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此刻鼻前嗅到香味,楚清河竟不覺得后腦脹痛,只是這種飄散著淺香實(shí)在惑.人的很,即便臥房中窗扇開著,依舊能勾的他氣血翻涌。 大馬金刀坐在床沿邊,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他嚴(yán)肅神情不由露出一絲裂縫,鷹眸中散出nongnong危險,只可惜正在屏風(fēng)后沐浴的小女人一無所知。 又過了小半個月,放在老家的香紅飲已經(jīng)釀好,由于每日來顏如玉的客人比先前多了些,薛素實(shí)在脫不開身,便雇了輛馬車,讓楚清河回村將東西取來。 男人辦事雖然穩(wěn)妥,但卻看不到屋里雜亂的場景,只將裝了香紅飲的瓷罐搬上車,隨后抓緊離開。 馬車趕回小樓,薛素看著面前的瓷罐,用銅錘將厚厚泥封給砸開,紅綢一扯后,屋里頓時彌散著馥郁的薔薇花香。 用木勺舀了些湯劑放在碗里,殷紅如血的色澤分外晃眼,汁水清亮澄澈,在發(fā)酵過后幾乎不見任何雜質(zhì),只要每日將此物喝下肚,面上的紅疹痤瘡便能有所改善。 先前買下八個丫鬟,薛素挑了兩個機(jī)靈的帶在身邊伺候著,個頭高挑些的叫春蘭,白凈矮胖的叫秋菊。 此刻春蘭瞟了一眼瓷碗,小聲問了句:“夫人,這里頭盛的是何物?怎么紅的跟血似的?” “這是香紅飲,喝下肚能消除面上瘢痕,使皮膚細(xì)膩,明日店里要是來了女客,你們一個個可別忘了提上一嘴?!?/br> 小丫鬟紛紛點(diǎn)頭應(yīng)諾。 薛素鼻前嗅著,只覺得這股滋味甜的很,大概是釀制時加了些野蜂蜜的緣故。 將瓷罐封好,她正要回二樓,卻發(fā)現(xiàn)秋菊臉色不對,便開口道:“有話直說就是,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樣子。” “夫人,方才奴婢去白家點(diǎn)心鋪買紅棗糕時,聽說城東也開了家私館,店里跟咱們小樓一樣,都賣楊柳露緊膚膏……” 心里咯噔一聲,薛素緊緊攥著袖口,臉色忽青忽白,著實(shí)算不得好看,上輩子涇陽城中的私館只有一家,程三娘憑著自己的秘方打出了名氣,難道這一世她還有秘方不成? 越想眉頭皺的越緊,薛素深吸一口氣,說:“先別管那么多,做好份內(nèi)的事情也就罷了,就算賣的東西相同又如何?那些湯劑總能分出好壞,倒也不必太過憂心?!?/br> 話雖如此,她還是派人去打聽了一番,發(fā)現(xiàn)新開的私館名叫佳人坊,老板正是程三娘。 她從來沒想過世上竟會有如此卑鄙無恥的女人,兩輩子都拿著別人的東西活的風(fēng)生水起,難道程三娘心里就沒有一絲羞愧? 大概是不會的,畢竟這人臉皮之厚已經(jīng)達(dá)到了一個境界,只要有利可圖,她什么事做不出來? 氣的心口發(fā)疼,薛素坐在房中緩緩用手揉著,淺蔥色的襟口散開,露出白膩一片的鎖骨以及脖頸,楚清河走進(jìn)屋時,女人手上的動作仍未停下,喝了一大碗苦丁茶,胸臆中怒火依舊沒有壓下去,豐滿胸脯不斷起伏。 “聽蓮生說,你心情不好?” 薛素走到木架前,將布巾放在沁涼井水中打濕,絞的半干附在臉上,含糊不清說:“我的秘方讓人偷了去,眼下涇陽還有別人開私館?!?/br> “你把秘方放在哪了?” 聽到這話,薛素悚然一驚,突然想起秘方被她放在老家的炕洞里面,那地方雖然隱秘,但要是有心翻找,肯定能將書冊找出來,一開始程三娘并未在城里開私館,說明那時她沒將方子拿到手,因此才會去到楚家,故意試探自己。 如今東西到了她手中,憑著那女人鉆營的性子,顏如玉的生意怕沒有先前好做了。 “秘方是我娘留下的,一直放在小屋的炕洞中。” 楚清河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碗苦丁茶,說道:“你別擔(dān)心,她的方子不全?!?/br> 水潤潤的杏眼瞪得老大,巴掌大的小臉露出nongnong懷疑之色,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男人,問:“你怎么知道?” “先前蓮生在廚房中發(fā)現(xiàn)了耗子窩,里頭墊了不少撕爛的紙頁,她當(dāng)時還覺得奇怪,明明咱家連張紙都沒有,老鼠也不知是從哪里將東西偷來的?!?/br> 紅嘴微張,薛素怎么也沒想到還有這么一茬兒,秘方是她娘留下的遺物,損毀雖然可惜,但總比落在程三娘手中強(qiáng)。 細(xì)膩指尖摩挲著桌角,她心里仍有些不滿,嘀咕道:“方子不全有如何?她已經(jīng)將楊柳露緊膚膏做出來了,聽說效果不差,賣的還比咱們便宜三分,去的客人自然多些。” 高大獵戶突然站起身,走到薛素面前,寬厚手掌按著女人細(xì)細(xì)的后頸,將她直接摟到自己懷中。 “你要是心里不痛快的話,我想辦法讓她將秘方交出來可好?” 即便遠(yuǎn)離京城,成了殘廢,但還有不少忠心的部將隨他一起來到?jīng)荜?,先前楚清河為了不引起旁人忌憚,輕易不會與他們聯(lián)系,但素素她娘留下的遺物被人偷了去,找他們幫上一把也不是難事。 面頰緊貼在男人胸膛上,就算隔著一層衣料,她仍能清晰感知到這人的心跳聲有多沉穩(wěn)有力。 “罷了,她做湯劑的手藝本就比不過我,方子又不全,肯定成不了什么氣候,你不必費(fèi)心?!?/br> 薛素此言并非假話。 前世里她曾經(jīng)買過程三娘親自做出的楊柳露,但那些湯劑不論色香味還是效用,都比不過自己親自做出來的。 兩指揉捏著紅艷艷的朱砂痣,她不由想起那顆突然消失融入骨血的桃木珠,當(dāng)時薛母將東西交給她,說兩樣都是難得的寶貝,桃木珠讓她重生一回,是不是還有別的功效? 心思電轉(zhuǎn),薛素思索了許久,幾乎忘了自己還被楚清河抱在懷中,這段時日因?yàn)橐恢背跃d雨糕的緣故,她胸脯比起先前豐盈了不知多少,此刻與男人這般親近,等回過神來,小臉霎時間漲成了豬肝色,手忙腳亂將他推開。 楚清河被推得一個踉蹌,卻并不著惱,揉了揉微微發(fā)癢的掌心,道:“既然偷了方子的人手藝比不上你,素素也不必?fù)?dān)心,你好不容易才將身段養(yǎng)的豐腴些,萬一瘦了,我可要心疼了?!?/br> 盯著男人黯淡的雙眼,薛素心里沒來由有些發(fā)慌,越發(fā)口干舌燥,急忙從軟榻上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氣”,便跑了出去。 吱嘎一聲響,房門被關(guān)嚴(yán)實(shí),不留一絲縫隙,楚清河彎著腰,大掌輕輕拂過女人夜里蓋的薄被,神情晦暗不明。 晌午剛過,劉怡卿跟胡明月兩人來到了顏如玉。 蓮生端了壺刺玫花茶過來,分別給她們添上,白生生的小臉別提有多乖巧了。 沒好氣瞪了薛素一眼,劉怡卿哼了一聲:“我跟胡jiejie心急火燎的往這趕,你倒好,悠閑極了,還有心思品茶?!?/br> 取出一只青花瓷瓶,薛素用小勺舀了些野蜂蜜,倒在茶碗里,一邊攪動著,一邊道:“你們別急,佳人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那程三娘將我藏在老屋的秘方偷了去,其中有楊柳露跟緊膚膏的制法,不過秘方被耗子啃過一回,缺了許多頁,倒也不足為慮?!?/br> 胡明月小口小口的喝著花茶,皺眉道: “話不能這么說,那程氏連偷盜的事情都做的出,定是個人品低劣的,將來說不定會想出什么陰損法子,你可得將顏如玉的方子都給藏好了,萬一手底下丫鬟被人收買,鬧出的事端定不會小……” 到底是皇商家的小姐,胡明月想的就是要比薛素周全,她點(diǎn)頭道:“小樓的丫鬟婆子全都簽了死契,也能信得過,至于那些入口的湯劑,我從不假手他人?!?/br> “對了,我最近新做出了香紅飲,能讓皮膚光潔,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你們兩位不試一試?” 劉怡卿跟胡明月臉上都沒有多大的瑕疵,不過一旦來了小日子,下巴額頭便會冒出一粒粒的小紅疙瘩,半個月都不消,若皮膚黑些還不太明顯,偏她們二人生的白,一眼便能瞧得清清楚楚。 第35章 薛月出嫁 聽了薛素的話,劉怡卿不由生出幾分興致,輕聲說道: “素娘可不能糊弄我,這香紅飲當(dāng)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你瞧瞧我下巴上的疙瘩,這兩日冒出了五六顆,平日里都不敢磕著碰著,萬一成了麻臉,我怕是要哭死。” 將身子往前探了探,薛素湊近打量女人面頰上的紅疹,“不如先試試香紅飲,這湯劑我自己也在喝,不過我不愛長疙瘩,倒也看不出什么來。” 看著女人光潔白凈的皮膚,就跟剝了殼還帶著津津汁水的荔枝似的,誘的人恨不得啃上一口,劉怡卿不由有些羨慕。 “那我先喝一個月吧,反正再不濟(jì)也就是現(xiàn)在這般模樣了,倒也不怕折騰。” 胡明月噗嗤笑出了聲,手里拿著錦帕按了按嘴角,有些不舍道:“再過三日我就要回京了,下次再見也不知是何年何月?!?/br> 胡明月與薛素同歲,今年十六,早些時候因?yàn)榘V肥的緣故,請冰人上門提親的都是歪瓜裂棗,她實(shí)在看不上眼,索性就來到了涇陽,最近胡夫人得知自己女兒已經(jīng)消瘦不少,心思活絡(luò)起來,準(zhǔn)備將她接回京里議親。 “總會見面的,說不準(zhǔn)將來我就將顏如玉開到京城,到時候明月可得給我捧場……” 三人在屋里笑鬧了一陣,胡明月心情終于好了些,眼見著天色漸晚,她們也不好再在小樓中多留,薛素將人送出門,一人給了一罐香紅飲。 等馬車嘎悠嘎悠走遠(yuǎn)了,她剛要回屋,余光瞥見巷口站著個人,踉踉蹌蹌的倒了下去。 “春蘭秋菊,你倆去把那人扶起來。” 薛素的記憶力一向不差,就算只有一面之緣的人也不會忘記。 方才倒在地上的人,之前跟馬醫(yī)一起去過楚家老屋,她雖然不清楚年輕男子的身份,但只瞧著他身上的氣勢,便能猜出這人的身份怕是不簡單。 正值壯年的男子筋骨結(jié)實(shí),兩個小丫鬟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將人抬到了小樓前,掃見他腰腹間被粘稠鮮血打濕的布料,薛素吩咐一聲: “把他送到醫(yī)館,好歹也是一條人命?!?/br> 耳邊傳來陣陣嘈雜的響聲,葛崇睜開眼,看到面前女人嬌柔美麗的臉,一時間不由晃了晃神。 竟然是她?安寧村中弄出熱敷法的婦人? 還沒他等開口,春蘭秋菊便應(yīng)了一聲,架住男人的胳膊,將人帶到了街對面的醫(yī)館中。 葛崇在酒樓里被人下了迷藥,又被人捅了一刀,若非他是武將,身體比普通人強(qiáng)健,恐怕早就沒命了,好歹他身為安平伯,進(jìn)了醫(yī)館后,追殺的人不想將事情鬧大,只能退了下去。 薛素并不清楚,上輩子也有這么一遭,只不過當(dāng)時救下安平伯的并不是她,而是恰巧經(jīng)過此地的程三娘。 眼下薛素早出門了一刻鐘,便與前世的走向全然不同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兩個丫鬟回到顏如玉,薛素正在給女客敷臉,將絹布蓋在象膽膏上,這才走出雅間,小聲問:“那人如何了?” 秋菊趕忙開口:“他被砍了一刀,好在傷勢不算嚴(yán)重,大夫?qū)诎希止嗔送胨?,那人便清醒了?!睆男浠\里摸出一枚平安扣,小丫鬟接著說:“那位公子讓奴婢將平安扣交給夫人,說以此折抵診金?!?/br> 平安扣比龍眼大了一圈,十分油潤通透,聽說只有最為珍貴的羊脂玉才會如此,就算這枚平安扣不是羊脂白玉,品質(zhì)也不會低,那人出手還真大方。 薛素最喜歡金銀珠寶,在旁人看來,她這愛好俗不可耐,但只有受過窮的人才清楚銀錢究竟有多重要,剛重生那一會,每當(dāng)她閉眼時,都會想起自己懷中抱著兒子,在京城街邊乞討的場景。 想到那個有緣無份的孩子,心臟便一抽一抽的疼痛。 “好了,你們?nèi)ハ窗咽郑w夫人臉上的象膽膏再過一刻鐘功夫就得洗凈,可別怠慢了客人?!?/br> 顏如玉開業(yè)也有一段時日了,熟客大都信得過薛素的手藝,聽說店里上了新的湯劑,便有人主動討了腰包,定下了香紅飲。 香紅飲是以花材為主料,只能在花期購買,過段時間薔薇花謝了,有錢也買不到此物。 轉(zhuǎn)眼到了月底,正好是薛月跟王佑卿成親的日子。 就算跟薛父沒有什么父女親情,但薛素身上好歹淌著薛家人的血脈,堂妹成親,她少不得要回村看看,要是沒到場的話,怕是會被人說閑話。 天剛蒙蒙亮,女人換了一套妃色的裙衫,梳洗打扮之后就出了門,她沒有急著坐馬車回安寧村,而是先去了城中的首飾鋪,花二兩銀子買了只銀鐲,這才跟楚清河一起往村里趕。 薛素在涇陽開私館一事,村里人也有所耳聞,薛父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自打?qū)②w湘蘭休了后,過的是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薛奶奶強(qiáng)行壓著,他怕是早就進(jìn)城打秋風(fēng)去了。 比起薛父,馬上就要成親的薛月更是心如貓抓。 她也不是個傻子,先是薛素那個賤人在城里開了私館,程三娘鼓動她去楚家偷了本書,而后程家也做起了女人的生意,倒把老本行雜貨鋪也放下了,要說那本書不是秘方,薛月自己都不信。 心里仿佛長了毒草似的,她恨得咬牙切齒,這股邪火在薛素回娘家時,到達(dá)了頂峰。 記得半年前,這蹄子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整日里灰頭土臉的在村里過活,這才過了多久,就能穿著上好的綢衣回家,且式樣還是涇陽正時興的,要價定然不菲。 被嫉妒燒紅了眼,薛月死死瞪著薛素,后者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的又嬌又甜,細(xì)細(xì)腰肢輕輕擺動,走到了炕沿邊,從懷里摸出了布包,將東西交給了薛二嬸。 “嬸子,這是我在涇陽買的,就當(dāng)給月娘添妝?!?/br> 掀開帕子瞥了一眼,又顛了顛銀鐲的分量,薛二嬸滿意極了,笑的見牙不見眼,“都是一家人,素娘何必這么客氣,真是有心了……” 聞言,薛月心底滿是諷刺。 有心? 拿一只破鐲子來糊弄自己,也能算有心?薛素還真是個善于做戲的賤人,要是她真把自己當(dāng)meimei,憑她手里的那家私館,怎么也得拿出百十兩來。 活了兩世,薛素對薛月的性子十分了解,一看她緊繃著的臉色,就能猜出女人的想法,無非是覺得自己拿出的東西少了,心中不痛快而已,她也不想想,當(dāng)初自己嫁給楚清河時,二房可掏了一文錢? 買鐲子花了二兩紋銀,薛素只當(dāng)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