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王顯又問:“世子爺可好些了?陛下專門吩咐我?guī)Я松虾玫谋『赡X還有冰片來,最是消暑了?!?/br> 消暑的藥材多是刺激辛辣之物,喬氏聞見了只覺得肚里翻江倒海的,生怕沖撞了孩子,急忙告辭了。 繼王妃見沒她什么事兒,而且她心中的喜悅已經(jīng)快要掩蓋不住了,也急忙拉著喜鵲兒走了。 王顯將傳旨的太監(jiān)一個個都轟了出去,這才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道:“這圣旨陛下親手寫的,寫了一個晚上,還專門拿紙先寫了好幾次,就怕哪個字寫的不好了?!?/br> “獻俘的那個詔書,還有修建質子府的的詔書就在一邊放著,陛下生生的拖到天黑,先把這圣旨寫好了,又用了印才顧得上別的?!?/br> “這是陛下寫的第一份圣旨,也是陛下第一次自己用印?!?/br> “——晚上睡得晚,早上起來眼睛都紅了,用冷水敷了好久?!?/br> 睿王爺有點傷感,果然不說話了,他嘆了口氣道:“他生辰那天……的確是有點對不住他了?!?/br> 王顯總算是徹底放松了下來,又道:“陛下那天都沒叫大宴,太后也不知道是真忘了還是故意的,陛下一個人對著三碗長壽面坐到天黑呢。” 睿王爺皺了皺眉頭,卓長東嘆氣道:“我倒是也想看看?!?/br> 宣完旨王顯還要著急回去給陛下回話,睿王爺吩咐王書榮送他出去,又給了他一個一百兩的紅封,外頭陪著一起來撐場面的太監(jiān)則是一人五十兩。 王書榮送了他出去,睿王爺嘆了口氣,又對卓長東道:“趕緊回去歇著?!?/br> 卓長東這才發(fā)覺自己似乎站的太直了,只是睿王爺怎么都是個粗心的爹,一點都沒看出來,倒是站在他身后玖荷的沖卓長東笑了笑。 卓長東一下子便靠在小廝身上,道:“方才強打著精神,現(xiàn)在又暈了,趕緊扶我去躺躺?!?/br> 不多時藥端了進來,睿王爺這會正感慨呢,大兒子七八歲就自立了,還是這些年第一次生病下不了床,小兒子更不用說了,三歲就養(yǎng)在宮里了,若不是先帝死的早,怕是都不認得他這個親生父親。 睿王爺嘆了一聲,端了藥碗坐在卓長東床前,“我給你喂?!?/br> 卓長東頓了頓,倒也沒說不。 玖荷站在睿王爺身后,笑盈盈的看著哥哥。等到睿王爺喂了三四勺子藥,哥哥一勺勺皺著眉頭喝下去,她忽然道:“一勺勺的吃藥,挺苦的吧?”說著還做了個鬼臉。 卓長東一下沒忍住,藥就噴到了睿王爺身上。 好在睿王爺極其鎮(zhèn)定,先是把碗放在一邊,這才站起身來,跟一臉驚慌拿著布來擦的丫鬟道:“不礙事,不礙事?!?/br> 玖荷趁著睿王爺沒有注意的時候笑了笑,道:“哥哥怕苦嗎?” 睿王爺這才恍然大悟道:“快拿蜜餞來?!?/br> 這下便是一勺藥加一顆蜜餞這么喂著吃了,玖荷在睿王爺身后,看著面無表情的哥哥,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不知道他忍的辛不辛苦,看著都有點抽筋了呢。 王書榮送了王顯出去。 王書榮今年也快五十了,是王顯的干爹。 雖然是太監(jiān),沒了子孫根,但是也要講究個兒女雙全,要圖個吉利。因此年紀大的太監(jiān)名下要么有個當宮女的干女兒,要么有個當太監(jiān)的干兒子,當然除了吉利之外,也有找個靠山以及老有所養(yǎng)的意思在里頭。 當年睿王爺家的二兒子過繼到了先帝名下,從三個字兒的卓長勝變成了兩個字兒的卓昌,沒多久王顯便去他身邊伺候了。等到先帝駕崩,王顯的干爹王書榮便去了睿王府當差。 又過了兩年,王爺提拔他做了內院大總管,管著王府內院的太監(jiān)宮女還有后來買進來的丫鬟小廝,就是王妃的陪房等等,也是在他手里領月錢的。 王顯攙著王書榮,兩人一路到了門口。 來撐場面的太監(jiān)已經(jīng)上了馬車,王顯放了手又看了兩眼,這才道:“干爹身子還硬朗?” 王書榮笑道:“我都好。” 兩人說笑了兩句,王顯又道:“干爹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王書榮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些,“也是你自己忠心又有本事,這才入了陛下的眼,不然這些年,能留在他身邊的也不會只有你一個。” 王顯急忙又道:“若是不是干爹的關系,若不是王爺看在干爹的面子上,哪兒有我什么事兒?宮里每年都要進去百八十個小太監(jiān),伶俐的更是不少,像我這種蠢笨的,若是不是干爹,哪兒能入了上頭主子的眼?” 王書榮這才又笑道:“你今兒這話回得很好,王爺跟陛下畢竟是親父子,況且那郡主我也看了,跟先王妃長得是一模一樣,別說王爺和世子,就是連我看了都要傷心的,陛下跟她又是一母同胞,娘胎里抱著摟著十個月的,情分更是不一般。” 王顯急忙又點頭,“多謝干爹指點?!?/br> 王書榮又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話,王顯一驚道:“這不算是哄騙陛下嗎?” 王書榮笑了笑,道:“你方才沒看見王爺還有郡主的神色,顯然是要叫陛下出出氣的,若不是一家人斷然不敢的,況且郡主明天一早就要進宮了,肯定會幫著你打圓場的,你等她走了再跟陛下坦白就行了?!?/br> 王顯想了想,臉上露了笑容,道:“多謝干爹?!?/br> 王書榮這才道:“趕緊回去吧,別叫陛下等急了?!?/br> 王顯這才上了馬車離開。 繼王妃拉著喜鵲兒回到屋里,幾乎都要放聲大笑了,道:“聽見沒有!聽見沒有!那圣旨里頭說她是孟氏女,不承認她!又要封她做女官——”繼王妃皺了皺眉頭,“內司是個什么?聽都沒聽說過,不是七品就是九品!” 施mama陪著一起笑道:“陛下不承認她,她這輩子都別想當郡主。” 喜鵲兒也笑了起來,想起方才玖荷那隱忍的樣子,暗暗呸了一聲,“也就跟我似的!” 母女二人開心的不行,繼王妃覺得聽見這等爽快的消息,她晚上一定要多吃一碗飯,又差人拿著銀子去廚房吩咐加菜了。 喬氏也回到了屋里,一臉的若有所思,許久沒說話。 等到吉雨給她倒了茶,又問她要不要去床上躺躺的時候,她這才回過神來。 “陛下也覺得她是假的?!?/br> 吉雨一聽就著急了,“您能不能不要再想這事兒了!” 喬氏卻沒理她這茬,摸了摸肚子道:“我孩子都要生了……我得派人查查,她會說官話,肯定在京城里待了許久的……若她是真的,我也安心,世子爺也得謝我,若她是假的——我也好跟世子爺說說?!?/br> “去叫魏婆子來?!眴淌戏愿赖?。 吉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小姐一旦露出這副表情來,便再也不敢勸了,不然萬一跟她的奶娘趙mama一樣,只能在院子里伺候……那她們小姐肚里這個孩子,還有她們小姐,情急之下連舊時的稱呼都出來了,但是吉雨一點沒察覺。 她打了個寒顫,又在心里念叨一句。 只盼著喬夫人明天就能到! 王顯回到宮里,皇帝果然在御書房里等著。 他連腰都沒彎下去呢,就被皇帝拉了起來,“宣完了?他們怎么說?” 王顯想了想干爹的話,又想他宣完旨那番話是怎么說的,便小心道:“讀完圣旨了,沒叫跪,只是瞧著他們神色不太好?!?/br> 皇帝眉頭皺了起來。 王顯又道:“王爺只說‘是我對不起他’,世子爺白著一張臉站在哪兒,那位姑娘——” “什么姑娘!是郡主!”皇帝踢了他一腳。 只是這一腳踢在身上,王顯的心反而放了下來,道:“是郡主??ぶ骺粗苁莻模€說請陛下放心,她明天一早就來宮里伺候!” 皇帝眉頭皺了起來,在屋里轉了兩圈,忽然道:“朕封郡主的旨意都寫好了!要么——” 王顯回頭看了一看,不正是在桌上晾干的那個? 只是這會出宮有點太著急了,況且時間一緊張便顯得一點都不隆重了。若是真叫陛下這會宣布了旨意,回頭他八成還是要后悔的。 王顯道:“這么大的事情,不如等到明天郡主進宮,陛下親自跟她說?也好叫他們急一急,也不叫他們看見!” 皇帝笑了起來,道:“你說的是!”說著走到桌邊看了看那旨意干了沒有,又道:“你去刑部看看,郡主狀告定國公府的案子好了沒有,朕趕緊給批了,省得叫他們誤會朕。” 王顯急忙出去。 皇帝看著封玖荷的旨意忽又皺了眉頭,自然自語道:“皇帝的jiejie,怎么也該是長公主的,沒理由安同那個小時候欺負過朕的都封了長公主,朕的親jiejie反而要當郡主的。” 皇帝冷哼了一聲,喃喃自語道:“高祖皇帝往上追封了五代呢,連放牛童都能當皇帝,朕就追封一代,再加個親jiejie還有親哥哥?!?/br> 不多時王顯回來,手里捧著折子,下頭還有厚厚一摞紙,他將東西放在桌上道:“已經(jīng)擬好了,正要送來。想著陛下要看,索性連狀紙都一起要了來?!?/br> 皇帝先看了看折子。 刑部草擬的結果,是沿用了大興縣令的判決:服刑三年,重打二十大板!又因為證據(jù)確鑿還拒不認罪,要罪加一等。 下頭還寫了一條囤積居奇,廖將軍和睿王爺親自在他府上搜到了贓物。 以及還翻了這些年不少狀告定國公府的狀紙,只是這里頭有一半原告撤訴了,還有一半賠了銀子了事。 只是他身上還有爵位,大周從來沒有有爵位之人服刑的,因此最后的結果便是,奪爵,重大二十大板,服刑三年。 皇帝笑了起來,跟奪爵相比,服刑還有大板真的是輕到不能再輕的懲罰了。 倒像是為了打他二十大板,專門奪了他的侯爵一樣。 雖然有點本末倒置,不過皇帝依舊覺得這位刑部尚書是個妙人。 皇帝朱筆御批:準了!用了印之后又翻了翻下頭的狀紙,只是這一看,方才的好心情就一點不剩了。 他看了看已經(jīng)批過的折子,又在上頭加了一句話,著王顯同羽林軍去定國公府查抄一切逾矩之物! 說著便將這圣旨拍在了王顯懷里,道:“抄家!你帶著人去!” 王顯喜得立即便跪在地上磕頭。 抄家是好差事,皇帝專門讓他去,明顯是信任他來著,所以說皇帝雖然年紀小,不過心里透亮,什么都知道。 “陛下放心,東西我一定清點的清清楚楚,全都歸了內庫?!?/br> 皇帝站起身來,沖他一笑道:“朕要那些東西做什么?他們府上能有好東西不成?無非就是個拿皇宮廢料做的屋頂了。一件不留都賣了,折了銀子進內庫便是!” 王顯越發(fā)的開心了,拿著旨意就去清點人手,一行人出宮了。 不過第一站不是定國公府,他先帶著人去了趟睿王府,圣旨上他雖然在前頭,不過后頭還有四個字“同羽林軍”,這是陛下變著方兒的要給羽林軍補充軍費呢,況且這案子還是郡主告的,結案了怎么也得說一聲才是。 看見王顯去而復返,王府眾人都有點差異。 只是王顯記掛著差事,直接便去見了世子,將圣旨給他看了。 卓長東沉吟片刻,想去又在生病,雖然是半真半假,但是出門明顯是要體力不支的,無奈之下只得寫了兩個公文,蓋了官印,交在王顯手里,“行了,趕緊去吧?!?/br> 王顯接過來一看,一個上頭寫著讓誰誰誰安排人手,協(xié)同王公公去國公府。 至于另一個……把定國公府上的二老爺革職了,只是這革職后頭卻無管用的查辦二字,只說永不錄用。 王顯又將這兩個公文收好,道:“案子結了,煩勞世子爺同郡主說一聲?!?/br> 卓長東點點頭,王顯這才告辭,又去羽林衛(wèi)點了人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殺到定國公府上去了。 定國公府上除了第三代的少爺小姐們,剩下三房的老爺還有太太們都在齊太君的屋里待著。 幾乎是哭聲一片。 大太太已經(jīng)哭腫了眼睛,拉著齊太君的手道:“母親,您不能不管他啊,他可是您的長子,十月懷胎從肚里生下來的?!币贿吙抟贿呌只仡^去看大老爺。 “他都四十好幾的人了,怎么還能去服刑?服刑不是去鹽場就是去采石場,去了就是個死,難道您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