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你選兩套頭面，一套給你娘，一套給你自己。”讓服侍的人都退下，姚世南關(guān)了雅間的房門，親自捧著冊子遞到苾棠面前。

    苾棠翻了翻，這一冊是珍寶閣新出的樣式，她以前沒看過。“這得看要鑲嵌寶石的質(zhì)地和顏色，先選好寶石，再選樣子。”兩者要互相搭配才行。

    “寶石我有?！币κ滥习炎约壕奶暨x出來的一匣子打開，“棠棠看這些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府里還有好多呢，要不，我?guī)奶娜ブ駡@挑選？”他突然有些后悔，應該先帶女兒去自己的竹園選玉石的。

    苾棠瞥了一眼，嘴角一抽，這么多的寶石，個個都又大又漂亮，爹爹是有錢人啊?！皦蛄?，足夠了?！?/br>
    她把玩了一會兒，幾塊翡翠成色極好，油綠清透，她挑出來，“這些給母親做頭面。”

    又挑了塊細膩的羊脂玉，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了會兒。

    “棠棠喜歡這白玉，我那還多著呢，都給棠棠?！币κ滥弦娝矚g，心中很是高興。

    苾棠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彎，“這塊給爹爹做個玉佩，這么好的玉，得爹爹這么英俊的人戴上才相配?！?/br>
    原來是給自己選的！姚世南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露出一口白牙，“乖女兒?！?/br>
    苾棠給自己挑了些藍色的碧璽，叫了掌柜過來，又定好了樣式。

    姚世南見自己昨天看中的樣式苾棠連看都沒多看一眼，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自作主張，選首飾還得讓小丫頭親自來才行，不然肯定會被妻女嫌棄的。

    定好了兩套頭面和一塊玉佩，苾棠又讓掌柜把店里現(xiàn)成的玉佩取來，她要給表哥挑一塊，過幾天表哥要殿試了，等他中了狀元，她可以送給表哥做賀禮。

    有掌柜在，姚世南不好和苾棠太過親密了，他站在窗口，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外面。

    突然，他在對面茶樓的窗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眼熟的背影，好像是郭淵那個死里逃生的兒子。上次他在秦英壽住的地方也遇到了他，一路追到這里的時候又碰巧遇到苾棠被劫，他為了救苾棠，失去了郭星銳的蹤跡。

    他不敢聲張，一是怕驚跑了郭星銳，二是郭星銳現(xiàn)在還是被通緝的欽犯，不能暴露。

    姚世南霍然回身，叮囑道：“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回?！?/br>
    他大步出了房門，苾棠疑惑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口張望了一會兒，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倒是對面茶樓的雅間里有表姐沈書嫣。

    ……

    郭星銳確實是在茶樓。

    他和沈書嫣本來約好每個月初五在善覺寺見面，沈書嫣知道他戒備心強，選在善覺寺就算有什么事他也好脫身?？赡抢锂吘惯h，沈書嫣每個月都去一次很不方便，林氏已經(jīng)問了女兒好幾次了。

    兩人見了幾面，彼此都熟悉了，郭星銳就把見面的地點改在了城里。

    郭星銳給沈書嫣倒了杯茶，送到她面前的桌上，“還要多謝你給我的名單，重要的仆從我已經(jīng)買回來了?！惫冶怀瓟?，家里的仆從或發(fā)賣或遣散，流落各處。

    沈書嫣費了不少工夫，把郭家要緊的仆人都找到了，她本來想自己幫他買回來，可郭星銳執(zhí)意不肯。她知道他是好意，怕到時候事發(fā)牽連到自己，就只把名單交給了他。

    本來她還想送一大筆銀兩給郭星銳，也被拒絕了。郭星銳身上的錢不多，可買回這些仆從的銀子還是有的，主要這些要緊的仆從都是外院的管事和內(nèi)院的嬤嬤，年齡都偏大，又是罪臣家里出來的，身價本就極其低廉。當年郭家也是錦衣玉食，他離開京都的時候，是有兩個親信跟著的，銀兩也帶得足，這次買回仆從就是這兩個親信出面去辦的。

    “這些人應該都沒有問題。”郭星銳緩緩開口，他買到這些仆從的時候，他們的處境都很凄慘，要是出賣了自己父親，肯定是有什么好處的，怎么會落到如此境地。

    沈書嫣點點頭，“我也查過的。不過，有個人我始終沒有找到?！?/br>
    “是誰？”郭星銳回憶了一下，當年府里管事的人應該都買回來了才對。

    沈書嫣纖細的指尖在茶杯上無意識地摩挲著，秀氣的眉頭輕輕皺著，“郭將軍書房里侍奉筆墨的大丫鬟，名喚桂香的?！?/br>
    “桂香……”郭星銳對這個人完全沒有印象，他身邊服侍的都是小廝，對府里的丫鬟們從來沒有注意過，父親書房里的丫鬟他還要避嫌，更是連看都沒看過。

    沈書嫣輕聲道：“我本來是懷疑郭家的管家，最差也得是個外院管事，這些人才能接觸到郭將軍的手書?？涩F(xiàn)在這些人都被找到了，嫌疑也除了。后來我想到郭將軍書房里服侍筆墨的人更容易得到郭將軍的手書，這書房里服侍的一共有兩個丫鬟，一個已經(jīng)死了，一個就是這消失不見的桂香。”

    郭家抄斬，家里體面漂亮的丫鬟處境尤為悲慘，并不是人人都能活下來。沈書嫣嘆了口氣，“桂香是被人買走了，可買她的人是誰，我卻始終沒有找到?！彼攸c查了秦英壽，卻沒發(fā)現(xiàn)他買過人，公主府里都是二公主蕭玉彤的人，秦英壽并沒有帶丫鬟進去，他以前服侍的人都留在他自己的宅子里，沈書嫣查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桂香。

    郭星銳沉默片刻，父親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手書，有時候不是機密的信件，寫毀了的就隨手放在一邊，書房里服侍的丫鬟自然會燒掉。要是這桂香存了心，很容易收集到不少父親的筆跡。

    他想了想，“家里的管事和嬤嬤們應該對桂香有印象，我回去問問?！蹦茉诟赣H的書房里服侍筆墨，這丫鬟至少也得是二等的，嬤嬤們肯定知道她。

    一直以來茫然無緒，現(xiàn)在終于有了一點線索，郭星銳只盼著立刻找到這桂香問一問。一想到郭家滿門的性命都因為一個丫鬟而丟了，他就恨不得把這內(nèi)鬼千刀萬剮。

    沈書嫣點點頭，“雖然桂香不一定就是出賣郭將軍的內(nèi)鬼，可買她的人故意隱藏了身份，這點十分可疑。咱們別急，慢慢來，總會把這桂香找出來的?！?/br>
    聽著她的輕聲柔語，郭星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那個被他的匕首抵著脖子卻一臉平靜的姑娘，用了一句“咱們”把他從一心與秦英壽同歸于盡的路上拉了回來，有了她的幫助，現(xiàn)在的事情已經(jīng)大有進展，忠實的仆從們回到了他的身邊，連嫌疑的內(nèi)鬼都有了線索。

    他深深地看了沈書嫣一眼，又很快地移開了目光。

    他的目光從窗口滑過，卻正好看見了對面珍寶閣對著的雅間里，苾棠和姚世南正在說話，而姚世南已經(jīng)起身，來到了窗口。

    郭星銳猛地站起身來，“我得走了，你自己小心?！?/br>
    沈書嫣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了認識的人，點點頭，催促道：“你快離開吧，當心些?！?/br>
    郭星銳推開雅間的門，左右看看，見沒有異狀，身影一晃，很快地消失了。

    等他走了，雅間外面守著的兩個丫鬟才進了屋，垂手侍立在沈書嫣一旁。

    姚世南疾步進了茶樓，找到自己剛才看好的方位，來到雅間門口，輕輕伏在門上聽了聽動靜，里面?zhèn)鱽砼诱f話的聲音。

    ……

    苾棠挑好了玉佩，見姚世南還沒有回來，決定去對面茶樓和表姐說幾句話。

    她拎著自己的帷帽出了雅間，準備下了樓再戴上。

    旁邊雅間的門吱扭一聲開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子出來，她驚訝地看著苾棠，“哎呀，這不是jiejie嗎？”

    隨即她又懊惱地說道：“不對，我說錯了，你已經(jīng)不在我們白家的族譜上了，我不能再喚你jiejie了。嗯，我還是稱呼你沈姑娘吧?！?/br>
    “沈姑娘是一個人嗎？”白芳桐同情地看看她，“要不要我陪你呢，雖然我是官家女，你是平民家的女兒，可其實我沒有那么講究的，并不覺得和平民家的女子說話就是什么掉身份的事，我想，我的未婚夫也不會介意的，你說是不是，從瑾哥哥？”

    苾棠抬眸看去，白芳桐的身后站著一個男子，正是韓從瑾，正神情復雜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