢再問,只嘆氣道:“華公子,平良縣主……我,我這些年來,不曾去華家找尋你,實在是有苦衷……” 華君遠(yuǎn)從衣袖中拿出一枚長命鎖,珍而重之地放在桌上。 一看到那枚長命鎖,柳素的臉色便瞬間變了,葉瀟曼抿著嘴唇,也將自己脖子上的長命鎖給取了下來,同華君遠(yuǎn)的放在一起,兩枚長命乍一看一模一樣,只是若仔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下頭刻著的文字有些許不同——一個是合坦文的帕里黛,一個是阿娜爾。 柳素沉默了片刻,道:“我如今已是公子的人,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我想知道,公子是如何找到這長命鎖,又如何確定這長命鎖與自己有關(guān)系的……” “父親從未隱瞞我之身世?!比A君遠(yuǎn)的聲音有些恍然,“我知我并非華家血脈,乃是天寒地凍時,被丟在了華家大門口,上邊僅僅寫著我的生辰。恰那時兄長因天花病重,父母一時心軟,將我收養(yǎng),這許多年來,待我視如己出,但我卻始終想要得到一個真相……可那時父親遠(yuǎn)在青州任職,年歲已久,距離甚遠(yuǎn),我找不到絲毫線索?!?/br> 葉瀟曼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長命鎖,語氣很是懷念:“阿娘去世前,再三叮囑我,要將我的表兄找到。當(dāng)年阿娘不顧她阿姐帕里黛公主的意愿,將那孩子送來大炆,這始終是阿娘與帕里黛公主心頭的結(jié),阿娘一直以為,自己來了大炆后,很快便能和那孩子相見,誰知直到最后,阿娘病死,也沒能完成這個心愿。” 柳素的臉色越發(fā)蒼白,她輕聲道:“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 也不知為何,她開始自稱奴婢,而非民女。 葉瀟曼并不理會她,只對容景謙道:“多虧七……多虧常公子,三年來靠著這一點線索,為我查遍大炆的珠寶首飾店鋪與當(dāng)鋪,前些日子他隨大……隨他大哥去青州辦事,竟在青州的一個小孩身上,發(fā)現(xiàn)了這個長命鎖。之后一路追溯,抽絲剝繭,最終找到了你?!?/br> 那小孩的父親是青州當(dāng)?shù)氐纳藤Z,妻子乃是合坦族人,在一個當(dāng)鋪里見了這長命鎖十分喜歡,便買下來給孩子戴上,忽然被七殿下看上,自是趕緊將長命鎖上交,又說清楚購買的來源,他們尋到當(dāng)鋪,那老典當(dāng)鋪里的掌柜收了錢,翻箱倒柜地找當(dāng)年的冊子,最后找到,這是十四年前當(dāng)鋪買下的一個長命鎖。 因青州當(dāng)時很亂,他們當(dāng)鋪要收東西,必須確認(rèn)對方的詳細(xì)身份,生怕是對方偷來的搶來的,到時候高價收了,又要被苦主找上門來,簡直一筆爛賬,故而那冊子上寫的明明白白,這長命鎖第一次被當(dāng)鋪買下,乃是一個扶香苑里的合坦族姑娘,名為柳素的所典當(dāng)?shù)?,后來這十四年中,長命鎖幾經(jīng)易手,又?jǐn)?shù)次回到了當(dāng)鋪,最后落到了青州商賈手里,被正好隨大皇子去青州辦事的容景謙所瞥見,一切似有冥冥注定。 容景謙便又親自去了一趟那個扶香苑,奈何扶香苑早已關(guān)門大吉,只找到了當(dāng)初扶香苑的老鴇,那老鴇已嫁為人婦,提到柳素,稍有印象,說她是合坦族來的,青州與合坦族相距并不遠(yuǎn),只隔了大同宣府和一個賀州,所以合坦族女子并不少見,但柳素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來時還抱著一個嬰兒。 柳素說自己在路上遭人搶劫,錢財盡失,便央著老鴇給自己一份活兒干,她不愿賣身,但彈的一手好琵琶,舞也很不錯,加上她又帶著孩子,老鴇到底是同意了,讓她自己賣了自己,從此在扶香苑里當(dāng)個歌舞清倌。 如此過了大半年,柳素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筆錢替自己贖身,最后柳素拜別老鴇時,孩子也不知所蹤了。 老鴇縮著鼻子道:“指不定是殺了還是丟了,哎,心狠吶!” 葉瀟曼說到這里,柳素已閉目,緩緩流下一行清淚來。 “我娘親說過,表兄出生的日子,是安順十年的五月,而你到青州,也是安順十年的五月,華公子被丟棄時,身上所攜紙條寫的生辰,同樣是安順十年的五月……華公子被丟棄,是在安順十一年的二月,你離開青州,也是安順十一年的二月?!?/br> 葉瀟曼將時間重復(fù)了一遍,又道:“你當(dāng)然可以說,這一切只是巧合,但是——” “——不,這不是巧合?!绷乇犙?,淚盈于睫,“華公子正是帕里黛公主的孩子,是平良縣主你的表兄。” 那些事情,柳素覺得自己已幾乎要忘干凈了,可當(dāng)那兩枚長命鎖擺在眼前時,過去的種種,又如此清晰地在眼前浮現(xiàn)。 她還記得那年比往常要更熱一些,才三月便不再落雪,這在邊塞極為難得,但女楨對合坦的吞并之意已決,于是單于決定,要讓帕里黛公主嫁給胡達(dá)的大王子,讓小女兒阿娜爾公主嫁來大炆,通過和親,為自己爭取援兵,避免被女楨吞沒。彼時胡達(dá)可汗重病,人人都知道大王子會成為胡達(dá)新的可汗,而大王子的妻子在生下了一個孩子后便很快過世,正是需要娶親的時候?!?/br> 身為帕里黛的貼身婢女,柳素比所有人都更早地發(fā)現(xiàn)帕里黛的異狀,公主向來活潑,每日閑暇時便定要騎馬走射,但自從兩三個月前開始,公主便稱病,足不出戶,只在夜深人靜時出來走動走動,她也不允許這些侍女離的太近,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她。 雖稱病,但她卻只讓自己很信得過的一個草原女醫(yī)替自己看病抓藥,一切都由那個女醫(yī)包辦,就連柳素也不曉得帕里黛得的什么病,甚至帕里黛向來疼愛的meimei阿娜爾來看望她,她也躺在床上躲在被子里,只隨意說上兩句便故意裝作頭暈要休息。 如此到了五月,草原女醫(yī)來的更加頻繁,甚至如同侍女一般開始守夜,一日女醫(yī)因故沒有守夜,換成柳素守夜,聽見帕里黛似在呼喊著什么,她匆忙入內(nèi),掀開被子一看,才發(fā)現(xiàn)帕里黛被上全是血,而她的肚子更是大的不像話,她已破了羊水。 柳素強作鎮(zhèn)定,讓人快馬加鞭將女醫(yī)帶來,又將棉氈扣的嚴(yán)嚴(yán)實實,以免有人入內(nèi),等女醫(yī)來到,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柳素還是找到了阿娜爾公主,說明了此事。 阿娜爾震驚不已,隨柳素悄然入帳,那是個難以言說的一夜,她們只有四個女人,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阿娜爾見柳素忙不過來,親手一盆盆同柳素一起去換上新的熱水,將血水悄悄倒入木桶之中。 好在一夜的折磨后,帕里黛誕下一名健康的男嬰,托帕里黛身體強健的福,母子平安,帕里黛奄奄一息,卻仍拉著阿娜爾的手,說要留下這個孩子。 阿娜爾問她這孩子究竟是誰所出,帕里黛卻閉口不言,阿娜爾算了算時間,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十個月前,生性不安分的帕里黛騎著馬,裝作是合坦商人之女,混在商隊中去了大同鎮(zhèn)游玩,見識大炆風(fēng)情。 本想著只是去去就回,誰料回來的路上卻遭大同的地痞所擄,足足消失了大半個月,當(dāng)時合坦族人著急到不行,甚至認(rèn)為帕里黛可能已遇害,誰知帕里黛卻好端端地回來了,一身大炆女子的打扮,只說自己遇到地痞后很快遭人所救,只是她在大同玩的開心,竟一時間忘記歸家。 阿娜爾心下明白,帕里黛遭擄后,只怕發(fā)生的事情絕沒有她自己說的那么輕松,這孩子,很可能是那些地痞流氓的孽種,阿娜爾咬牙切齒地讓柳素將這孽種直接丟入河中淹死便罷,帕里黛卻聲淚俱下,想要留下這孩子。 但這如何可能? 柳素仍記得那一幕——向來安靜溫和的阿娜爾小公主是如何一點點掰開自己jiejie的手指的。 她輕聲道:“阿姐,無論這孩子的父親是誰,只要他的母親是你,他便活不過日出之時……天一亮,任何一個人發(fā)現(xiàn)你帳篷里憑空多了個孩子,你就無法去胡達(dá)和親,我們合坦無法承擔(dān)此后的后果,最重要的是……即便你留下他,他也活不了?!?/br> 帕里黛神色憔悴:“讓他活著,只要能讓他活著……” 阿娜爾到底是不忍,給了柳素一些錢財,讓她只身帶著這些錢財和那個孩子去大炆,從此不要再回來,阿娜爾當(dāng)時已知自己很快要同jiejie一般離開合坦,遠(yuǎn)嫁大炆,待她去了大炆,柳素再帶著這孩子來找自己便是。 帕里黛明白自己絕不可能留下這個孩子,便將自己的長命鎖解下,放在孩子身上,以此為信物,柳素是孤兒,本就無牽無掛,受此吩咐,只能帶著孩子夜奔離開了合坦,之后各種曲折不必多說,到了青州后,更名改姓,化為柳素,此后十五年,再未回歸故土。 只是她那時也才十六,毫無經(jīng)驗,在路上走了小道,還沒到青州時,便被搶了所有錢財,最后只能委身扶香苑,還帶著華君遠(yuǎn),更是步履維艱,后來華君遠(yuǎn)患上天花,為了救治華君遠(yuǎn),她將那長命鎖典當(dāng),換得的錢盡數(shù)為華君遠(yuǎn)看病,但治好之后直到自己實在無力供養(yǎng)華君遠(yuǎn),也怕他在扶香苑長大會變成猥瑣不堪之人,便陷入了掙扎之中。 此時她聽聞華大人乃是個清廉正直之人,其長子華景策似乎又罹患天花,且聽說始終沒有醫(yī)好,便將華君遠(yuǎn)放在華府門口,見華大人收養(yǎng)了華君遠(yuǎn),這才離開。 后來她認(rèn)識了后來的丈夫王生,王生出錢將她從扶香苑贖出,她便跟著王生來到了京城。 雖然后來華家人也舉家歸京,但她深知此時去找華君遠(yuǎn),只會給華君遠(yuǎn)平添困擾,所以便再未打擾,不料華君遠(yuǎn)其實從來不曾放棄追尋自己身世的真相。 而她本也打算平靜地度過一生,誰料突遭變故,自己被紈绔子弟盯上,還連累丈夫王生命喪黃泉…… 柳素說到這里,已是泣不成聲,甚至連隔墻在偷聽的容常曦,都捂著嘴巴,為這多舛的命途默默流下兩滴淚來。 她當(dāng)然不光是為柳素而哭,更是為華君遠(yuǎn)而哭。 她一直覺得,華君遠(yuǎn)與其他男子不同,所有男子在這個年紀(jì),嬉笑怒罵都擺在臉上,因他們都不經(jīng)世事,過的恣意瀟灑,既不需要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去思考自己將要去往何處,于天地的洪流之中,心甘情愿地束手淌過,不留下分毫痕跡。 但華君遠(yuǎn)看著便總有心事,他總是那樣不動聲色地微笑著,好像什么事情也無法讓他為難,什么事情也無法讓他發(fā)怒,但容常曦沒有料到,讓他與眾不同的,竟是如此跌宕,甚至堪稱不幸的身世。 她想起前世,自己在包廂中,聽著華君遠(yuǎn)的聲音,依然如風(fēng)清水流,悅耳溫和,她恨他到了這樣的時刻,還是用這樣不急不躁的語調(diào)去同人競價,但如今她卻心疼他,到了那樣的時刻,還在不急不躁地同人競價。 而前世她生日宴上開始的,所有對華君遠(yuǎn)同葉瀟曼的曲解,也在這一刻得到了修正。 他什么壞事都沒做過。 沒有去買柳素同她親熱,沒有與葉瀟曼私相授受,她是他的表妹,在她生日宴時,他們兩個顯然已都知曉此事,所以才會那么親密。 容常曦對他所有的誤會,一直猶如一團(tuán)烏云籠罩在容常曦的心頭,而此刻撥云見月,她看到了一個更加高尚,皎潔,卻也更加脆弱的華君遠(yuǎn)。 容常曦被自己的腦補弄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勉勉強強才忍住不哭出聲,卻聽得容景謙在那邊淡淡道:“好感人的故事?!?/br> 容常曦:“……” 這人是不是真的沒心啊?。?! ☆、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