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王爺跟世子往日里跟女眷一起走路的時候都是放慢了腳步的, 玖荷這么一加速, 他們倒是沒覺得什么,甚至走得更加舒服,可是對繼王妃還有喜鵲兒就不那么美好了。 不過從奉先堂走到二門這短短一段路, 她們兩個就不太跟的上了。 等邁過二門那不高不矮的幾截臺階, 繼王妃就徹底趕不上了。 前頭三人到了花園里的飯廳,又分別坐下說了會兒話, 再到繼王妃進來,睿王爺這才發(fā)現(xiàn)似乎方才她們兩個沒有跟上? 睿王爺看著神色如常的玖荷,又瞧了瞧一進來就克制不住喘氣咳嗽的繼王妃和喜鵲兒, 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眾人分別坐定, 既然是除夕的家宴, 索性一張圓桌都坐在了一起, 睿王爺坐在最上首,玖荷跟世子一左一右。 世子下首是喬氏的位置, 玖荷旁邊是喜鵲兒,再過去一個是繼王妃。 雖然是個圓桌,不過王府的圓桌非常的大, 兩個挨著坐的人中間至少也空了差不多兩個身位, 因此除了對面的人, 旁邊的人幾乎是只能用余光看見。 冬天天黑得早,酉時的棒子才響,天色就暗了下來, 喬氏很快過來,坐在了卓長東旁邊。 太監(jiān)上來倒酒,女眷們喝的是清淡的果酒。 睿王爺舉起杯子來,他看著玖荷,眼圈有點紅,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半晌才道:“今年一定能過個好年?!?/br> 眾人舉杯示意,同時干了這第一杯酒。 吃了兩口菜,下來便是給王爺敬酒了,順序跟先前進奉先堂的時候一樣,喬氏依舊被繼王妃擠在了最后一個。 等敬完酒,氣氛有點僵硬。 說起來王府以前過年都是件比較糟心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繼王妃有心表現(xiàn),可是一來不知道說什么,二來方才那個錯誤讓她有點束手束腳了。 再說……王爺跟他的一對兒女說得熱火朝天,不住的勸她吃這個吃那個,又說這是先王妃最喜歡的菜,又說這是她當日最喜歡的菜。 叫繼王妃看了氣兒不打一處來。 郡主丟的時候才兩歲,這個年紀能吃什么? 只是玖荷的回應叫繼王妃更加氣氛了。 “我記得以前的好像比這個淡一些?”玖荷嘗了兩口不知道用什么做的糊糊,下意識說到。 王爺一臉的驚喜,道:“小孩子吃不得太咸太甜的東西,這是叫他們才做的?!?/br> 繼王妃氣急,恨不得也懟她兩句,什么:她就隨便一說,王爺還當真不成? 又或者:兩歲的事情郡主都記得???要是真記住了怎么不找回來? 只是終究不敢,只能看著。 玖荷吃了兩口就把糊糊推在了一邊,道:“他們做了這么許多菜,爹爹就叫我吃這個不成?” 睿王爺訕笑了兩聲,半真半假嘆了口氣,“你不見的時候才兩歲,晚飯——那一頓晚飯還是我喂的呢?!彼哪抗饴湓谛⊥肷?,“就吃的這個?!?/br> 卓長東放下筷子,表情嚴肅嘆了口氣,拆了王爺?shù)呐_,道:“父親喂的你不吃,后來咱們兩個一人一半,我吃了你才吃的?!?/br> 玖荷笑了起來,不管是繼王妃還是喜鵲兒,都覺得自己眼圈紅了。 只是繼王妃余光掃到身邊的喬氏,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說起來她怕是——不,肯定是比自己難過的,畢竟去年世子還對她關懷備至,呵護有加,可是今年…… 全圍著他的meimei去了。 繼王妃忽然不覺得糟心了,她的視線再次停留在喬氏身上,時間久到喬氏察覺不對,微微偏了頭看她。 繼王妃微微一笑,帶著點幸災樂禍。反正也不是自己一個人難過,就這么招吧。 酒過三巡,喬氏端著酒杯站了起來,叫了聲“郡主”,道:“我敬郡主一杯,原該陪著郡主的,只是我該回去喝藥,就先告辭了,郡主請。” 喬氏很是干凈利落的喝了酒,桌上也沒人攔她,旁邊伺候的太監(jiān)安排了嬤嬤舉著燈送她回去。 臨走的時候喬氏看了繼王妃一眼,嘴角翹了翹,好像在說:我有膽子走,你有嗎? 要是一點離開的心思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一來沒什么借口,二來想跟敢是兩回事兒,繼王妃就這么如坐針氈,看著玖荷開開心心吃了除夕宴。 還吃的不少,只是繼王妃不管怎么在心里腹誹玖荷食量驚人,不像大家閨秀,她也是沒膽子說出來的。 晚飯吃完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 繼王妃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笑道:“天色已晚,平日里這個時候喜鵲兒已經(jīng)睡了,我就先帶她回去了,王爺若是還有什么吩咐,只管派人來叫我便是?!?/br> 這招以退為進繼王妃已經(jīng)很是純屬了,不過睿王爺只是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道:“除夕夜是一定要守歲的,你記得子時叫她起來,也就算守歲了?!?/br> 話里話外只有一個意思,而且無論怎么理解都沒有跟她一起守歲的意思。 繼王妃臉上表情不由得僵了僵,可是除了行禮離開,似乎也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等到繼王妃離開,玖荷跟著睿王爺,一行三人到了花園里最高的那處亭子,玖荷下去親手放了幾個煙花,就又被王爺叫了上來。 “外頭冷,又是煙火氣息,小心火星子蹦在臉上,到樓上叫他們放給你看。” 原先玖荷心心念念的就是放煙花,只是看著那一箱箱的煙火,知道自己從今往后無論是春夏秋冬,再也不會缺了煙花放,似乎心里也沒有那么迫切了。 她坐在窗戶前頭,看著外頭五光十色色彩絢爛的煙花,不由得嘆息一句,“真是好看。” 睿王爺笑了笑,卓長東道:“專門從工部找來的匠人,煙花都做了兩份,一份送到咱們府上,還有一份送去了皇宮,想必陛下現(xiàn)在也在放煙花?!?/br>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王公公的聲音,“陛下的賞賜到了?!?/br> 除夕夜的賞賜,多半就是菜,各種預示著來年好兆頭的菜。 除了傳統(tǒng)的餃子、四喜丸子、年年有魚等等,皇帝還賞了幾個看起來不太一樣的菜。 “這是發(fā)菜燉豬手?!被实凵磉叺馁N身太監(jiān)王宣被派來給睿王爺送菜,他一邊笑著一邊道:“這是南邊的菜,預示著來年發(fā)菜?!?/br> “這一道是鮑魚,是說來年包有,什么都有。” “這個是金玉滿堂。” “這是紅紅火火?!?/br> “這是節(jié)節(jié)高升?!?/br> 總之不管是恰不恰當,只要有個好兆頭,皇帝全叫人做好了送來。 王宣又道:“陛下晚上也是這些菜?!?/br> 睿王爺笑了起來,“好好賞他!” 王公公拉著王宣離開,玖荷看著桌上的菜品。她原先出去參加聚會的時候也曾聽說過,什么過年又或者過節(jié)的時候?qū)m里賞賜的菜品,到了家里都涼了。 尤其是大菜,到了家里菜湯上飄著一層白花花的油,特別倒胃口。 不過現(xiàn)在看來,其實不是菜會涼,而是看送菜出來的太監(jiān)上不上心了。 原先皇帝也隔三差五的給她送些小點心吃,特別是早飯的時候,她是從來沒吃過冷的。 今天也是一樣,菜放在桌上還飄著熱氣。 玖荷不由自主想起上回夜游皇宮來,御膳房在皇帝內(nèi)書房前頭,在太后慈寧宮的右邊,可以說除了皇帝跟太后離得近,剩下的人——尤其是住在東邊宮殿的嬪妃們,若是太監(jiān)不上心,吃的可都是冷飯了。 要知道東六宮的嬪妃們雖然近,可是在宮里是沒有馬車可以做的,全靠送飯的太監(jiān)兩條腿走路,所以……其實能不能吃上宮里賞賜的熱菜,也就是受不受寵的標準? 不過原先這事兒都是太后管的,也不知道今年皇帝親政之后會不會有所改變。 玖荷想起小皇帝上回說的給朝臣們送個年禮,覺得這事兒他是能想到的。 那便不用太cao心了,玖荷看著桌上的菜,道:“總得想個什么法子叫皇帝知道才是?!?/br> 睿王爺?shù)溃骸巴跣厝セ实劬椭懒?。?/br> 玖荷搖搖頭,道:“那不一樣?!?/br> 王公公送了王宣離開,又回來伺候,聽見玖荷說話,笑瞇瞇道:“不如讓老奴跑一趟?” 玖荷又搖頭,道:“這大過年的,王公公在王府歇著便是,進宮雖然有賞錢,但是——” 玖荷忽然看了卓長東一眼,問道:“哥哥說這煙花陛下也有?” 卓長東點點頭,玖荷笑道:“那便把最大的那個拿來先放了再說——嗯,等一下,等王宣差不多回到宮里再說?!?/br> 睿王府離皇宮不遠,而且除夕晚上雖然不少人會出來游玩,不過睿王府在內(nèi)城區(qū),地廣人稀也不會有什么人進來,玖荷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親自下去拿了煙花箱子上來。 放到外頭的平臺上點燃引線。 咻的一聲,煙花沖上了天空,發(fā)出一聲爆破聲,綻放出絢爛的色彩來。 不過四五息之后,皇宮那邊也有了回應,一樣的煙花被放上了天空。 不僅僅是玖荷笑了起來,睿王爺跟卓長東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卓長東也去挑了個煙花,道:“看看這個是什么樣子?” 睿王爺也道:“一會兒我也去放一個?!?/br> 三人放完了煙火,雙手凍得通紅,又回來吃了些東西。 時間很快便到了子時,外頭的棒子還沒響就被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音壓的沒了聲響。 等到鞭炮聲音小了些,王公公第一個便跪在了王爺面前,笑道:“老奴給王爺拜年了?!?/br> 睿王爺一愣,立即笑了起來,道:“今年倒是讓你趕了個巧宗兒?!?/br> 王公公又給世子跟郡主磕頭。 睿王爺聽著外頭的鞭炮聲,心里不由得嘆了一聲。 去年過年他喝醉了,前年也差不多……睡醒之后,卓長東冷著一張臉來給他拜年,府里的官員、太監(jiān)婆子等等也都差不多,拜年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是硬擠出來,還能看見膽戰(zhàn)心驚。 睿王爺長舒了一口,正要說什么,羅mama也跪了下來,“給王爺拜年?!?/br> 等著兩位老資歷拜完年,屋里剩下的丫鬟太監(jiān)們也都跪了下來拜年,一屋子的喜氣洋洋。 睿王爺大笑起來,道:“賞!賞!賞!全都有賞!” 玖荷一拉卓長東,也站在了睿王爺身前,只是剛說出來“給爹爹拜年”,就被睿王爺拉住了。 “你們兩個能一起站在我面前,就是給我拜年了。” 眼見氣氛有點傷感,玖荷故意笑道:“雖然這頭沒磕下去,但是壓歲錢還是要給的?!?/br> 睿王爺再次笑了起來,“都有!這十幾年的壓歲錢,爹爹全都補給你!” 玖荷跟卓長東又陪著睿王爺吃了些好克化的清淡菜品,睿王爺?shù)溃骸懊魅者€要進宮——”他看了一眼大鐘,道:“馬上就到寅時,都回去休息吧?!?/br> 他又看了一眼王公公和羅mama,“你們兩個在府里也伺候了幾十年了,別叫累著。” 玖荷站起身來,卓長東去扶了一把睿王爺,三人一起站了起來。睿王爺略有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他印象中卓長東上一次扶他——已經(jīng)記不清是什么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