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蓮生雖是女兒家,但也清楚不能人道對男子而言,究竟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不止是rou體經(jīng)受折磨,靈魂也仿佛被放置在烙鐵上灼燒,根本不得解脫。 “為什么?”她忍不住發(fā)問。 “我們閆家有規(guī)矩,身體不能給外人看,否則便會受到懲處。” 蓮生從未聽過這么荒唐的規(guī)矩,不過像這等隱世的家族大多有些奇怪,譬如先前的林家,明明煦容的醫(yī)術(shù)極佳,但因為沒能讓林朝月滿意,便不能隨林姓,眼下說不定真有其事。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是男子,又并非嬌滴滴的女兒家,看上一眼也不會少塊rou,不如暫且忍忍,日后就能如常人一般康健了。” 閆濯繼續(xù)搖頭:“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沒有治病,就是不想壞了規(guī)矩?!?/br> 規(guī)勸的話說了一籮筐,蓮生只覺得口干舌燥,她端起桌面上的茶碗,動作豪爽地吞咽著茶湯,唇瓣上也沾了些瑩亮的水漬,看起來格外光潤。 緩了口氣兒后,她繼續(xù)發(fā)問:“那您說該怎么辦?” “外人不能看,內(nèi)人卻無妨,蓮生既然這么貼心,不如給舅舅找個媳婦,如此一來,她成了嚴(yán)家人,仔細(xì)研習(xí)針法,很快便能幫上忙了。” 少女怔愣了半晌,還沒等她開口,房門突然被人推了開,只見趙嬤嬤端著托盤走了過來,嘴上連道:“剛才老奴本想幫您換衣裳,但閆大夫說湯藥尚未熬好,您也無需別人照看,便去廚房呆著了,沒想到您動作還挺麻利,這會兒就把綢褲穿上了……” 發(fā)現(xiàn)自己被趙嬤嬤拆穿,閆濯絲毫沒有露怯,畢竟他走南闖北這么多年,也見過不少大風(fēng)大浪,早已練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本事。 “既然趙嬤嬤回來了,你便好好歇著吧?!?/br> 說著,男人轉(zhuǎn)頭離開,還貼心將門板關(guān)嚴(yán)了。 趙嬤嬤在蓮生身邊伺候了整整四年,她未曾誕下子嗣,便將少女當(dāng)成了自己的孫兒看待,伺候的無比精心,這會兒不由道: “閆大夫還真是個好人,今天虧得他在店里,否則徐眉來咱們這兒鬧事,您身上少不得會留下瘢痕,您尚未成親,若真受了傷的話,老奴都不知該怎么跟夫人交代了?!?/br> “嬤嬤放心,我沒事,舅舅已經(jīng)開了藥,只要仔細(xì)涂抹,過不了多久就能痊愈?!?/br> 嘴上這么說著,蓮生卻擰起眉頭,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 怒氣沖沖從顏如玉離開,徐眉恨得面容扭曲,她從來沒見過閆濯這種人,簡直就跟茅坑里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自己好歹生的花容月貌,又得了新帝的青眼,橫看豎看都比那等清湯寡水的女子強(qiáng),他還真是瞎了眼。 站在身畔的丫鬟怕小姐氣壞身體,趕忙勸道:“您莫要跟那等不識抬舉的貨色一般見識,即便閆濯有神醫(yī)之名,其中怕是也摻了不少水分,估摸著與宮中太醫(yī)相差不多,等您進(jìn)了宮后,他們每隔幾日便會請平安脈,哪用得著如此憂慮?” 被這么一勸,徐眉情緒倒是漸漸平復(fù)下來,但她想起閆濯看著蓮生的眼神,不由咬了咬牙。 轉(zhuǎn)眼又過了一個月,徐眉終于得償所愿,進(jìn)了宮,也侍寢了。 此刻她依偎在新帝懷中,水眸連連閃爍,輕聲道:“陛下有所不知,先前臣妾不習(xí)慣京城的氣候,面頰又紅又腫,幸虧顏如玉的蓮生姑娘幫了忙,用了她調(diào)制出來的脂膏,臣妾這才恢復(fù)如初?!?/br> “那她的本事還真是不小。” 就算新帝十分看重楚清河,目光也不會時時刻刻都投注在別人后宅之中,他也記不得楚家收養(yǎng)的侄女究竟姓甚名誰,直接開口道: “你若是想她了,便召人進(jìn)宮見上一面,算不得什么大事?!?/br> 聽到這話,徐眉連連嬌笑:“多謝陛下隆恩,臣妾感激不盡?!?/br> 翌日清晨,女人甫一起身,就沖著站在前的太監(jiān)招招手,道:“順寶,你去顏如玉,將蓮生帶過來。” 甭看太監(jiān)常年呆在深宮中,但他們的消息十分靈通,也知曉顏如玉是京城中最出名的一家私館,生意極佳,稱之為日進(jìn)斗金也不為過,要不是輔國公夫人身為老板,恐怕這家店早就被別人奪過去了,哪能留到現(xiàn)在? 聽說要往顏如玉去,順寶心里咯噔一聲,試探著問:“娘娘,這蓮生又是何人,值得您如此費(fèi)心?” “只是個不聽話的小丫鬟罷了,問那么多作甚?還不快去辦事!” 因怕徐眉動怒,順寶忙不迭的應(yīng)聲,也不敢繼續(xù)問下去,他快步離開宮室,還沒等走多遠(yuǎn),便看到了徐公公。 “干爹留步?!?/br> 順寶氣喘吁吁地沖到近前,苦著一張臉,他本身又生得白凈,看著十分討喜。 “這是怎么了?” “早先您跟兒子說過,伺候在徐貴人身邊是好差事,但她讓奴才去顏如玉請人,也不知蓮生究竟是誰……” 徐公公記性不錯,仔細(xì)思索了半晌,忽地瞪大雙眼,一巴掌拍在了順寶腦門上,罵道:“虧得你小子遇上我了,蓮生是輔國公的侄女,雖非親生,但卻十分受寵,否則楚夫人怎會舍得將顏如玉交給她打理?要是蓮生姑娘進(jìn)了宮,有個三長兩短,公爺追究起來,你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br> 順寶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問: “那兒子該如何是好?輔國公開罪不起,徐貴人也開罪不起……” 徐公公皺著眉提點(diǎn):“這樣吧,你先出宮一趟,回來只說蓮生沒在私館,即使徐氏受寵,也不敢將手伸到輔國公府中,改天我把你討過來,免得跟了這么個主子,日后得不著好。” 順寶點(diǎn)頭如搗蒜,按照余公公的吩咐,在禁宮外逛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回到宮室。 “你說什么,蓮生沒在私館里?”因為心緒起伏過大的緣故,徐眉端著茶盞的手都在輕輕顫抖。 “奴才去找人時,店里的丫鬟說蓮生姑娘回府歇著了,她住在輔國公府中,沒有旨意,奴才也進(jìn)不去?!?/br> 徐眉閉了閉眼,嘴里有一股腥甜味兒彌散開來,她擺擺手道:“罷了,明日你去趟徐家,把二小姐帶進(jìn)宮?!?/br> 蓮生暫時動不得,但她那個庶妹卻沒人護(hù)著,嫡庶有別。自己懲治了徐蕊,亦是以長姐的身份管教,就算趙姨娘心里不痛快,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沒有任何辦法。 第244章 蓮生番外八 徐蕊沒有蓮生那么好的運(yùn)氣,她父親雖是官身,卻開罪不起宮里的娘娘,當(dāng)幾名太監(jiān)闖入徐府時,他氣得面色發(fā)白,卻沒有半點(diǎn)法子,只能眼睜睜看著此女被人帶進(jìn)宮里。 此時此刻,甫一對上長姐好似淬了毒的雙眼,徐蕊面色不由蒼白下來,不過她也是個硬氣的,行禮過后便站直身子,秀挺的模樣好似翠竹一般,讓徐眉心口發(fā)堵。 “可知我為何要將你帶進(jìn)宮中?” 女人緩步走到近前,聲音又嬌又柔,涂了蔻丹的指甲劃過徐蕊面頰,在柔膩肌膚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娘娘自有娘娘的打算,臣女哪能知道?” 徐蕊暗暗叫遭,她是庶出,從小到大就沒跟這個jiejie見過幾回,她好不容易回了京城,由于肌膚敏感,面頰腫脹不堪,便處處找她麻煩,但姨娘的安撫下,徐蕊不知忍了多少次,哪想到徐眉入了宮,還成為新帝身邊的貴人,怕是討不著好了。 只希望她能看在父親的份上,莫要去找姨娘麻煩,否則她就算是死,也不會瞑目。 “若我沒記錯的話,父親給你訂了親事,是宣威侯府的世子爺,據(jù)說寧易生的俊美無儔,又中了狀元,實在是難尋的良配?!?/br> 徐蕊低垂著頭,并沒有應(yīng)聲。 寧易的確出眾,要不是他二人八字相合,像自己這樣的庶女根本無法與宣威侯世子定親,但要說有什么感情,還真不盡然,畢竟她與未婚夫攏共也沒見上幾面,甚至從未單獨(dú)交談過,想要動些心思,也沒有那個機(jī)會。 將女子平靜的神情收入眼底,徐眉心中怒意更勝。 就是這樣!每當(dāng)徐蕊得到了什么好東西,都會裝出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德行,好似什么物事她都看不上眼一般,父親偏心至極,給她挑了人品方正才貌出眾的寧易,而她卻蹉跎到了今年,要不是母親將她送到宮里,哪會有現(xiàn)在的造化? “我在宮中委實寂寞,你留在此處小住幾日,過幾天便將你送回去?!?/br> 徐蕊并不知徐眉有何打算,不過見她沒對自己動手,懸在半空中的心也稍微往回落了落。 “多謝娘娘恩典?!?/br> 轉(zhuǎn)眼又過了兩日,徐蕊原本呆在廂房中,突見一個宮女腳步匆匆跑過來,急道:“二小姐,娘娘喚您去御花園一趟,千萬不能耽擱了。” 徐蕊掌心滲出濕意,死死攥著膝頭的布料,問:“娘娘有何吩咐?”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主子催得緊,這便過來了,您還是快動身吧。” 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就算徐蕊知道徐眉找自己沒什么好事,卻也無從拒絕,只能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跟了上去。 宮女在前引路,豈料經(jīng)過一處假山時,眼前樹木太多,宮女的影子一晃便消失不見,她頓時有些急了,剛想往外走,卻又怕生出差錯,索性硬著頭皮縮到了石洞中,一直蹲在原處。 直到天色有些擦黑了,徐蕊這才走了出來,她不知道徐眉究竟想出什么手段折磨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兩眼一抹黑在園子里亂走,腳下踩斷了不知多少枯枝,她踉踉蹌蹌,險些摔倒在地,忽地聽見一陣腳步聲響起,女人抬起頭,看到穿著明黃色衣袍的年輕男子,整個人都愣住了,忙不迭地跪在地上: “臣女見過陛下?!?/br> 皇帝皺了皺眉,問:“你是哪家的女眷,夜里出現(xiàn)在御花園中,究竟有何目的?” “回陛下的話,民女乃是徐貴人的meimei,白日里在假山后迷了路,耽擱了數(shù)個時辰才走了出來,還請陛下明鑒?!?/br> 話落,徐蕊怯怯抬眸,嬌美的面龐被月光渡上一層銀霜,顯得越發(fā)柔弱可人,與徐眉的明艷大方全然不同。 皇帝瞇了瞇眼,哼笑一聲:“竟是徐貴人的meimei,的確不可能生出歹意,徐公公,把人送到養(yǎng)心殿吧。” 就算徐蕊再無知,也清楚養(yǎng)心殿是皇帝休憩的地方,普通妃嬪都不能入內(nèi),眼下皇帝將自己帶過去,究竟是何想法? 她心里直發(fā)慌,張了張口,但對上明黃色的袍腳時,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腦袋里亂糟糟的,徐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養(yǎng)心殿中的,在假山里躲了太久,她發(fā)間沾了不少草梗落葉,夜色下看不分明,但明晃晃的燭火一照,霎時間便瞧得一清二楚。 徐蕊不免有些窘迫,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低聲發(fā)問:“公公,陛下喚我來這兒,不知所為何事?” 徐公公伺候過兩代帝王,說是人精也不為過,新帝不好美色,先前選妃只挑中了徐貴人,以為她出身高門,也是個懂事的,哪曾想人不可貌相,徐眉心胸狹隘,寵了幾日便覺得膩歪,今日又瞧見了徐蕊,也猜出其中有貓膩,怕是帶回來審問的。 “小姐莫怕,圣人估摸著是有事相詢。” 徐蕊點(diǎn)了點(diǎn)頭,還沒等開口,便見一名女官走到近前,笑盈盈道:“奴婢席靈,伺候小姐沐浴?!?/br> “只是問話而已,怎的還要沐?。俊?/br> 徐蕊用懷疑的眼神望著徐公公,后者噎了一下,干巴巴道:“老奴也不太清楚……”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到了這種地步,徐蕊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跟在女官身后,去到耳房中沐浴,仔細(xì)洗去了身上的浮塵,原本冰涼的手腳也被熱水泡得泛起暖意。 席靈拿了件蔥綠色的裙衫,示意徐蕊換上。 也不知是何緣故,更衣時女子總覺得有些不對,這衣料未免太薄了些,也沒有給她準(zhǔn)備羅襪,直接讓她穿著木屐,粉瑩瑩的腳趾露在外面,就算被裙裾擋住了些,以這副模樣去面圣,實在不合規(guī)矩。 “席靈姑姑,要不我還是穿方才那雙繡鞋吧?” “都是奴婢不好,瞧那雙繡鞋沾了泥污,就讓人拿去燒了,畢竟養(yǎng)心殿里不能留污穢之物,還請小姐忍耐片刻,面圣過后便能歇息了。” 徐蕊無法,只能帶著出浴后的水汽,邁過了寢殿的門檻。 * 蓮生并不知道禁宮中的事情,這幾日她腦袋里想的都是閆濯先前說過的話——必須得由妻子為他施針。 青年身為神醫(yī),相貌人品都不算差,這么多年來又與不少權(quán)貴交好,若放出話來選親,肯定會有不少媒人上門,想到那些年輕生嫩的女子將目光投注在舅舅身上,蓮生心口便有些發(fā)堵,她伸手揉了幾下,止不住地嘆氣。 突然,房門被人從外推開,看著身姿挺拔的男子走入其中,少女面頰略有些漲紅,低低喚了聲舅舅。 “該上藥了。” 聽到這話,蓮生面露驚色,耳根霎時間紅了個透,完全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房中并沒有外人,閆濯也沒避諱,自顧自握起她的手腕,仔細(xì)分辨著脈相。 “你的體質(zhì)還有些虛弱,湯藥不能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