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安靜地等瑪麗把五個賬號的充值記錄全都發(fā)完了。

    水管工瑪麗1111：你說過10萬可以加微信是嗎？

    水管工瑪麗1111：早就過10萬了，我可以要你的微信號嗎，林林？

    林葦有點懵。他今天一直就是一頭問號的狀態(tài)?，旣愐⑿盘査隙〞o，但是為什么他現(xiàn)在來要？被連累上了熱搜來興師問罪嗎？這口氣又不像。

    逗龍tv_林子大了：今天的事是不是挺莫名其妙的？連累到你很抱歉，不過那天就是我隨口胡說的，業(yè)內(nèi)沒這個規(guī)矩。

    逗龍tv_林子大了：我微信號是linwei0000，你直接加就行了。

    他發(fā)出去沒過幾秒，微信就響了一下，提醒有人加他，林子低頭通過了，抬頭就看到瑪麗回了信息。

    水管工瑪麗1111：不，應(yīng)該是我跟你說抱歉。

    水管工瑪麗1111：我的有些粉絲講話不過腦子，之后我會讓團隊跟后援會那邊聯(lián)系，盡快讓這件事平息下來。

    水管工瑪麗1111：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林葦：？？？？？？？？？？？？？？？？？？？

    林葦：…………？？？？？？？？？？？？？？？

    林葦睜大眼睛去看微信，新加他的人id很簡潔，就一個字，“堯”。

    頭像是一個背光的側(cè)臉，用他被林mama熏陶了這么久的辨識能力加上家里無數(shù)陸堯之海報明信片物料發(fā)誓，這個側(cè)臉有百分之八十可能性是陸堯之本人。

    還是沒有對外發(fā)過的照片！

    林葦：“臥槽。”

    第8章

    熱搜事件就這樣平息了，陸堯之的確說到做到。

    但林葦內(nèi)心的波瀾是怎么也平息不了。

    他還保留了那么一點點的僥幸心理：難道瑪麗是不是其實不止聲音像，臉長得也有點像，是為了逗他玩才說自己是陸堯之的？

    然而并不是。可能是為了證明自己，他們倆加上微信沒多久，瑪麗就問：我記得你說你有家里人是我的粉絲？那要不要和她一起來看我的發(fā)布會？

    后面跟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林葦：“……”

    林葦不得不相信了。

    瑪麗——陸堯之的意思是，送林葦兩張票，當做是這次事情的“補償”。

    “說到底是我開了麥才有這些事，”語音里大明星在認真地解釋，“但是還是連累你無緣無故被罵，我想要跟你道歉，你上次說你就住在東海市是吧？發(fā)布會就在東海市開，有時間的話你愿意過來嗎？”

    他的聲音依然低沉好聽，也不像別人評價的那樣“平板且沒有溫度”。林葦一邊點開第二遍，一邊心想，果然娛樂圈的人設(shè)都是假的，明明瑪麗也好陸堯之本人也好都挺溫柔的啊，這哪是他們說的“鹽系”？林葦查過的，鹽系不都是對人愛理不理的嗎？

    但同時他又有些分裂——陸堯之給他的感覺和隱瞞身份，純粹只是一個“粉絲”時候的瑪麗也不一樣。瑪麗不發(fā)言則矣一發(fā)言也是有一些一鳴驚人的冷幽默效果的，總的來說是一個有梗也有趣的人，跟林葦還有其他網(wǎng)友都沒有什么距離感。現(xiàn)在與他聊著天的“堯”就像是介于他認識的瑪麗和他熟悉但不認識的陸堯之中間，給林葦一種有些奇妙但絕不是討厭的感覺。

    即使只是“主播”和“粉絲”的關(guān)系，林葦也認識了瑪麗大半年了，知道他雖然話不多，但也是說一不讓的性格。

    曾經(jīng)有一次逗龍效仿娛樂圈cao作，搞了一個主播話題人氣榜，粉絲每日簽到可以投1票，在那個頁面充值一定金額可以獲得更多票數(shù)，逗龍承諾排行最后拿到總榜第一的主播有線上線下大量的曝光資源。林子對這個東西也不是很上心——一般來說這是女主播們狼煙四起的戰(zhàn)場，和他一個連臉都不露的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結(jié)果不知道誰去瑪麗那里說了一嘴，他給林子留了一句這榜單有點意思，我一定會讓你拿第一，就單槍匹馬去battle了。

    其實那個人氣榜，說什么粉絲簽到可以投票都是虛的，真正起作用的是氪金的部分，女主播那邊有人組織籌款集資，林子呢？鳥粉們粉隨蒸煮不太care這種東西，偶爾想起來了去簽個到投個票而已。只有瑪麗一個人認了“一定要讓林子贏”的死理戰(zhàn)斗在第一線，結(jié)果最后還被他一個人砸錢砸成了連續(xù)30天穩(wěn)坐第一——雖然反應(yīng)到榜單上是五個賬號，不過逗龍混久了，誰不知道菜雞土豪一個人五個號的事？

    在battle中途小李就找林子反映過，林大爺，求求你了，你連個臉都沒有，我們地面鋪物料廣告怎么搞？給你放個二次元形象還是放個甘興霸本霸？你就勸勸你家瑪麗不要再碾壓小學(xué)生了，給第二第三的女主播們一條出路吧！

    林子其實覺得小李的訴求有點無理取鬧，瑪麗又沒有作弊也沒有惡性競爭，愿意幫他爭這個第一是他自己的選擇，但他又覺得這活動就是騙錢，為瑪麗不值。他跟小李說，那如果自己能勸瑪麗放棄，逗龍能把錢退回去嗎？

    逗龍那邊倒也有意思，竟然真的同意了如果瑪麗愿意就此放棄，金額全數(shù)退還。林子就跑去跟瑪麗說，瑪麗瑪麗，我們不玩這個了好吧，錢都可以退給你，我真的沒想要這個第一。

    誰知道瑪麗說：不行，我靠本事把你投到第一，誰都別想阻止我。

    ——你本人也不行。

    這件事的結(jié)局就是逗龍為錢屈服，連鋪物料的時候都來問瑪麗，大爺你覺得我們選的這些圖怎么樣。林子也再一次清楚的認識到瑪麗是一個認死理的人。他看上的東西，無論那是什么，他都一定會得到。他要做的事情，如果開始做了，不達到目的也絕對不會罷手。

    所以，在得知瑪麗就是陸堯之的而現(xiàn)在，林葦也知道自己恐怕沒辦法拒絕這兩張見面會門票的“補償”。他甚至可以想到，如果自己拒絕了，那么陸堯之大概會直接打電話給逗龍要他的家庭住址然后親自把票送過來——嗯，雖然這個猜測還令林葦有那么一絲絲的心動，畢竟見面會離得再近也是臺上臺下，但陸堯之親自過來那意義就不一樣了。

    不過林葦家里塞滿了代言產(chǎn)品和海報的情況還是別讓陸堯之本人看見了，八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林葦不是瑤池男孩只是喜歡他的臉這件事，哦現(xiàn)在想起來，“喜歡他的臉”這種事最好也別說了，真的好尷尬！

    林葦硬著頭皮答應(yīng)了。

    他還沒想好怎么跟林mama說這次的事情。林mama不混飯圈，但事情這么大又牽連到她兒子本人，之后肯定總有渠道會聽說，本來林葦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解釋“這是個誤會而已”，但現(xiàn)在瑪麗自爆身份認了自己陸堯之本人，還加上微信送上票了，林葦總不能跟林mama撒謊還不讓她去見愛豆吧？林mama可是念叨了好久想見陸堯之一面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能讓林mama圓夢，被陸堯之粉絲罵也算是因禍得福。

    林子大了：那我就收下了，替我mama謝謝你

    堯：？

    堯：熊貓問號.jpg

    堯：那個……喜歡我的……“家里人”，是伯母？

    林子大了：熊貓問號.jpg

    林子大了：是??！是我媽，老房子著火。

    林子大了：不行嗎：）

    堯：……

    堯：沒有沒有，我很榮幸。

    林子大了：那就好。

    那頭又發(fā)了一個流汗表情包過來，林葦看著看著忍不住笑了，剛加微信的那股子不安和陌生感也不見了?，旣惥褪乾旣?，就算他其實是個大明星，那也還是瑪麗。

    想通了這一點之后，他又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

    雖然他可以當做那些罵人的話不存在，陸堯之也承諾了會好好收拾這個爛攤子，但到這地步了，瑪麗還會上線嗎？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他都還沒開過播，但小李那邊的消息說即使沒開播直播間里也涌進了很多奇怪的人，小李和平臺的意思是最近一段時間最好謹慎一點，雖然他們要流量，但是也不希望自己的臺柱被圍攻。

    這件事也許過段時間就能徹底過去，林子也完全可以繼續(xù)直播，但他不敢相信話題中心的瑪麗如果再次出現(xiàn)在直播間會引起什么樣的連鎖反應(yīng)。不管有沒有人相信瑪麗就是陸堯之，但“水管工瑪麗”現(xiàn)在就是一個定時炸/彈。

    陸堯之自己又是怎么想的？他還會用瑪麗的賬號嗎？

    林葦想知道，但他沒有問——他覺得自己心里已經(jīng)有答案了，就不必再去確認一遍，惹人生厭。

    瑪麗不再出現(xiàn)，對誰都好這件事，林葦不想就這樣承認，更不想從陸堯之嘴里聽到。他選擇自欺欺人，避而不談。

    ——然而現(xiàn)實就是如此。到林葦收到了快遞過來的見面會vip席的門票為止，瑪麗再也沒出現(xiàn)過。

    他的微博小號沒有上過線，逗龍tv上的那幾個號也沒有再神出鬼沒地給林子大了砸過禮物。連疊影都跑過來打趣，以前天天全站推送水管工瑪麗給林子大了砸了白金禮盒，現(xiàn)在見不到了，還有些懷念被土豪騎臉的感覺。

    林子沒什么好說的，給疊影送了一個白金禮盒讓他感受全站推送的感覺，他的異常反應(yīng)嚇了疊影一跳，問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又說我不能收下，等你開播了我還你一個白金。

    林子當然不能跟疊影說瑪麗的真實身份，扯了個自己快恢復(fù)直播了借給你扔禮物造個勢，疊影傻乎乎地信了，于是幫他在自己直播間宣傳：上過熱搜的林子大大回來啦！

    林葦在熱搜事件結(jié)束三天后開了直播，直播間里雖然有人搗亂，但總的來說比以前還要火爆，很多打《喚靈》不看直播的人因為這次的事情了解了他，也有一些不玩《喚靈》的入坑了，摸過來看看“罪魁禍首”。鳥粉們嘰嘰喳喳說兒子紅了，也有說兒子受委屈了，大家砸禮物安慰，發(fā)彈幕逗他開心。

    可這里面沒有瑪麗。

    林子又搞了一場帶水友的活動，管理來問這次還是給瑪麗留位置嗎？口氣還有點小心翼翼。也不怪他們，一直以來瑪麗都是林子自己聯(lián)系的，仔細一想他也沒怎么跟其他鳥粉接觸過。林葦看了眼那天以后再也沒說過話的聊天記錄，又去翻了翻陸堯之公開但是也有段時間沒更新的朋友圈，也不想自討沒趣地去打擾人家，直接說，不用了，選個別人吧。

    瑪麗雖然不上線，但他的五個號卻沒有掉下土豪榜，偶爾林子點過去看見id，心里還會揪一小下。

    說到底，林葦能夠接受瑪麗等于陸堯之，但是他有些無法接受，瑪麗因此不會再出現(xiàn)了。

    他在意“瑪麗”，遠勝于陸堯之。

    第9章

    陸堯之來東海參加的是他擔(dān)任男主的一部都市劇的定檔發(fā)布會，因為這是他被“關(guān)進《亂長安》劇組挖煤”好幾個月以后第一次被放出來公開活動，所以粉絲們高度關(guān)注，黃牛們把票炒上了萬都還有瑤池meimei咬著牙去買，的確跟錢比起來，還是去現(xiàn)場看一眼好不容易回到現(xiàn)代社會的哥哥本人更重要。

    瑤池meimei們好久不見他們的正主，都有些緊張，紛紛在微博上微信群里互相遞話，一定要把應(yīng)援做好現(xiàn)場秩序也要維持好，不能給堯堯丟臉。

    他們不知道的是，陸堯之本人可能比他們還要緊張——為的卻是差不多的理由。

    發(fā)布會后臺休息室，化妝師在給陸堯之做發(fā)型，拍了好久古裝戲沒出來營業(yè)，他那本來就有些長的頭發(fā)更長了，剛好是可以在后腦扎一小撮的長度，倒是方便造型?；瘖y師跟他挺熟的，頭發(fā)吹著吹著就開始念叨你發(fā)質(zhì)最近變差了，是不是休息不好，說完了沒得到反應(yīng)，瞥去一眼就發(fā)現(xiàn)陸堯之一直不停的在看手機，有點心不在焉。

    化妝師：“怎么了？有急事？”

    陸堯之“啊”了一聲，化妝師難得見他有些呆萌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失魂落魄的，你在等人回消息？”

    陸堯之抬眼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的確是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本來想說沒有，又覺得太明顯了，否定了也是欲蓋彌彰。他語焉不詳?shù)剜帕艘宦暎瑳]準備往下說，化妝師也識趣，只在心里暗暗揣測是什么沒定下來的大資源值得陸堯之這么坐立難安。

    化妝師顯然猜錯了他在焦慮什么。

    令陸堯之靜不下心來的是離發(fā)布會開場只剩下不到一小時了，林子卻沒有聯(lián)系他——小主播真的會來嗎？

    可是寄出去的票都簽收了，怎么會不來呢？他想讓自己別多想了，期待待會兒的見面就行了，vip票是他挑過的，位置剛好是能清清楚楚看到臉的地方。他想用這種方式見到林子，從票給出去的那一刻想到現(xiàn)在，其實也不差幾分鐘了，卻還是忍不住打開微信，對著聊天記錄反反復(fù)復(fù)看。

    為什么林子沒有聯(lián)系他呢？

    把票賣了是肯定不可能的，小主播不是缺錢的人。會場這里交通也很方便，今天又是周末，時間空間上都完全沒有不來的理由……那為什么不聯(lián)系自己呢？一般這種情況下肯定會禮貌地說一句我到現(xiàn)場了之類的吧，為什么什么消息都沒有？

    是因為自己這段時間也沒有給他發(fā)微信嗎……所以也不好意思主動開口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理由那也無可厚非，但這并不影響陸堯之想到這里就怒從膽邊生，恨不得結(jié)束了發(fā)布會就飛去首都打爆jack的狗頭。

    就在《亂長安》戲份完全殺青那天，陸堯之坐在回酒店的車上還在想終于解放了，之后放假的十幾天不僅可以跟小主播雙排玩游戲，加上了微信以后游戲外也能聊天想想就開心。

    然而他開心了沒有半小時功夫，回到酒店就看到j(luò)ack那張討人厭的臉，和一個猝不及防的消息。

    jack頗有幾分得意地說，有一個從別人手里撿漏撿來的雜志封面拍攝，規(guī)格特別高，需要立刻出發(fā)去國外——還不是單純的國外，他們要去南非取景！

    陸堯之還沒辦法拒絕，這次拍攝是一線女刊金九封面，雖然不是單人封，也不是主推對象，而是去給一個老牌影后做綠葉陪襯，但這面子也算非常大了，無論是雜志本身還是那位老牌女星的咖位，簡直是帶著陸堯之飛升。

    雜志花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請來了久不出山的國際影后，并且為此敲定了一個全套拍攝企劃，肢體是女王與騎士，原本定下來擔(dān)任“騎士”的是他們同公司的另外一個當紅男星，但非常不巧，那位男星拍戲的時候威亞出了問題，打戲時摔下來傷了腿，傷筋動骨一百天，沒辦法完成拍攝了。

    jack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這個消息，也不管公司里的人會不會說閑話，立馬拿上陸堯之的資料沖到主編那兒去了，本來主編覺得這樣做不太厚道，但剛巧那會兒影后經(jīng)紀人也在，看了眼陸堯之的照片覺得小伙不錯，發(fā)給影后看問她行不行，陰差陽錯的，陸堯之就靠他自己的臉和jack的不要臉拿到了這次機會——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

    行程很緊，陸堯之拿著護照上飛機的時候都沒想到j(luò)ack為了讓他專心拍攝，連個移動wfi或者外國的sim卡都沒給他準備，他們住的地方又偏僻，那wifi信號有和沒有也沒什么區(qū)別，于是他的手機完全成了可以打消消樂和聽歌的板磚，四天行程直接完全與外界失聯(lián)。

    陸堯之還是熱愛工作的，所以在拍攝期間一心一意也沒什么，即使他想跟林子有一些現(xiàn)實里的發(fā)展，也不急在著一時半會兒。但問題就在回國以后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實：自己毫無音訊，林子好像也毫不在意，“陸堯之”和“瑪麗”都沒出現(xiàn)，他竟然還正常直播正常活動，回放了三四個小時的直播錄像，陸堯之沒能聽到哪怕一句“瑪麗”，微信更是沒有任何動靜。

    雖然不至于讓陸堯之泄氣，但也夠打擊人了。

    他想著，可能是見面的日子快來了，林子那邊也有些近鄉(xiāng)情怯——就如同陸堯之自己一樣——于是就耐著性子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發(fā)布會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