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批評別人很容易,站在道德制高點唱高調(diào)、指責(zé)別人也很容易。 “但是,對別人的要求,你自己是否能做到?在最深最絕望的黑暗中,你的母性能否經(jīng)受住人性的考驗?zāi)兀?/br> “所以,我現(xiàn)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證明你自己做mama的資格。我倒是想看看,你自己是個什么樣的貨色!” 蘇郁檀深吸一口氣,恐懼又認(rèn)命地問:“你要我怎樣?” 兜帽人說:“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讓你女兒替你贖罪,從此后她任由我處置,你就當(dāng)沒有這個女兒。反正你也只是捐出了一顆卵子,既沒有十月懷胎,也不是她的監(jiān)護人,沒有保護她的責(zé)任。 “第二,我為你準(zhǔn)備了一艘‘死亡飛碟’,牌號是ee9635ct596n,就停在你家樓下的碟庫里、你的飛碟旁邊。你自己去碟庫,自己坐進這艘飛碟,親自來救你的女兒。我先聲明:你來了,也未必救得了你女兒,很可能只是白白犧牲。 “你要怎么選呢?哈哈,我設(shè)計的這道選擇題,是不是很有趣?” 第54章 再見,人間。 蘇郁檀只覺得一股濃重的寒意,從她頭頂縱貫?zāi)_心,讓她整個人如墜冰窖一般。 這個兜帽人的意思是:讓她自己走進他的囚籠,任由他處置嗎? 崔琳琳那么恨她,如果她落在了崔琳琳姐弟的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場? 崔琳琳那幫手下曾想輪x她、將她賣給拉皮條的。如果她真落在崔家姐弟的手里,那些威脅恐怕就要成為現(xiàn)實了。 這一次,喬忘川未必有機會救她。 因為他已經(jīng)自身難保,能否活著走出醫(yī)院還是未知數(shù)。 更因為他植入她體內(nèi)的那個定位器,不太可能再發(fā)揮作用了。 “崔二”能在警方的追查下隱匿這么久,絕對是一個非常謹(jǐn)慎仔細(xì)的人,絕不可能在他jiejie那幫嘍啰跌倒過的地方再跌倒一次。 控制她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大約就是找出這枚定位器扔掉。 由于潛創(chuàng)癥的影響,蘇郁檀并不怕死。 但她害怕被人囚禁、被人控制,害怕連生死都無法自己作主。世界上最大的痛苦從來不是死亡,而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一千個、一萬個、千千萬萬個不愿意走進兜帽人的囚籠! 可如果她不去,小鴿子怎么辦?她還那么小,她還什么都不懂,就要讓她代替她母親,去承受崔家姐弟的殘酷報復(fù)嗎? 兜帽人設(shè)計的這道選擇題,一點也不有趣。 它是世界上最殘酷、最考驗人性的選擇題! 一時間,她無比希望自己已經(jīng)像弗羅拉那樣,被飛碟砸死了。 因為那樣的結(jié)局,要幸福很多很多! “你在猶豫?你在遲疑?”兜帽人怪笑著,十分開心的樣子,“這有什么好猶豫遲疑的?” 他笑了幾聲之后,又興高采烈地給她出主意:“其實這個問題很好解決。你可以對自己說:我根本不可能救回她,去了也是白白犧牲,不去才是理智的選擇。 “你瞧,只要你能說服自己相信‘這是一個理智的選擇’,你就不用再管你女兒了。無論她今后遭遇了什么,都是我這個壞人干的壞事,跟你沒關(guān)系。你不會受到任何譴責(zé)。 “如果你覺得良心不安,還可以每年哭上幾場,為你女兒灑幾滴眼淚,糊弄糊弄良心就行了。我告訴你,良心很好糊弄的! “這樣是不是很美好?” 蘇郁檀崩潰地大喊了一聲:“你這個魔鬼!” 如果他不是魔鬼,怎么能這樣洞徹人心?有那么一瞬間,她是真想過用“這是一個理智的選擇”來說服自己不去的。 兜帽人又怪笑著說:“對!對!這也是一個好主意。你可以大喊大叫,把你家里的保鏢引過來,然后把這件事告訴她們。只要她們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全力阻止你出門。 “這樣的話,你就更不用內(nèi)疚了。因為不是你不愿意救女兒,而是你被人阻止了。你可以把仇恨宣泄在保鏢身上,責(zé)怪她們阻撓你救人,去找她們的麻煩就可以讓自己好過點。你每年用來糊弄良心的淚水,都可以少灑幾滴了。 “這是不是更完美的解決方案?” 蘇郁檀再次崩潰地大哭:“你別說了!不要再說了!” 兜帽人反問:“你不讓我說,是因為你不敢面對真相吧?其實這沒什么,因為人都是自私的,因為生存是排在繁衍前面的。 “當(dāng)自己的利益和孩子的利益發(fā)生沖突的時候,選擇有利于自己是人性,選擇有利于孩子是父性母性。在人性面前,父性和母性總是不堪一擊的……” 他在絮絮叨叨地論證人性與父性母性。 蘇郁檀就坐在衛(wèi)生間的地板上,將自己抱成一團,似乎整個人、整個意識都要被割裂成兩半了。 她的腦海中不斷閃過小鴿子的模樣、小鴿子的笑聲,又不斷閃過童年時被生母囚禁在地下室的那些恐怖經(jīng)歷。 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和絕望感覺,再次無比清晰起來。 那些往事,她一直在努力塵封,從來不愿去回想。 可現(xiàn)在,難道她要再次走進那樣的命運、那樣的處境嗎? 她心里似乎架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天平。 把自己和小鴿子放在天平的兩端稱量,誰更重要? 她是更害怕自己被控制、被虐待,還是更害怕小鴿子受到傷害? 如果救小鴿子只有極其渺茫的希望,她要不要不顧一切地去爭取這一線希望? 如果她去了,是不是傻?如果她不去,是不是太自私、太冷酷? 以前,都是她在評判別人做父母的資格;現(xiàn)在,她在這樣的考驗下,又要怎樣選擇? 去,還是不去? 人生最艱難之處,莫過于面臨著這種讓人無比痛苦、無比糾結(jié)的選擇。 在這種時刻,每一秒都無比漫長,而她卻掙扎了很久,心中無數(shù)糾結(jié)纏繞的念頭幾乎要讓她發(fā)瘋。 在那一團亂麻中,小鴿子的模樣,在她腦海里越來越清晰;“小鴿子”這個名字所代表的那個人,漸漸壓倒了其它的一切。 “怎么樣?決定好了沒有?”兜帽人怪聲怪調(diào)地問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蘇郁檀捂著臉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后胡亂摸了摸臉上的淚水,絕望而茫然地看著他:“你贏了……我去!” “我去”這兩個字說出口時,她覺得似乎有什么東西崩塌了、徹底改變了。 她的心中,竟奇異地變得無悲無喜。不知從哪里生出來的一股勇氣,驅(qū)散了籠罩在她心頭的恐懼,讓她的情緒詭異地亢奮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崩潰。 她突然覺得腦子異常的清醒。 兜帽人沉默了兩秒,問道:“不后悔?” 蘇郁檀沒有答話。 后悔不后悔是將來的事。 現(xiàn)在,她沒有別的選擇,因為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任由小鴿子落在崔家姐弟的手中,從此再無任何消息。 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不愿意放棄讓小鴿子平安歸來的那一線希望。 “我家里還有保鏢,我要怎么甩掉她們?”她問兜帽人。 兜帽人怪笑兩聲:“自己想。如果你連她們也甩不掉,還怎么救女兒?” 蘇郁檀不再多說什么。 她撐著有些麻木的腿,慢慢從地上站起來,走出了衛(wèi)生間。 就這樣離開,還是做點兒什么再走? 蘇郁檀有點悵然地想了想,然后走到了梳妝臺前,從梳妝臺的抽屜里拿出速寫本和鉛筆。 她決定留一封遺書,算是一種告別。 之所以選擇在速寫本上手寫遺書而不是錄視頻,是因為她的智能設(shè)備已經(jīng)被兜帽人控制了。 如果用智能設(shè)備留遺言,她怕遺言到不了該到的人手里。 打開速寫本,她沒有多想,直接寫下了此刻心里最真實的想法。 喬忘川: 我去救小鴿子了,會竭盡所能讓她平安歸來。 如果我做不到,我會竭盡所能保護她。 如果我仍然做不到,我會親手殺了她,不讓她活在世上受苦。 記住你身上的傷疤,記住那些傷疤給你的教訓(xùn),別沉浸在悲傷里,去做你該做的事。 也請你記住此時此刻我最想說的一句話:無論處境多么讓人絕望,也永遠(yuǎn)不要真的放棄希望。 如果我和小鴿子有幸歸來,我希望看到一個依舊從容、依然傲氣的喬忘川,而不是一個潦倒頹廢的喬忘川。 如果小鴿子平安歸來而我不能,我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都留給小鴿子。 如果我和小鴿子都不能平安歸來,我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都捐給反家暴基金會。 希望大家都幸福! 蘇郁檀 3019年8月25日 寫的時候,她的手一直在抖,所以字跡十分凌亂潦草。 寫完之后,她大體看了一下。 看到“我會親手殺了她”那一行字時,她突然淚崩。 這樣殘酷的結(jié)局,會出現(xiàn)嗎?如果真出現(xiàn)了,她真能做到嗎?這些問題,她不敢去想,只好強迫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 她“啪”的一聲將速寫本合上,丟在了梳妝臺的一角,像是丟掉一個燙傷了手的炭團。 然后,她在梳妝臺那斑駁的漆面上輕輕撫摸了一下,極其不舍地彎下腰,低下頭,閉上眼睛,在梳妝臺的臺面上深深地、輕輕地一吻。 她心里流著淚,默默地說:再見,爸爸! 這是她爸爸的遺物?。?/br> 現(xiàn)在,恐怕要永別了。 最后環(huán)視了房間一眼,她就不再猶豫,拉開房門,走出了房間。 她對吉娜說:“小鴿子被搶走了,我要去醫(yī)院看一看,你們準(zhǔn)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