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 趙湘蘭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里,她心中無比驚恐,一邊嚎叫一邊掙扎。因年歲算不得小,在地上來來回回的磕碰,她很快便摔得鼻青臉腫,發(fā)髻散亂開來,瞧著無比狼狽。 “你們要做什么?快放開我!” 秋菊冷笑一聲,“趙夫人不是要尋死嗎?既如此,我們便幫你一把,省的終日上躥下跳,鬧的別人不得安生?!?/br> 說話間,正好到了柴房門前,秋菊將門打開,兩個婆子把人推了進去,一落鎖,便聽到哐哐的砸門聲。 “放我出去!你們這些天殺的賤人,這么做難道不怕遭報應嗎?我要見薛素!聽見沒有?” 柴房位置偏僻,平日里根本沒有幾個人經(jīng)過,無論趙湘蘭怎么喊叫,都無人理會。到了后來,她又渴又餓,整個人躺倒在柴火堆上,心里頭甭提有多后悔了。 第139章 人不可貌相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趙湘蘭雖然沒什么見識,但她心思卻十分狠毒,又生下了薛程,說的話薛父也能聽進去幾分,若不收拾,將來恐怕還會招惹不少麻煩。 若楚清河還在,薛素也不必顧忌這么多,但此時此刻她沒了倚靠,在偌大的京城中立足都不易,萬一禍起蕭墻,那種后果她根本承受不起。 心中思量片刻,薛素已經(jīng)做下了決定。輔國侯府在京郊攏共有好幾個莊子,有些莊子十分偏僻,比起先前去過的劉家莊都不如,將趙湘蘭送到那種地方,再找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仔細看守,她這輩子恐怕都逃不出來。 將李管家交到跟前,女人輕聲吩咐,“此刻趙湘蘭被關在柴房中,明個兒一早便送出去,找的莊子越偏僻越好,知道嗎?” 在侯府里當了這么多年值,李管家對夫人的性情十分了解,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連聲道,“老奴省的,定會將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京城中?!?/br> 話落,李管家從正堂中離開,挑揀出幾個人手,將消息瞞得極為嚴實,即使薛家父子還在寧水閣呆著,也沒聽到半點風聲。 過了七八日,這天薛程在街上遛彎兒回來,拿著雞毛撣子掃了掃身上的雪,突然想起好幾日沒見著親娘了,耳邊少了嗡嗡的絮叨聲,他說怎么這般清靜。 咂咂嘴,直接走到堂屋離去,看著正在喝茶的薛父,他忍不住問,“爹,我娘呢?為何一直沒見著人影?” 在薛程心里,他娘的性子十分潑辣,根本不是個吃虧的主兒,就算薛素是堂堂的侯夫人又如何?在他娘手里依舊討不著半分便宜,還得將寧水閣巴巴地送出來,給他們一家子居住。 玲瓏懷了身孕,最近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薛父最愛這種溫柔的女人,再加上老來得子,甭提有多痛快了,便將心思都放在了玲瓏翡翠身上,哪還能顧得上趙湘蘭? 此刻聽到問話,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將茶盞放在桌上,“說起來,我好幾日都沒見到你娘了?她好像被關進了柴房里,難道這么長時間都沒放出來?” 薛程雖是個混不吝的性子,對親娘還是有幾分在乎,聞得此言,登時他就急了,那張跟薛父十分相似的面龐漲得通紅,忍不住破口大罵:“你納妾也就算了,怎么連我娘都不顧?萬一她有什么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十三四歲的少年惡狠狠地瞪著玲瓏,眼中蘊藏著無盡的惡意,那副模樣甭提有多瘆人了,不止玲瓏害怕,就連薛父心里頭也有些發(fā)憷。 從寧水閣跑出來,薛程直奔正院而去,他根本沒讓奴才通報,徑直闖進屋中,扯著嗓子質問,“薛素,我娘到底在哪兒?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要把我們一家子都給毀了嗎?” 坐在八仙椅上的女人面色不變,沖著春蘭使了個眼色,小丫鬟飛快地跑了出去,沒過片刻便將許呈帶了進來。 肩膀寬闊氣勢非凡的侍衛(wèi)就在眼前,薛程心里不免有些發(fā)憷,態(tài)度遠不如先前囂張。 見他老實了,薛素不急不緩地開口,“你娘被我送到了鄉(xiāng)下的莊子里,你好好留在侯府讀書,若是安生的話,每隔三月便能見到她一回,若是敢鬧出什么幺蛾子,就別怪我不顧姐弟之情了?!?/br> 薛程是老薛家唯一的獨苗兒,從小便養(yǎng)出了一副人嫌狗憎的性子,此刻被氣的不行,偏偏薛素身為侯夫人,身邊還有這么多的侍衛(wèi)護著,他半點法子也沒有,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這是你說的,我乖乖讀書,你不許對我娘下手?!毖Τ躺珔杻?nèi)荏。 “放心便是,你娘肯定能好好活著?!敝劣诨畹脑趺礃樱团c她沒有半點關系了。 薛程氣勢洶洶的來,灰頭土臉的去,臨走時就跟爽打的茄子一般,再也囂張不起來了,看著他的背影,薛素心里頭無比痛快。 自打母親死后,沒少受到趙湘蘭的折騰,之所以嫁給楚清河,還是因為那個惡婦將她關進了楚家的院子里,毀了名聲才不得不成親,雖然夫妻二人感情極為深厚,她的日子也過的越發(fā)順心,但當年受過的苦楚卻牢牢記在心中,無論如何都不會忘。 一晃又過了小半個月,顏如玉新店的生意越發(fā)紅火,每日登門的客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因梅花膏與蘭香膏分量并不大,只涂臉的話,用上一個月便沒了,若是涂抹身子,耗費的更快。 因此有的客人一次買個七八盒,除了自己用,還能捎帶給家中的姐妹。眼下顏如玉的脂膏在京城中徹底打響了名氣,年輕貌美的姑娘們最愛用這家店鋪的東西,如此一來,老客越來越多,生意哪有不好的道理? 程三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頭,她雖然偷了不少私館的秘方,加以改進后直接在佳人坊中出售,但紙包不住火,總有客人能發(fā)現(xiàn)貓膩,雖然礙于太后的玉旨,她們并不會大肆張揚,私底下卻交談過數(shù)次,說程氏人品不佳,嫌棄佳人坊的脂膏湯劑要價過高。 此消彼長之下,店里的情況自然不如顏如玉。 她心急如焚,再也顧不得錦月公主的交代,直接登門了。 按理而言,錦月有自己的公主府,不該住在王家,但她對王佑卿情根深種,實在舍不得分隔兩地,索性就一并搬了過來。 看到臉色慘白的程三娘,錦月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冷淡開口,“先前本宮便跟表姐說過了,你是余公公的對食,最好不要來王府,萬一毀了佑卿的名聲,這該如何是好?” 心里頭憋著一股火兒,程三娘卻不敢沖著這位金枝玉葉發(fā)作,她笑得比哭還難看,啞聲道,“若不是被逼到了絕路上,小婦人怎會勞煩您?薛氏那個賤人委實可惡,開了一家新店,已經(jīng)快要將全城的生意搶過去了!她即使成了寡婦,日子依舊過的萬分瀟灑,前幾日小婦人曾見過她一回,發(fā)現(xiàn)薛氏姿容更艷,又嬌又俏,仿佛盛放的牡丹花似的……” 錦月本就恨毒了薛素,此刻聽到這話,登時氣的柳眉倒豎渾身發(fā)抖。 “那蹄子有什么好的?我看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狐貍精,楚清河才死多長時間,她便四處拋頭露面,搔首弄姿,實在是令人不齒?!?/br> “但男子卻不這么想,薛氏五官生的極美,她本身又經(jīng)營私館,善于保養(yǎng)自己,不止臉蛋挑不出瑕疵,身段兒也跟玉葫蘆似的,該凹的凹該凸的凸……”程三娘繼續(xù)激將。 錦月果然上鉤了。 她狠狠拍了下桌子,心里又氣又怕,大虞朝并不阻止寡婦改嫁,若薛素真盯上了佑卿,即使駙馬不能納妾,二人私下里有了首尾,也夠讓人膈應的。 “本宮早就派人打聽清楚了,岳山有一伙山賊,十分殘暴,被他們抓緊手里的人,男子全都丟了性命,而女人則被肆意jian.yin,若薛素真落到了山賊手中,姿容越美,受到的折磨就越多,到時候看她還有沒有臉繼續(xù)活在這個世上?!?/br> 聞言,程三娘不由打了個激靈,怎么也沒想到錦月會如此心狠,她這是要生生逼死薛素啊! 狐貍眼微微一瞇,她試探著問,“山賊并非善類,該如何讓他們出手?” “這你就不用管了,老老實實呆在余府等好消息便是,不出三日,輔國侯夫人失蹤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京城,女子的名聲最為重要,即使薛氏沒死,或者回來了,也沒臉再出現(xiàn)在你我面前?!?/br> 掃見女人得意的神情,程三娘暗暗詫異,她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錦月竟長進了這么多,與往日那個單純的公主大相徑庭。 從正堂中離開,還沒等邁下臺階兒,便看到身量頎長的男子迎面走來,俊美斯文的面龐上帶著點點笑意,穿著青色的薄襖,氣度不凡,如同山林中的青松,能勾動無數(shù)女子的春心。 看到程三娘,王佑卿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他很清楚這個表姐究竟是什么德行,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來找錦月公主,肯定沒什么好事。 “表姐來府,怎的不提前知會一聲,母親前幾天還說想你了?!?/br> 聽出他話中的不虞,程三娘訕笑道,“佑卿也知道,我是閹人的對食,名聲臭不可聞,而你是翰林院修撰,最是清貴不過,若是影響了你,表姐心里頭哪能過意得去?” 邊說著,女人邊嘆氣,眼角眉梢盡是黯然之色,若非王佑卿早就知道了程三娘的真面目,恐怕也會被她糊弄過去。 目送著程三娘離開,王佑卿邁步走進正堂。 一看到駙馬,錦月眼底滿是喜色,頰邊露出淺淺的笑意,快步迎上來,她一把挽住了男人的胳膊,神態(tài)十分單純,任誰也想不到,那般惡毒的法子竟是她琢磨出來的,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140章 岳山 薛素每日都要去到顏如玉一趟,因私館中女客較多,即使她帶著侍衛(wèi),也只是守在門外,并不入內(nèi),否則若是沖撞著了那些嬌滴滴的女眷,私館哪還能開的下去? 這天,有個年輕的婦人進店,用金菊膏做按摩,不知怎的,她面上竟然起了一片紅疹,情況極為嚴重。 見狀,丫鬟急急忙忙沖到樓下,急得團團轉:“夫人,奴婢當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剛一抹上金菊膏,那位小姐面頰便腫脹的厲害,直說咱們私館中的脂膏有毒,這可怎么辦?” 薛素對自己調制的脂膏極有信心,自涇陽到京城,這都好幾年了,從來沒出過問題。就算那位女客皮膚敏感,也不可能立即腫脹成這副模樣。 心里生出了幾分懷疑,她放下茶盞直接進了雅間兒,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木榻上的女子。 此女面龐的確紅腫,還有不少鼓脹的疙瘩,委實猙獰可怖。薛素剛走近,想要辨認一番,鼻前卻嗅到了nongnong的怪味,她只覺得腦袋昏漲漲的,還沒等反應過來,身子已經(jīng)軟到在地。 與她一同進來的春蘭秋菊,現(xiàn)下也摔在地上,人事不知。 女客從軟榻上站起身,蹲在薛素面前,兩指捏著白凈細致的下顎,仔細打量著精致的五官,眼底露出了nongnong不甘之色。好在她并沒有被嫉妒沖昏頭腦,知道顏如玉不能久留,將薛素的胳膊搭在肩頭,直接從窗戶跳下了二樓。 門外的丫鬟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動靜,明明那名女客嗓門極大,仿佛破鑼一般,怎的這會兒如此安靜? 心里覺得有些不對,她試著將房門推開一條細縫,豈料屋里除了昏迷著的春蘭秋菊外,再無他人,女客與夫人都不見了! 見此情形,小丫鬟好懸沒被嚇破膽,當即扯著嗓子驚叫一聲,守在私館門口的侍衛(wèi)聽到聲音,暗覺不妙,絲毫不敢耽擱,很快便沖到了雅間兒前頭。 “出了什么事?”許呈沉聲質問。 “夫人、夫人失蹤了!”豆大的淚珠兒噼里啪啦往下掉,小丫鬟哭的傷心極了。許呈卻顧不得這么多,一腳將木門狠狠踹開,他先把春蘭二人從房中抱了出來,而后冷聲吩咐,“去城北大營多叫幾個兄弟,城里城外的找,我不信那賊人有飛天遁地的本事,能徹底消失?!?/br> 邊說邊用指甲狠狠摳著春蘭的人中,她嘴里溢出一聲嚶嚀,悠悠轉醒,一看到男人剛毅的面龐,頓時急了,“夫人被那名女客擄走了,她身上有迷香,快去救主子!快去??!” 春蘭秋菊伺候在薛素身邊的年頭也不短了,她二人無比忠心,幾乎從沒跟主子分開,豈料好端端呆在私館中,竟出了這檔子事兒,萬一夫人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小少爺該怎么辦? 許呈面色陰沉的蹲在地上,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分辨出動手之人早有預謀,且對夫人的性子有幾分了解,知道她十分在意私館,這才故意將面頰弄的腫脹不堪,就是為了將人引到房中,方便下手。 想到此,男人只覺得頭痛欲裂,他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有什么目的?為何將夫人掠走?若只是為財,倒還好說,輔國侯府并不缺銀錢;但若是有其他打算,想要將主子救回來,怕是難上加難。 * 薛素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在一間柴房中,兩手被死死綁住,嘴里也塞了布條,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想起昏迷前發(fā)生的事情,女人杏眼中流露出nongnong的慌亂,小臉兒霎時間血色盡褪,她不清楚究竟是誰這么恨她,竟使出此種法子,直接將她從顏如玉綁了出來。 貝齒用力咬住唇瓣,淡淡的血腥氣在口中彌散開來,疼痛讓她冷靜了不少,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了。 吱嘎一聲,柴房的木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道纖細的身影慢慢走了進來,除了白日里的那名女客之外,不作他想。 柴房中只開了一扇小窗,光線十分昏暗,好在薛素眼神不錯,能輕而易舉的看清女人的模樣,發(fā)現(xiàn)她面上的腫脹膿包徹底消失??磥硐惹霸谒金^中,這人是刻意用了藥,才會變成那副猙獰駭人的德行。 女人拿著一只冷饅頭,伸手將塞在薛素口中的布條給取了出來,冷笑道,“輔國侯夫人果然是天香國色,名不虛傳,只可惜從今日起,你就再也過不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只能被帶到岳山,好好伺候著我們的首領?!?/br> 岳山的匪類十分猖獗,此事薛素也有耳聞,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眼前的女人竟出自岳山。 “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要這般害我?”那塊布條不知塞了多長時間,薛素口中無比干澀,嗓音沙啞,仿佛被粗礪的砂紙磨過。 將冷饅頭隨手一扔,女人的神情十分猖狂,“你想當個明白鬼?那我就直截了當?shù)母嬖V你,是錦月公主找上的我們,她拿出五千兩雪花銀,交到大當家手中,只為了讓你生不如死……” 聽到這話,薛素心里恨得不行,要是錦月站在面前,她非得生撕了那個女人不可。像王佑卿那種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除了她這種瞎了眼的,還有誰會看上?上輩子她就因為姓王的丟了性命,這一世又重蹈覆轍,還真是八字犯沖。 “你好好伺候大當家,說不準還有一條活路,要是膽敢使出什么手段,可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聽說你在京城還有個小崽子,也不知這輩子能否再見上一面?!?/br> 女人言辭中透著nongnong的惡意,卻也點醒了薛素,她還有兒子,還有蓮生,若是真死在了這里,孩子們該怎么辦? 兩手費力的拿起冷饅頭,她小口小口的咬著,冷不丁問,“這是京城嗎?” 女人冷哼一聲,“你問題還真是多,此處自然不是京城,城北大營都是輔國侯的人,要是繼續(xù)留在那兒,一旦露出馬腳,我的命哪還能保得住?” 頓了頓,她繼續(xù)說道,“在這兒安生休息一夜,后天就到岳山了,楚夫人。” 心底咯噔一聲,薛素嘴里直發(fā)苦,在路上她還有可能逃脫,但要是真被擄到了賊窩里,對上那些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畜生,她哪里還有活路可言? 好整以暇的欣賞著薛素絕望的神情,女人將柴房鎖上,不再理會她。 一夜無眠。 第二日一早,薛素被塞進了馬車里,女人怕她渴死,在墊子上頭放了一只水碗。 “瞧瞧你現(xiàn)在的德行,像條狗似的,這還是正一品的誥命夫人?連乞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