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謝陛下隆恩?！闭盐牡勖黠@已經(jīng)生氣，姚世南不敢再堅(jiān)持，他并非莽撞之輩，原想用自己的軍功去換郭淵一案重申，可皇上不愿意，他自然也不會冒死進(jìn)諫。

    苾棠心中嘆了口氣，看來郭將軍要想翻案，實(shí)在太難了，再說全家都抄斬了，就算翻案了又怎樣？

    “這次大勝，肅王也功不可沒，老三說說，你可想要什么賞賜？”昭文帝被姚世南氣著了，決定先不理會這些不知輕重的將士，還是先問問自己懂事的三兒子，緩一緩心中的怒氣。

    “兒臣想要城北那座皇家別苑?！笔掙盆〉穆曇衾潇o低沉。

    苾棠猛地抬起頭來，他剛剛問過自己在夢中是死在城北別苑的，現(xiàn)在，他把那別苑要過去，想做什么？

    第15章

    “老三要那別苑做什么？”昭文帝心中不解，城北的那個別苑很小，也沒什么特別之處，他從來沒去過。

    蕭昱琛眉眼平靜，“兒臣偶然聽聞善覺寺的了智大師說起，那城北別苑似乎位置上有些不妥，恐會妨礙大齊氣運(yùn)，兒臣想把那別苑鏟平，恢復(fù)成天然山林，種些花木。”

    苾棠震驚地看著蕭昱琛，他要把那皇家別苑鏟了！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總不會是為了自己吧？苾棠看了蕭昱琛好幾次，蕭昱琛卻目不斜視，一眼都沒看她。

    苾棠搖搖頭，善覺寺的了智大師可不是胡言亂語之人，他應(yīng)該就是為了大齊氣運(yùn)才這么做的吧？不管如何，只要那個皇家別苑再也不存在，她的心里就安穩(wěn)踏實(shí)多了。

    “竟然是了智大師說的，那你盡快動手吧！”沒想到那別苑對大齊氣運(yùn)有礙，那還了得！昭文帝贊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看看，自己的兒子多么懂事，就是要賞賜也是為了大齊著想，一點(diǎn)兒都不貪，心中全是家國天下，不愧是自己培養(yǎng)出來的好兒子。

    “兒臣遵旨。”蕭昱琛行過禮坐下，落座的瞬間，黑沉沉的目光掃過了苾棠，只是淡淡的一眼，并未在她身上停留，似乎只是無意中掠過而已。

    兒子如此出色，昭文帝心情大好，“秦將軍此次也立下了不少戰(zhàn)功，尤其是以兩萬人就大敗西榮太子五萬精兵，真是太精彩了！”可惜最后讓那太子給跑了，不然該是多么大快人心。

    秦英壽起身施禮。苾棠發(fā)現(xiàn)他十分壯碩，和姚世南的高大偉岸筆挺俊逸不同，秦英壽魁梧粗壯，好像是個莽夫。不過，苾棠覺得他肯定不是有勇無謀之人，要真是莽夫也不可能想出那么天衣無縫的計(jì)謀把郭淵給害了。

    “末將家里還有瓦房三間，就不要陛下賜宅子了?！鼻赜垡婚_口，聲若洪鐘，本就不大的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末將、末將倒是缺個……媳婦，嘿嘿?！?/br>
    他這樣子，可真是憨厚樸實(shí)，可惜有些裝過頭了。苾棠心中暗暗鄙夷，他去出征之前就已經(jīng)是副將了，聽表哥說，按照慣例，將士們可以把征戰(zhàn)的戰(zhàn)利品私藏一些，秦英壽頂替了郭淵的位置，定然是得了不少好處的，怎么可能“瓦房三間”，他不要宅子要媳婦，就是不知道哪家閨秀這么倒霉了？

    昭文帝笑道：“哦？秦將軍想要個什么樣的媳婦，朕替你掌掌眼?！边@京都閨秀甚多，無論他想要有才名的還是有賢名的，有家世的還是有容貌的，總能給他挑出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來。

    秦英壽嘿嘿笑了一聲，扭捏著說道：“末將、末將心悅……二公主殿下?！彼屑?xì)盤恒過了，以他的軍功要娶公主，可以說很是勉強(qiáng)，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大公主是成王蕭昱霖的胞妹，他不敢肖想，三公主尚未及笄，只有二公主最合適，她是二皇子慶王的胞妹，慶王吃喝玩樂并不理會朝中之事，說好聽點(diǎn)是灑脫，說難聽點(diǎn)那就是窩囊，二公主有這樣的胞兄，應(yīng)該比大公主容易得手些。

    昭文帝一口氣堵在心口，這些將士們真是沒眼色，都想提些非分的要求，沒一個像自己的兒子那么懂事的。

    二公主蕭玉彤勃然大怒，“父皇，兒臣不愿意！”他算什么東西，竟然敢肖想自己？！看看他那滿臉橫rou的粗鄙之相，連韓從瑾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不過是有了點(diǎn)點(diǎn)微末的軍功，就想讓自己一個堂堂公主嫁給他一個莽夫，做夢去吧！

    昭文帝嘆了口氣，“秦將軍有所不知，朕這七個子女個個都是心頭rou，平時都舍不得委屈他們，更何況這婚姻大事，不光是二公主，其他幾個，朕也是絕不會勉強(qiáng)他們的?！彼囊馑己苊靼琢?，蕭玉彤不樂意，他是不會看在誰有功勞的份上就勉強(qiáng)女兒出嫁的。

    秦英壽也知道事情不會這么順利，他撓了撓頭，羞赧地說道：“是，末將明白了，末將長得這么丑，也難怪沒人喜歡。二公主殿下請不要生氣，在末將心里，您就是那天上的仙女，要是因?yàn)槟⒌男囊庾屇桓吲d，末將真是恨不得死在您面前，啊不，死在您面前會嚇到您的，末將要死也死別處去?！?/br>
    他一番話說的語無倫次，昭文帝倒是被他逗樂了，“好了，別死呀活呀的，這里可不是戰(zhàn)場。今日是慶功宴，這美酒歌舞難道不能讓秦將軍放松一下嗎？”

    “皇上教訓(xùn)的是?！鼻赜坌Φ溃骸斑@酒可真是美味，在戰(zhàn)場上別的不想，末將就想這口酒?！?/br>
    蕭玉彤橫了他一眼，不知為何，秦英壽那樣卑微的話，讓她心里的怒火去了一半，甚至還有種隱隱的得意，白苾棠再美，在坤寧宮再受寵，也有比不上自己的地方，秦英壽不就根本沒注意到她嗎，他的眼里心里明擺著都是自己。當(dāng)然，他再喜歡自己也沒用，她是絕對不會喜歡這種人的。

    大殿中美貌的少女們隨著樂聲翩翩起舞，苾棠卻沒有心思看。蕭昱琛要把那城北的皇家別苑鏟平，她一直害怕的地方從此就會消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她的心中又升起了另一種不安。雖然不敢置信，她還是擔(dān)心蕭昱琛這么做有她的原因，畢竟他才剛剛問過自己的。

    斜對面蕭昱霖時不時掃過來的目光也讓她猶如芒刺在背，她已經(jīng)盡量避免遇到蕭昱霖了，可難免還是會與他碰面，像今晚的宴會，這是免不了的。

    苾棠心緒煩亂，有些坐不住了，她悄悄起身離開了大殿。

    秋夜的空氣很是清涼，苾棠深深吸了幾口，沿著小路慢慢走到不遠(yuǎn)處的亭子里，她倚著亭柱坐下，心情漸漸放松下來。不管蕭昱琛是為了什么要鏟平那別苑，她已經(jīng)替他養(yǎng)著碧木珠了，應(yīng)該也算是兩清了。至于蕭昱霖，完全避開也是不可能的，不過她已經(jīng)決定了要守在姨母和母親身邊，再也不嫁人了，有姨母和舅舅護(hù)著，這一世應(yīng)該不會有哪個男人把她送給蕭昱霖了。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苾棠平靜了，剛想起身回到大殿中，就聽見了兩道腳步聲，一輕一重。

    大公主蕭玉嫻的聲音傳來，“姚大都督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蕭玉嫻和姚世南？這兩人一路走來，停在亭子外的花木處，那里有一叢開得極美的菊花，蕭玉嫻的手指從菊花上輕輕拂過，帶了一片嬌嫩的花瓣下來，在指尖來回捻著。

    苾棠進(jìn)退不得，她倚著亭柱，從蕭玉嫻的角度是看不到她的，可那菊花就在亭子旁邊，蕭玉嫻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人家花前月下，她在一旁偷聽，實(shí)在是不妥，可要是現(xiàn)在起身出去，似乎更加尷尬，還會把人家的好事撞破了。

    “我給姚都督寫了那么多信，姚都督為什么從來不回？”蕭玉嫻聲音輕柔，滿是小女兒家的嬌嗔，和苾棠平時聽到的完全不同。

    姚世南態(tài)度恭謹(jǐn)，“戰(zhàn)場上軍務(wù)繁忙，我顧不上別的，還請公主見諒?！彼瞧鹕砀?，沒想到被蕭玉嫻給截住了。

    “戰(zhàn)場上軍務(wù)繁忙，那出征之前，我也給大都督寫了好多信的，大都督為何卻沒有只言片語給我？”蕭玉嫻委屈地嘟起了嘴，好像是在向情郎撒嬌的少女。

    微

    姚世南一拱手，“男女有別，還請公主殿下不要再寫信給我了，公主寫的那些信，我只看過第一封，后面的并未看過，本想退還給公主，又恐落入他人之手，于公主殿下清譽(yù)有損，所以，我都燒掉了。”

    “你說什么？都燒了？！”蕭玉嫻輕柔的聲音頓時拔高了。

    苾棠暗暗吐了吐舌頭，這姚都督可夠厲害的，公主給他寫的情意綿綿的信件，他竟然看都不看就給毀了。不過，看來蕭玉靈看的那些話本子也不是完全胡說八道，這世間真有男女寫信來表達(dá)心意的。

    姚世南沉聲道：“都燒了，以后請公主殿下不要再寫信給我，免得我還要背著人悄悄燒毀?！?/br>
    苾棠暗暗搖頭，他這話可夠毒的，就差直接說公主那些情意綿綿的信只是給他添麻煩而已。

    “大都督為什么不肯接受我？”蕭玉嫻泫然欲泣，眼睛中的淚水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更顯得楚楚可憐，“本朝并無駙馬限權(quán)之說，你就算做了駙馬，也可以繼續(xù)當(dāng)你的大都督?！?/br>
    姚世南沉默了片刻，“不瞞公主，我從無尚公主的想法，而且我心中……已經(jīng)有人了。”

    “你有喜歡的人了？”蕭玉嫻既震驚又氣恨，聲音也變得尖厲起來，“她是誰？！”

    姚世南這次再沒開口。

    蕭玉嫻等了片刻，終于一跺腳，掩面而去。

    苾棠從亭柱后面悄悄探出頭來，見姚世南的身影也不見了，搖搖頭，嘆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阿靈那話本子上寫的花前月下可不是這樣的?！?/br>
    “白姑娘偷聽別人說話，還要點(diǎn)評一番嗎？”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