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裴斯跟緊魏熙:“不逗娘子了,他的事我確實不清楚,我原本和世人都以為……直到生意出了亂子,不得已離了娘子出來,才有所察覺?!?/br> 裴斯說著,只見魏熙的馬慢了些許,他策馬靠近魏熙,道:“娘子有沒有想過為何謝小郎君在和你議親的關頭去了西域?” 魏熙淡聲道:“在和我議親的關頭尋花問柳,難道不該去吃沙子?” 裴斯唇角一勾:“娘子何必自欺欺人,懷寧兄也只是要騙騙令慈罷了?!?/br> 魏熙看向裴斯:“你的意思是李霽做的?” “李霽?看來娘子適應的還挺快。”裴斯說著,蹙著眉頭,抬手在鼻端扇了扇:“就憑這位的醋勁和本事,我若是告訴娘子什么,怕是第二日便橫尸街頭了。” 眼下出了街市,行到了一處空曠處,魏熙勒馬看向裴斯:“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是為了什么嗎?” 魏熙說著,下頜微揚:“怎么,如今我這個太子的同胞阿姐竟比不過一個白身?” 裴斯面上的嬉笑之色淡去,他撫著身下馬兒的鬃毛道:“我是商人,最該會的便是審時度勢?!?/br> 魏熙眸色一冷:“你的意思是時和勢都不在我這?” 裴斯搖頭:“公主有勢,可你在我這是娘子,不是公主?!?/br> 魏熙抬眼看著裴斯,他眼中的野心從未掩藏過,一切都是顯露的明明白白的,魏熙唇角一勾,忽的笑開,如霞光初綻:“公主和娘子不皆是我?我從未隱瞞過什么,你是個有志向的聰明人,我很欣賞你,可你隨著旁人戲弄我,我可是不快活的。” 裴斯眸色一動,改口道:“公主欣賞我什么?” 魏熙看著他不輸江南風光的面容,笑道:“自然是欣賞你的好相貌?!?/br> 裴斯面有憾色:“可惜皮相之美難得長久,公主就只欣賞的我相貌?” “若是讓我欣賞旁的,你總得讓我看見。”魏熙說著,感嘆了一句:“說起來阿澤也可憐,如今朝中好相貌的越來越少了?!?/br> “公主還真是一心為太子著想。” 一陣風吹過身畔柳枝,婉轉(zhuǎn)曼妙,很是招人,魏熙伸手扯了一枝柳:“為著阿澤,更是為著我自己,以后的事誰能說得準。” 裴斯調(diào)轉(zhuǎn)馬頭,直面魏熙:“我只想為著公主?!?/br> 魏熙看著他那雙過于深邃魅惑的雙眸:“我不喜歡聽花言巧語?!?/br> 裴斯神色不變,話里有了些懶散姿態(tài):“太子身邊能人太多,我一介商賈不好出頭,定是要尋個能互相幫襯的靠山?!?/br> “互相幫襯?”魏熙聞言一笑,將方才扯下啦的柳枝遞給裴斯:“你若是能幫襯我,我自然會讓你一路平順,盡顯身手?!?/br> 裴斯接過柳枝:“能幫襯公主可是旁人求不來的福分,公主想讓我?guī)鸵r什么?” 魏熙又扯了一截柳枝在手中把玩:“這就要看你貼不貼心了?!?/br> 裴斯搖頭一嘆,頗為惋惜:“公主若是將心思從他身上移些到朝堂上,功績定然不凡?!?/br> 魏熙眉宇間流露出幾分矜傲:“我生來尊貴,何必戰(zhàn)戰(zhàn)兢兢求什么功績?!?/br> 她說罷,對裴斯道:“你既然猜到我如今要你幫襯什么,便說了吧,長安那一攤子離不開你,我也想有個機靈人護著阿澤。” 魏熙這話明擺著便是許前程了,裴斯聽了,反而比先前更沉著幾分,他道:“公主可還記得常來我這喝酒的老道?” 魏熙頓住,眼中有些喜色:“我記得那老道說他善制毒,救人解毒也精通?!?/br> 裴斯將視線從魏熙面上收回:“算不得精通,不外乎是口氣大罷了,偏您那位是個膽子大的,兩人一拍即合,讓他給治了一番,毒雖解了,但險些要了命……” 魏熙握著柳枝的手一緊:“什么?” 裴斯一頓,繼續(xù)道:“但總歸沒什么大事,他來揚州,好似是為了尋調(diào)養(yǎng)之法?!?/br> 魏熙提起的心放了下來,想了想,問道:“林玉娘是什么出身?” 裴斯微微偏頭瞥了魏熙一眼:“問她做什么,娘子還是醋了?” 魏熙淡聲道:“你只要告訴我便是?!?/br> 裴斯唇角一扯:“她呀,我當初見到她時,她險些被人家大婦差人弄死,結(jié)果她耍了一番心機,將來殺她的兩個男子都弄死了?!?/br> 魏熙沒想到那般溫和有度的林玉娘竟如此兇悍,她只道:“我問你她的出身。” 裴斯道:“出身如何我還真不清楚,只知她識文斷字的,原先應當是個富庶人家的娘子?!?/br> 裴斯說罷,看向魏熙:“娘子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魏熙對裴斯道:“你怎么連不知底細的人都敢留?” “我留人是看那人夠不夠格,至于旁的,與我有什么關系?!迸崴拐f著,眼里有些幽色:“若說底細,我的底細也不是多干凈?!?/br> 魏熙拿柳枝指著裴斯:“你這是要我去查你的底細?” 裴斯一伸手將魏熙手中的柳枝也拿了過來:“公主不是說了嘛,不知底細的人怎么敢留?!?/br> “看你這幅樣子便知你是什么底細?!蔽何跽f著,看了一眼被裴斯搶在手中的柳枝:“你和六哥的生意不必談了,我會護你無虞。” 裴斯對魏熙一拱手,明明很是標準的姿勢,可由他做來,總是有一股散漫勁在里面,他道:“那便謝公主了。” 魏熙嗯了一聲,又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忙吧。” 魏熙說罷,便策馬走了。 裴斯聽著遠去的馬蹄聲,抬頭看著魏熙,只見落日余暉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金色光影,他眼中輕慢之色不復存在,唇中溢出一聲嘆息:“可惜了?!?/br> ———— 魏熙因著今日從裴斯那里聽來的消息,到了夜間依舊沒什么睡意,她心中煩悶,隨手拿了一本書在燈下抄寫,抄了不過半頁紙,她便擱了筆,低聲喝罵:“那個混賬老道?!?/br> 給魏熙磨墨的蕤賓動作一頓:“誰?” 魏熙搖頭:“無事。” 蕤賓看著魏熙面色,含笑問道:“公主是擔心寧王殿下?” 魏熙話音一冷:“什么寧王,寧王早死了,我擔心他做什么。” 蕤賓自幼侍奉魏熙,自然能分出她真怒假怒,聞言道:“公主……” 一個稱謂方吐出,她便聽窗外傳來一陣悠悠琴音,蕤賓聞聲看向魏熙,卻見魏熙又拿筆抄寫,恍若未聞。 蕤賓見狀大著膽子道:“奴婢聽外面好像有人在彈琴?!?/br> 魏熙不動如山:“彈就彈,左右沒我彈得好?!?/br> 魏熙說罷,便聽琴聲極為流暢的一轉(zhuǎn),猶如流水泠泠,卻又好似含著纏綿情思,技藝與意境兼?zhèn)?,論流暢程度,比她的琴音更勝三分?/br> 魏熙寫字的手一頓,在紙上留下一滴墨漬,她將紙團成一團丟在地上,換了一張紙繼續(xù)寫,神態(tài)極為認真,好似完完全全將琴聲隔絕在外,唯有略顯浮躁的字泄露了她此時的心不在焉。 等她寫了十余張,寫的手都酸了后,窗外的琴聲還在響,她撂下筆,探身推開窗子往外看去,只見月色下,一道白色身影席地而坐,染了滿身皎潔月華。 魏熙一頓,繼而冷聲道:“大晚上你在我家彈什么琴。” 底下那人動作不停,只抬頭溫聲道:“彈的是《鳳求凰》?!?/br> 聽了曲名,魏熙一滯,繼而道:“我哪里問你彈的是什么曲子了?!?/br> 底下那人溫溫一笑:“在娘子窗下彈琴自然是要訴衷腸?!?/br> 作者有話要說: 六哥追妹一百零八式之月下彈琴,深夜擾民。作死指數(shù)三顆星,抱得美人歸指數(shù)……待測 第71章 往來意 底下那人溫溫一笑:“在娘子窗下彈琴自然是要訴衷腸?!?/br> 魏熙滿面嫌棄:“俗不可耐?!?/br> 李霽聞言抬手按弦止住琴音:“《鳳求凰》確實沒什么新意, 不如換一曲彈給娘子聽?!?/br> 魏熙點頭:“好呀, 我想聽簫了,不是說新意嗎?你且用琴彈出簫音吧。” 李霽神色無奈:“怕是不太容易。” “你不是要訴衷情嗎?”魏熙拿手繞著散在胸前的發(fā)絲:“既然是要訴衷情,就定是要不畏艱難的?!?/br> 她說著, 居高臨下的丟給李霽一記白眼:“你如此, 分明就是深夜擾民?!?/br> “那我白日彈給你聽?!?/br> “誰稀罕聽你彈。”魏熙伸出手,指著院墻道:“你不僅擾人清夢, 還私闖民宅, 毫無君子之風,再如此當心我讓人將你打出去?!?/br> 魏熙說罷,縮回身子, 砰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李霽抬頭看著那扇緊閉的窗戶,窗戶上有一道纖細的剪影,映著昏黃的燭光, 分外溫柔,他眼底生出些笑意, 還未等笑意蔓延到臉上, 便見燭光一閃, 窗上轉(zhuǎn)瞬便只留一片黑暗。 他見狀低笑一聲,有些無奈,起身抱著琴走了, 背影頗為悠閑。 閣中,魏熙熄了燈之后摸黑除了衣服躺在床上,一雙眼在黑暗中亮晶晶的, 全無睡意,她在床上輾轉(zhuǎn)了幾回,只聽得外面一片寂靜,她氣呼呼的翻身而起:“這就走了?” 守夜的蕤賓被魏熙駭了一跳,小心問道:“要不再喊他過來給您彈一曲?” “誰稀罕?!蔽何跽f罷,掀了杯子蒙頭躺下。 躺了不過片刻,蕤賓又聽魏熙道:“你去尋幾把樂器,隨意喊上四五個侍衛(wèi),讓他們?nèi)ソo那姓李的訴衷情?!?/br> 蕤賓一滯:“他們有幾個會樂器的,彈出來的曲子能聽嗎。” “來而不往非禮也,心意到了就行?!?/br> 蕤賓無奈,只得出去吩咐,魏熙聽著開門聲,很是自在的伸了個懶腰,美滋滋的閉目入眠。 ———— 李樟睡得正熟,恍惚聽得一陣嘶啞嘈雜,恍若天崩地裂,他一激靈,驀地坐了起來,辨認出那刺耳的聲音是樂聲,便黑著臉赤腳踢門出去:“大晚上催命呀!” 他說著抬眼看去,面上的怒色頓時就凝住了,只見魏瀲門前,四個高大健壯的男子正在奏樂,手法之僵硬,面色之肅然,好似他們手中拿的不是樂器而是劍。 四人聽了李樟的罵聲,面無表情的瞥他一眼,手下樂聲越發(fā)振奮雜亂了。 李樟嘶了一聲,抬步往李霽房中去,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他該不會是被那小公主給逼瘋了吧,這是什么品味呀?!?/br> 等李樟推門進了李霽房中,只見室中燈火通明,李霽隨意披著衣裳,瞌眸靠在桌上,很是愜意,唇邊甚至還帶著一抹笑。 李樟見此般情境,抽了一口冷氣:“真瘋了?!?/br> 李霽聞聲睜眼看向李樟:“天色不早,你過來作甚?” “你也知天色不早?!崩钫镣铎V那兒走去:“再過兩個時辰天都要亮了。?!?/br> 李霽瞥他一眼:“你衣衫不整的往我這跑一趟,就是要給我報時?” 李樟面色憤然的指向門外:“不報時和他們一起給你彈曲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