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們身后，喬氏等到一直看不見她們背影了這才直起身子，手里捏著那個原先她怎么也看不上眼的平安符，半天沒有動靜。

    喬氏眼神里閃過一絲后悔，不過最多的還是陰冷，最后又終結在狠毒上。

    “走吧?！彼p輕地說，抬腳往那個冷清的院子里去，“還要抄佛經呢。”

    第124章

    眼瞅著一天天的臨近過年，王府里也越來越熱鬧。

    典儀正帶了工部新出的燈籠樣子來給玖荷挑選， 王公公也帶了工部的匠人來給她做煙火。

    王府屋頂上的琉璃瓦被擦的晶瑩透亮， 紅磚墻也被粉刷一新， 花園子里的草木也換了一撥， 總之這個年應該會很熱鬧。

    這天下午， 玖荷照例在吃飯前走一走， 剛出來云光院，就見大門上的小廝來報信， “廖將軍來了?！?/br>
    玖荷還沒走兩步呢， 又見平日里在睿王爺書房伺候的那個小太監(jiān)急匆匆的過來，一臉的為難， 道：“王爺說天氣寒冷，叫郡主不必出來見客人了?！?/br>
    玖荷不由得愣住了， 那個小太監(jiān)為難的眼圈都紅了，見玖荷應了一聲，急急忙忙又跑回去回話。

    “這是怎么話說的？”玖荷不由得自主說了一句。

    羅mama笑了起來， 道：“定了親就不能見面了，王爺這也是為了郡主好?！?/br>
    “爹爹什么時候守過規(guī)矩？”玖荷也笑了起來， 道：“走，咱們也去看看。這個時候來多半是來送年禮的，別叫爹爹克扣了好東西?！?/br>
    羅mama自然也是不太把王爺的話放在心上的， 若是真的不想叫見面了， 那干脆別叫那小太監(jiān)來說啊。

    現在這樣，平白多了幾分欲蓋彌彰的感覺。

    走到睿王爺外書房門口， 玖荷不由得笑了。

    她原本以為進去還得費點周折，可沒想王爺干脆就把廖將軍堵在了門口，連院子都沒叫人進去。

    兩人就在院子門口杵著，睿王爺面色不善道：“廖將軍不在自己府上料理過年示意，到王府有何貴干??？”

    廖將軍神色倒是正常，“王爺?！彼傲斯半p手，客客氣氣道：“咱們兩家馬上就結成秦晉之好，我現在就是叫王爺一聲父親，怕是也沒人能挑出錯來。”

    睿王爺的眼睛立即瞪圓了，“你說什么？”

    玖荷有點想掩面而去了，這明顯已經僵持了很久，而且來往好了好幾回，不然廖將軍不會這樣鋒芒畢露狠狠往王爺心口上戳才是。

    “父親。”

    玖荷臉上立即變成了紅色，她原本想咳嗽一聲現在也發(fā)不出聲來了。

    睿王爺氣急反笑，“父親？我跟誰都生不出像你年紀這么大的兒子！”

    廖將軍極其隱晦的皺了皺眉頭，又軟了下來，“王爺，禁軍里有些事要跟世子商量，另外太后家里的爵位已經被擼倒底了，那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把錢易也拖下水，一棒子打死他們?！?/br>
    “還有，明年三月會有一大批官員三年期滿，要回京述職，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把華一然換下來？”

    一聽見這個，睿王爺立即嚴肅起來，若有所思的皺起了眉頭。

    玖荷嘆了口氣，轉身就要走。

    羅mama急忙跟了上來，問道：“不進去了？”

    玖荷道：“你聽聽廖將軍找的這些個理由，他一定是空手來的?！?/br>
    羅mama一愣，立即笑了起來，“將軍是個實誠人?！?/br>
    玖荷又嘆氣，道：“去前頭說一聲，世子一會就叫請去王爺外書房……唉，我也只能這樣了?！?/br>
    羅mama應了聲是，自己去了。

    不過這天晚上，廖將軍還是如愿以償見到了他還沒過門的媳婦兒，時間還不短。

    天剛黑沒多久，宮里的太監(jiān)就拍響了睿王府的大門。

    “太后娘娘重病，要郡主去侍疾。”

    一聽見這個消息，睿王爺眼睛立即又瞪了起來，“她生病，干嘛叫我的女兒去侍疾！”

    太監(jiān)解釋道：“陛下后宮無人，按例是該郡主去的，不僅僅是郡主，還有安同公主和賢郡王的兩個側妃?！?/br>
    睿王爺反問：“宮里的宮女嬤嬤們是做什么吃的？再說去了這些人，還叫郡主去做什么？”

    太監(jiān)苦笑一聲，低著頭看著自己腳尖不說話了，他也是左右為難啊。

    玖荷聽見消息，很快換了衣裳出來，睿王爺引著她到僻靜地方，避開那太監(jiān)，道：“大晚上的，天氣又冷，要么別去了，在家里歇著不好嗎？”

    玖荷思忖道：“畢竟是長輩，第一次還是要去的，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兒再說?！?/br>
    睿王爺嘆了口氣，兩人慢慢又走了出來，“我陪你一起?！?/br>
    太監(jiān)嚇得急忙道：“萬萬不可，宮里已經下鑰了，王爺千萬使不得。”

    睿王爺又嘆氣，跟著玖荷走到馬車旁邊，又道：“不如我送你去?！?/br>
    玖荷笑道：“外頭冷，您好好歇著，再說宮里還有皇帝，能有什么事兒？”

    太監(jiān)騎著馬在前頭，玖荷的馬車周圍還圍了一圈侍衛(wèi)，一眾人剛出來睿王府沒多久，就被人截住了。

    “我陪你進宮?！?/br>
    雖沒看見臉，不過這個聲音一聽就是廖將軍的，玖荷掀了簾子，笑盈盈地看著他，道：“夜色已深，我記得……將軍半刻鐘之前就從王府告辭了？”

    廖將軍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正色道：“我總管宮廷禁衛(wèi)，太后宣人進宮侍疾，今夜值守的侍衛(wèi)統領差人稟告于我——”他忽然一頓，“我送郡主進宮?！?/br>
    玖荷笑了笑，又把簾子放了下來，道：“歲暮天寒，將軍莫要著涼了?！?/br>
    廖將軍騎著馬一路送玖荷進宮，因為有他在，原本該在侍衛(wèi)處驗明正身，還要看腰牌的手續(xù)就全免了。

    廖將軍陪著她一直到太后宮門口，這才略有遺憾道：“若是有什么只管叫我?！?/br>
    玖荷又是一笑，問道：“將軍難道也要夜里巡邏不成？”

    兩人既然已經定親，廖將軍心中大定，說話也比往常隨意許多，他道：“我不巡邏，我看他們巡邏的合不合郡主心意?！?/br>
    玖荷笑著離開了，覺得臉上似乎有點燙。

    太后宮里燈火通明，一進去的偏殿里還守著三個太醫(yī)。

    看見玖荷進來，宮女忙迎了上來，帶著她往里頭走，還若有似無的提點了一句，“安同公主在小廚房里看著熬藥，屋里現在是賢郡王的兩位側妃伺候?！?/br>
    這么說她是最后一個來的？玖荷沖著宮女點點頭，領了她的好意。

    宮女原本有點緊張的神色輕松下來，上前一步給她掀開門簾，“郡主請?！?/br>
    屋里的光亮就比外頭暗了許多，雖然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jiān)不住的奔走，不過一點聲音都沒有，這就讓里屋太后的聲音顯得分外的明顯了。

    “……你們兩個沒用的東西！這一點點小事都做不好！要知道——”

    屋里守夜的宮女道：“莊儀郡主到。”

    里頭頓時安靜了下來。

    不過就這短短幾句話已經足夠玖荷得出結論了：第一，太后沒生病，第二，屋里的人是賢郡王的兩個側妃，也就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兒。

    至于她們?yōu)槭裁礇]用——玖荷轉過屏風到了里屋，看見紅著眼圈低著頭的七娘和八娘，自然是因為皇帝一個都沒看上。

    非但如此，兩人還一起進了賢郡王的后院，等于一下子廢了兩個聯姻的好幫手。

    “太后娘娘。”玖荷行了個曲膝禮，站起來的速度幾乎跟太后開口說“免禮”的速度一樣快。

    要是再快上那么一點點，她就要搶在太后前面了。

    太后自然是不高興的，她覺得自己遇見玖荷就沒有順利過。

    先是大權，原本皇帝十八歲大婚之后她才用還政，現在直接早了兩年。

    還有她家里的爵位，堂堂的太后，家里的哥哥現如今是個平民百姓。說出去她都覺得丟人！

    再下來就是面前這兩個不爭氣的侄女兒了！

    居然還是宗親家里的側妃！還是嫁給賢郡王那個沒什么前程的宗親！

    事到如今她也想明白了，皇帝就是故意吊著她兩個侄女兒，然后叫她們主動上鉤請辭了爵位。

    所以太后理所應當的病了，大勢已去，她除了裝病折騰人，一時半會兒間也想不到什么能撒氣的主意了。

    于是一看見玖荷進來，太后立即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斗志，她眉毛一挑，放過了玖荷起身太早這個茬兒，道：“睿王府離皇宮最近，你來的卻這樣晚，莫不是不想侍疾？”

    一上來就是個不孝順的大帽子扣上來，雖然玖荷挺想點頭的，只是不能落人口舌，她平平靜靜地說：“不是我來的晚，想必是太后知道睿王府離得近，因此派去我府上傳旨的公公是最后一個走的?！?/br>
    太后生生聽出來幾分挑釁的意思，一拍床板就坐了起來，“你——”

    你是來侍疾的還是來氣我的？

    只是這句話才說了開頭一個字，剩下的就叫太后咽了回去，她覺得按照玖荷的脾氣，她只要敢說，玖荷是絕對掉頭就走的。

    而且太后折騰人的招數也不在這里。

    想到這兒，太后又躺了下去，道：“罷了罷了，人年紀大了總有生病的一天，不是這兒不舒服就是那兒不舒服，一會我喝了藥就先睡了，你們外頭待著就行，鋪蓋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不過肯定要比家里差一些的。”

    七娘和八娘先低了頭，“多謝太后娘娘。”

    玖荷也跟著行了禮，該說的話也沒落下，總之這個時候她是不會落人話柄的。

    很快安同公主就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宮女，手里捧著藥。

    安同公主得意的看了玖荷一眼，坐在了太后床邊，服侍著太后喝了湯藥，又端了溫水給她漱口。

    兩人其樂融融說了兩句“病一定會早點好”之類的話，太后就說乏了，叫她們退下。

    玖荷不由得挑了挑眉毛，這就算完事兒了？太后明明沒有生病，明擺著就是想折騰人，可是就這樣……也算不得是折騰?。?/br>
    要知道玖荷連冬天沒有火盆，三天不許吃飯的日子都過了不知道多少，太后這樣的手段著實有點太低了。

    一邊想著，玖荷跟著宮女到了東次間平日里太后坐臥的地方，嬤嬤道：“幾位今晚就歇在這里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便是?！?/br>
    當下又有宮女抱來了被褥等物。

    太后平日里坐臥的美人榻是沒人敢用的，當下玖荷跟安同公主歇在了碧紗櫥里頭，七娘跟八娘兩個則睡在了靠窗戶的軟榻上。

    燭火很快就滅了，只剩下外頭明間一根蠟燭。

    玖荷越發(fā)的不明就里了，這在太后宮里睡上一晚上，旁邊還有這么多人……太后能干什么？

    不過她剛迷迷糊糊的要睡著，就聽見外頭有人叫她。

    “郡主，郡主，太后醒了，要喝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