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對對,福宏偷了他東西的那個?” “不錯!” 容景祺見她都還記得,不由得大喜,繼續(xù)道:“你還記得福宏,那就最好。福宏因偷竊,已被杖斃,但杖斃前,我母妃問了他幾件事,你可記得尤敏與錢公公?” 這涉及的人未免有些太多了,容常曦一時間有點頭暈,但還是努力理順?biāo)悸罚骸熬褪悄懘蟀?,在明瑟殿?nèi)私會的大皇姐的掌事姑姑,和你的貼身公公?” “不錯!福宏與錢公公是老鄉(xiāng),他從允泰殿調(diào)來明瑟殿,也是錢公公從中斡旋,我母妃從他口中得知,那時候福海與祿寬閑聊,談及明瑟殿的守衛(wèi),說昭陽宮外守衛(wèi)重重,明瑟殿內(nèi)因怕下人太多損傷珍寶,所以反而守衛(wèi)稀松,殿內(nèi)甚至經(jīng)常毫無看守。只要能進(jìn)昭陽宮,便可隨意進(jìn)入明瑟殿,待許久,都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br> 容常曦想了想,道:“沒錯,明瑟殿的守衛(wèi),是在走水案后才加強的。” 容景祺道:“彼時福宏已與錢公公搭上線,也知道他和尤敏的事,那時我與常凝都常常來昭陽宮看你,他們二人得知此事,竟膽大包天,想了個在明瑟殿幽會的法子??赡谴螀s出了差錯,導(dǎo)致明瑟殿起火,以至于后來畏罪潛逃?!?/br> 一瞬間,所有的線索都串在了一起,容常曦總算知道這兩個狗奴才怎么會膽大到這種地步,原來是篤定了明瑟殿內(nèi)無人看守。 但容景祺顯然還有下文,他喝了口茶,繼續(xù)道:“福泉在我殿里當(dāng)值,忽然失蹤,福海想必會懷疑明泰殿,他借著走火案,輾轉(zhuǎn)被調(diào)到了允泰殿,結(jié)果就這么巧,從允泰殿來明泰殿的福宏,偏生偷了祿寬的玉鐲,那玉鐲還偏偏是你所遺落的!眾所周知,你決不允許自己的東西平白消失……” 敬貴妃咳了一聲,像是在提醒容景祺別一個不小心說出內(nèi)心話,容景祺一頓,容常曦心緒紊亂,擺擺手道:“本宮就是如此,二皇兄繼續(xù)。” 容景祺便繼續(xù)道:“他們鬧的那么大,以至于你來了,更導(dǎo)致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我被誤解,父皇將我關(guān)入了靜思園!他們允泰殿的人卻都安然無恙,甚至這福海還直接將名字改成了福泉!他這是何意?他為自己的弟弟報仇了嗎?!” “太巧了……”容常曦喃喃道。 容景祺道:“巧?我可不認(rèn)為這是巧合,從福泉到福海到祿寬到福宏到錢公公和尤敏,這根本就是一條互相關(guān)聯(lián)的線!有個人在主導(dǎo)一切!我覺得……只可能是容景謙,只可能是他!” 容常曦不語。 顯然,容景祺所言,都是旁邊陰惻惻地坐著的那位敬貴妃所推測出來的,她實在比容常曦想的要聰明很多,畢竟容常曦知道的事情比她多一些,她卻根本沒想到這些事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 若敬貴妃知道,那鐲子是容常凝在自己的吩咐下鎖放,若她知道,容常曦曾幫容景謙祿寬福海去尋福泉的尸體…… 這根本就是坐實了敬貴妃的所有猜測。 容景謙到底在想什么?他當(dāng)真會為了幫福海的弟弟報仇,而設(shè)下如此復(fù)雜的局嗎?他那時候不是才十一歲嗎? 容常曦的心跳的厲害,她道:“……我明白了,二皇兄,你說的,我都明白了。但這只是猜測,并無證據(jù)……” 容景祺有些激動地道:“證據(jù)?!這些若不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巧合,你相信有這么多的巧合嗎?!還有你落水、中毒,這些也統(tǒng)統(tǒng)是巧合嗎?!” 哦,這些倒不是巧合,單純是本宮自己作死罷了。 容常曦望著容景祺,道:“若這些真的是容景謙所謀劃,二皇兄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可為人證之人,統(tǒng)統(tǒng)已死去,活著的,如今都是容景謙的左右手。”容景祺咬牙切齒地道,“我無法對他做什么,常曦,從靜思園出來后,父皇對我仍有極大的偏見,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凡事聽話,你自己也看到了,你不在的這三年,父皇對容景謙的好感與日俱增?!?/br> “二皇兄這話說的。”容常曦笑了笑,“如今我對容景謙,不也很好嗎?” 容景祺搖頭:“我知道的,你是故意為之?!?/br> 容常曦:…… 連容景祺都不信她打算好好對容景謙!所有人都不信!這怎么讓容景謙自己信! 她也不解釋,只道:“那二皇兄的意思是?” 容景祺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敬貴妃,敬貴妃索性自己開口,她盯著容常曦,用一種循循善誘的語調(diào)道:“常曦……景謙此人,雖尚年幼,但城府極深,假以時日,宮中眾人,皆不是他的對手。且他心思難料,既無法威壓,更無法討好,此人……你當(dāng)真覺得可留嗎?” 容常曦沉默。 合著她從前孤軍奮戰(zhàn),想要容景謙死,處處受挫。 如今打算和容景謙結(jié)盟,卻反而有人找上門想與她合謀要害死容景謙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不是七夕來著,大好節(jié)日還來看文的,想必都是無節(jié)可過的,就加更慶祝一下吧(……) 第二更在下午兩點半 不過以后雙更次數(shù)會大大減少,因為我最近好忙,不敢這么造存稿了 ☆、玉鐲(第二更) 最讓容常曦頭痛的, 是容景祺與敬貴妃太過自以為是,認(rèn)為容常曦一眼就可以看破, 一定還討厭容景謙——即便不討厭, 三兩句挑撥,也能讓她重新恨上容景謙, 所以必然會成為他們的盟友, 所以直白地告訴容常曦這么多,生怕她聽不懂似的。 就算容常曦想拒絕, 也不太妥當(dāng),她已知道了這么多事, 若是拒絕, 就幾乎等于直接與容景祺他們?yōu)閿? 雖然容常曦并不畏懼容景祺,可不得不承認(rèn),他們剛剛說的那些事情, 也確實讓自己有些動搖。 她必須搞清楚,走水案與撈尸案是否真的和容景謙有所關(guān)聯(lián)。 容常曦最后只含糊地說:“我在西靈山待了三年, 受觀主教導(dǎo),學(xué)的是與人為善,容景謙到底做了什么, 我會想辦法弄清楚,但他可不可留,卻不是我能控制的?!?/br> 她見容景祺還要說什么,趕緊道:“……畢竟, 他是我的皇弟?!?/br> 容景祺道:“可是常曦,他——” 敬貴妃輕輕拍了拍容景祺的手臂,道:“常曦,景謙做的事兒,畢竟只是我們的揣測,你還有猶豫,亦是正常。連我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才找到你。若你何日弄清楚、想清楚了,大可以再告訴我們。本宮也很想知道,是否錯怪了景謙。” 敬貴妃給了容常曦一個臺階下,更給了她與容景祺一個臺階下,容常曦立刻點頭道:“好?!?/br> 敬貴妃笑了笑,帶著容景祺離開,容景祺神色仍有些憤懣,大概沒料到容常曦竟沒有一口答應(yīng)下來要和他聯(lián)手對付容景謙,若不是敬貴妃拉著他走,估計他還要對容常曦長篇大論一大段。 容常曦揉著太陽xue,覺得此番回來遠(yuǎn)沒有自己想的那么輕松。 她想象中,自己討好容景謙,容景謙欣然接受,兩方講和,再聯(lián)合其他的皇兄一道去勸父皇趕緊將貴族牧馬場與私人獵場的事情給解決了,免去居庸關(guān)之戰(zhàn)——畢竟那一戰(zhàn)未免太慘烈太兇險。 再把容景謙如上輩子一樣送去跟著呂將軍磨煉,待他歸來,父皇大概也要病故了,容景謙便可順利登基,再給她和華君遠(yuǎn)賜婚,給幾位皇兄封地封王,大家和和睦睦地守護(hù)大炆…… 容常曦終于對自己這個計劃生出一點懷疑:她會不會想的太好太順利了? 想到四皇子還有六年的壽命,父皇還有七年的壽命,容常曦心里頭更加煩悶,她拍了拍桌子,讓尤笑差人把明瑟殿的當(dāng)值冊給拿了過來,又問出走火是哪一天——那一日,當(dāng)值的列表上,夜間當(dāng)值之人,赫然便是福海同另一個太監(jiān)福韻,容常曦想召見那個太監(jiān),尤笑去喊人,回來卻告訴容常曦,原來福韻已離宮了。 當(dāng)夜走水,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福海和福韻,兩人同時被關(guān)進(jìn)內(nèi)牢,后來因清點發(fā)現(xiàn)只有一兩個小玩意受損,也無人受傷,將他們各打了二十大板趕出宮,福韻就是這樣離開宮中的,可福海卻在走之前被四皇子給要了下來,四皇子雖體弱,但頗得皇上心疼,要一個太監(jiān)輕而易舉,他要了福?;厝]多久,又將他調(diào)去允泰殿伺候容景謙。 毫無疑問,四皇子一開始要人,應(yīng)該就是容景謙的主意。 容常曦索性擺駕,前往四皇子容景睿的澤泰殿,四皇子正在花園里小憩,這么炎熱的天氣,他仍是一點汗也沒出,見容常曦來,驚訝之余又有些愧疚似的,說自己沒去主動看容常曦,是怕她也才解了花毒身體孱弱,容易被自己染上病癥。 他提到花毒,容常曦的眉頭便是一跳,可惜她非但不能責(zé)怪容景睿將那治風(fēng)寒的藥丸和解毒丸做的那么相似,只能微笑著關(guān)心了一下他的身體,容景睿說自己恢復(fù)的不錯,寒暄了一會兒,容常曦狀若不經(jīng)意地提到福海。 容景睿倒是絲毫沒有隱瞞,直接說福海是祿寬的好友,當(dāng)初自己要人,便是容景謙的意思,又有些疑惑地問,是否福海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容常曦見他神色不似作偽,連忙擺手,順嘴問了幾句容景謙的事情,四皇子倒是并未多想,只說自己是在容景謙入宮的小半年后見到了他,彼時容景謙似乎在為經(jīng)文的事發(fā)愁,他沒太懂所學(xué)的經(jīng)文的含義,只能瞎背,半天也不得要領(lǐng),四皇子恰好在花園散步,第一次看到這個傳說中的小皇弟,便上前指點了一二,之后數(shù)次又在花園碰見,四皇子見他瘦小,時常喊他去自己的殿里頭用膳,輔導(dǎo)他功課,如此一來二去,二人關(guān)系便好了起來。 四皇子說起來,語氣很是懷念,只說彼時容景謙身材瘦小,性格內(nèi)斂,自己頗有些擔(dān)憂,如今他卻已是越來越有男子風(fēng)姿,也不再那么孤僻。 容常曦聽著額上卻是落下一滴汗來。 容景謙那么聰明,怎么可能聽不懂授課的內(nèi)容,不過是因為上課時自己和容景興容景昊變著法子欺負(fù)他,授課先生也睜一只眼閉只眼,如此一來他如何有時間和精力去聽課,只能自己放學(xué)后捧著書硬啃。 她又問容景謙可有什么愛好,這下連容景睿也不曉得了,只說容景謙十分克己,既不愛美食,也不愛稀奇珍寶,容常曦心道,長大后他也不愛美女,這人簡直是銅墻鐵壁,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問了一堆,什么重要的信息也沒得到,容常曦?zé)o可奈何正要離開,此時卻聽得外邊傳來通報,七皇子容景謙來了。 容景謙走進(jìn)來,大約是在外頭就看見了容常曦的歩輦,他并不驚訝,道:“四皇兄,皇姐?!?/br> 容景睿微笑道:“果然白日說人人便到,常曦正問你的事呢?!?/br> 容常曦頗有點心虛,卻忽然瞥見容景謙腰間別著一枚青翠的竹笛,她一喜,道:“你今日將竹笛帶了出來?” 問完又莫名有些生氣,她現(xiàn)在還搞不清容景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可下了決心要討好他以后,這茅坑石頭稍有點回應(yīng),她又會忍不住心下滿意。 容景謙不語,容景睿道:“是我想聽景謙吹笛,便讓他帶著了。若常曦你介意的話——” “不不不,當(dāng)然不介意。”容常曦和善地道,“既然送給景謙了,就是景謙的,他愛怎么用,愛給誰吹,都是隨他意?!?/br> 大約是因為容常曦在此,容景謙話還是很少,只關(guān)心了一下容景睿的身體狀況,若容常曦稍微識相一點,便應(yīng)就此離開,可容常曦根本不知識相二字怎寫,容景睿也是個極其溫和的人,三人便這么不尷不尬地坐了一會兒,容常曦瞥了幾眼容景謙身后的祿寬,狀若不經(jīng)意地道:“怎么不見福海……哦,現(xiàn)在改名叫福泉了對吧?” 容景謙道:“在殿外,皇姐有何事?” “哦,沒有,隨口問問罷了?!?/br> 容景謙并未追問,三人又坐了一小會兒,容景睿別過頭,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容景謙立刻站起來,說自己先行告辭,容常曦也曉得容景睿身體不好,不適合久聊,便也說自己要走,同容景謙一道離開。 剛走出澤泰殿,果然見門口站了個身姿筆挺的太監(jiān),容常曦停住腳步,蹙眉望著他,福泉微微垂眸,不敢于容常曦對視以免顯得不敬,容常曦看著他,越看越覺得自己真是有夠蠢。 這福海怎么看都和上輩子的福泉長的一模一樣嘛,自己怎么會沒想到呢?可福海改名字這事兒……便是再來三輩子,她估計也還是想不到。 容景謙站在一旁,道:“皇姐?” 容常曦挪開視線,對著容景謙笑了笑:“忽然想起那時衡玉園的事情,有些感慨罷了。” 容景謙望了她片刻,道:“皇姐可要走走?” 又走走? 容常曦眼珠子一轉(zhuǎn),道:“好呀。” 這回倒不是沿著大路走,他們二人走到御花園,傍晚的御花園除了幾個花仆再無他人,見到他們來此,下人們也紛紛退開,一時間夕陽斜照,如金粉鋪灑,滿園花香沁人,只有微弱的蟬鳴聲響,晚夏之景,格外動人。 容常曦已習(xí)慣了容景謙悶頭走路不說話,她側(cè)耳聽了一會兒,意外道:“竟還有蟬,它們不是夏生秋死么?!?/br> 容景謙道:“秋還未到?!?/br> “也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罷了?!比莩j仃种杆?,“馬上便是秋闈,秋闈后便是瓊林宴,瓊林宴后便是秋獵,接著是冬至,除夕,這一年就過去了……” 容常曦沒敢說,秋獵以后,冬至以前,是華家大公子的弱冠禮,按道理來說,容景謙得像上一世一般,帶她去華府呢。 容景謙從衣袖中拿出一個錦盒,遞給容常曦:“皇姐?!?/br> 容常曦本還在盤算這一年按理來說要發(fā)生多少事,不由得一愣,下意識接過那個錦盒。 御花園中,錦盒……這場景與畫面,未免有些熟悉,容常曦慢慢打開錦盒,里頭是一枚潔白瑩瑩的玉鐲,上頭有一點蓮花碎紋。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容景謙。 容景謙道:“物歸原主?!?/br> 容常曦震驚道:“這玉鐲怎會在你這里?!” 容景謙靜靜地看著她:“皇姐不如去問大皇姐?!?/br> “你……你連這個都知道?你何時知道的?!”容常曦幾乎都懶得震驚了,他連這玉鐲是容常曦讓容常凝去放的都知道?! 容景謙道:“大皇姐直接將玉鐲丟在我床下,我當(dāng)夜便發(fā)現(xiàn)了?!?/br> 容常曦:“……” 容常曦扶額片刻,很虛弱地道:“我那時只是一時興起,后來也并未追究你與祿寬?!?/br> “不追究,難道不是因為皇姐想讓我去西靈山嗎?”他道。 容常曦吞了口口水,道:“你、你到底是誰?” 容景謙疑惑道:“我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