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當(dāng)然也一起進宮朝賀， 她是正二品夫人，比許碧的位置還要靠前一些。作為突然出現(xiàn)的新面孔， 頗為引人注目， 連袁太后都多看了兩眼，不咸不淡地道：“這不是沈大將軍的家眷么， 不在杭州，竟進京了？”

    沈夫人都進京好幾個月了， 袁太后這會兒卻擺出一副毫無所知的模樣，顯然是一派輕視模樣。沈夫人臉色微微有些漲紅， 梅皇后已經(jīng)微笑道：“母后不知，沈淑人生產(chǎn)， 沈夫人做婆母的， 自然是要來照顧?！?/br>
    袁太后往下瞥了一眼， 準(zhǔn)確地看到了許碧， 皮笑rou不笑地道：“是么。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梅皇后含笑道：“沈淑人有福氣， 一舉得男?！?/br>
    袁太后聽起來就更沒有什么興趣了，旁邊便有命婦笑道：“這幾年京里氣運跟從前也不同，總聽說這家生了兒子， 那家生了兒子。臣婦有一回還說呢，宮里有了皇子，這京城里也跟著起了運了。”

    這馬屁拍的真是讓許碧佩服。要說她上輩子寫了好些新聞，但走的都是犀利風(fēng)，像這種高大上的馬屁風(fēng)，她就自愧不如了。看人家說得多好，就是因為宮里生了皇子，所以帶動得整個京城都開始生兒子，這簡直是——送子娘娘都可以失業(yè)了。

    袁太后卻好像挺愛聽的，看著在殿內(nèi)玩在一處的兩個皇子笑了笑：“可不是，如今宮里也熱鬧多了?！?/br>
    皎哥兒已經(jīng)兩歲多，開始頑皮了。耀哥兒小一些，卻怪霸道的。兩個小皇子湊在一塊兒雞貓子喊叫的，確實是熱鬧。鬧得兩邊的嬤嬤宮人們都如臨大敵，生怕兩人打起來，到時候他們這些下人就要倒了楣。

    至于蘇阮所生的小公主，這會兒也抱了來。不過她比起哥哥們就小得很了，被乳娘用個包被包著抱在懷里，正一邊吃著手指，一邊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哥哥們的動作。

    梅皇后就招手叫乳娘把小公主抱了過去，給她把小手從嘴巴里拉出來，拿帕子擦了擦，又摸了摸那張懵懂的小臉，笑道：“女兒也不錯。瞧我們淑姐兒，多乖?！?/br>
    淑，是除夕家宴上皇帝才給小公主起的名字，聽說還是因為皇后先提起來，說小公主這都要半歲了，總是大姐兒大姐兒地叫也不大好，皇帝才隨口賜了個名字。

    不過這個字的意思是極好的，尤其是給女孩兒。此刻小公主仿佛聽得懂似的，對著皇后露出一個甜甜的笑，隨即就伸著小手想去抓皇后鬢邊垂下的步搖流蘇。

    乳娘連忙上來阻攔：“姐兒，那個可不能抓。”

    皇后倒笑起來：“女孩兒么，總是愛這些東西——”取下鳳頭步搖給她，“拿給她玩兒罷，只小心別叫她把珠子拽下來擱進嘴里，那可了不得?！?/br>
    蘇阮連忙起身替小公主謝過皇后賞賜，底下的命婦們便彼此遞了個眼色。小公主自降生后，皇帝雖然也時常去看望，卻連名字都沒取，倒是皇后，對小公主的各樣賞賜從不落后于兩位皇子，顯然十分喜愛。這不能不叫那些精明人有所猜測——皇后表現(xiàn)得如此喜愛小公主，是不是正反映了她對兩位皇子的忌憚，以及對某些人的不滿呢？

    不過這話當(dāng)然不會有人傻到說出來，自有人恭維著又把小公主夸了幾句。

    這也不算睜眼說瞎話。小公主生得像蘇阮，又正是可愛的時候，一張小臉團團的又白又嫩，大眼睛如同黑葡萄一般水靈，兩只小手一伸出來，手背上一排小窩窩。而且她又安靜又乖巧，很少哭泣，多是有人一逗就笑。這樣的孩子，也少有人真會不喜歡。

    于是話題就轉(zhuǎn)回到了孩子們身上，這可說的就多了。在座的命婦們哪個家里不是兒孫成群，隨口就能找出一堆話來，好不熱鬧。

    只是說到宮里的孩子，就不能不提敬親王。雖然他的年紀(jì)其實已經(jīng)不能算是小孩子了。進了新年，他就算是十一歲的人了，離著皇帝所說的十二歲出宮開府，也只剩下了一年的時間。

    要說十二歲出宮開府，這個年紀(jì)也確實略早了些。一般皇帝的皇子們，都在成親之后才出宮開府，那時候少說也是十五六歲了。但敬親王這個情況確實有些特殊，他畢竟不是皇帝的兒子。

    不小心起了這個話題的命婦心中暗暗埋怨自己，說什么不好，偏要提到敬親王的年紀(jì)。但話都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了，若再緘口不言未免太露痕跡，皇后可還在那兒坐著呢。于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道：“開府了就是大人了，再過幾年成親生子，宮里頭越發(fā)熱鬧，怕太后娘娘就要笑得合不攏嘴了?！?/br>
    袁太后倒真的笑了出來：“可不是。到時候?qū)m里也再添幾個丫頭小子，再加上外頭的，這到過年的時候可不是要把我這寧壽宮的房頂都掀了。”

    難得見太后竟真像是毫無芥蒂的模樣，提起話題的命婦大喜，連忙奉承，其余人也跟著附和，說得袁太后真是笑起來合不攏嘴了。

    這一片熱鬧之中，誰也沒注意到袁勝蘭。

    雖說坐的位置仍舊很高，但袁勝蘭如今卻遠(yuǎn)不如從前引人注目了。從前她最喜穿近似正紅的紅色，比如胭脂、朱紅等顏色，再配上金玉滿頭，真是走到哪里都顯眼無比。特別那時候她總坐在離皇后最近的位置上，倘是有人不留心，怕還要把她錯眼看成皇后呢。

    可如今，雖然她穿的也是年下新制的衣裳，卻換了淡淡的海棠色，頭上身上的首飾都比從前少了一半，除了一枝表示身份的鳳釵，余者竟再無特別奢華的，跟從前比起來真是判若兩人。

    尤其她身上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勁兒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陰郁。一樣是坐在那里，大家有意無意，就都把她忽略過去了。

    當(dāng)然，這也可能跟如今坐在皇后下首的梅賢妃太亮眼有關(guān)。自打生了孩子，梅賢妃倒不大用從前那些酷愛的藍(lán)紫之色了，據(jù)說是因為皇次子最愛鮮艷的顏色，所以梅賢妃今兒倒穿了件胭脂色的長襖，只在領(lǐng)口袖口滾了暗色的邊子壓一壓。

    不過她如今日子過得順心，氣色紅潤神采飛揚，便是不刻意做什么，也頗為引人注目。相形之下，袁勝蘭被她襯得毫無光彩，也難怪眾人不注意了。

    袁勝蘭就那么默然地坐著，抬起陰郁的目光，掃了一眼上首的袁太后。

    袁太后正在跟人說起敬親王的親事——雖說年紀(jì)還小，但看袁太后的樣子，似乎現(xiàn)在就準(zhǔn)備開始給敬親王相看王妃了。不過也是，親王的王妃必定要仔細(xì)挑選，在年紀(jì)適宜的女孩子們里頭相看個兩三年也不算太久。且親王大婚規(guī)矩多得很，一般從下旨到娶進門，中間也得經(jīng)過一年多的時間。何況這是袁太后的親孫子，早些cao心也是情理之中。

    袁勝蘭冷冷地注視著袁太后。袁太后看起來興致勃勃，不，不是看起來，她是真的興致勃勃。也是，給自己的親孫子挑孫媳婦，自然是有興致了。

    今日朝賀，自始至終，袁太后都沒有多往她這里看一眼，甚至都沒有跟她說上幾句話。她已經(jīng)沒用了，一場假孕甚至沒能絲毫動搖皇后和賢妃的地位，可見她這個昭儀在皇帝心中毫無地位，當(dāng)?shù)煤纹淇尚Α?/br>
    而一個不能得皇帝重視的嬪妃，對袁太后而言又有什么用呢？甚至她如今連懷孕都不能，怕是對袁太后最后的一點威脅也消失了吧。

    一個既沒有威脅又沒有用處的人，怎么還值得袁太后注意，還怎么能讓她關(guān)心呢？甚至連一點面子上的情分，袁太后都不再費心去維持了。

    “昭儀想什么呢，這么出神?！倍厒鱽砻啡敉裥σ饕鞯穆曇?。

    梅皇后在座位上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袁勝蘭的失意人人都看見了，連袁太后都不再費心給她撐面子，這樣一個人在宮里已經(jīng)完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招惹她呢？

    梅賢妃笑道：“我是覺得昭儀今兒身上用的香粉味道怪好的，所以問一問?！?/br>
    袁勝蘭冷冷地掀了掀眼皮，直接把腰間的香囊扯下來給了身邊的春劍：“給賢妃娘娘送過去?！?/br>
    春劍連忙把香囊捧了過去，卻有些怯怯的。袁勝蘭這態(tài)度，就仿佛施舍叫花子似的，若是梅賢妃發(fā)怒，她這個做奴婢的怕又要倒楣了。

    誰知梅賢妃卻當(dāng)真把香囊接在手里，還笑向梅皇后道：“jiejie聞聞這個味兒，像是青木香，可又有點不大像?！?/br>
    梅皇后在家中時就會調(diào)香，嗅覺格外靈敏，雖然那香囊還在梅賢妃手中，梅皇后也能聞得出來，那香囊里頭裝的確實是青木香，不過還夾了別的東西，令香氣顯得甜膩了些，沖到鼻中便覺得有些太過濃厚。

    梅賢妃將那香囊放到鼻下聞了聞，笑道：“細(xì)聞起來倒有些甜甜的，只是——”她說著，忽然一手就捂住了胸口，眉頭也微微蹙了起來，連忙將香囊拿遠(yuǎn)，“這離得近了倒有些——”

    話還沒說完，只聽捧雪輕呼：“娘娘，怎么了？”

    殿內(nèi)眾人目光立時都落到了梅皇后身上，只見梅皇后眉頭緊皺，一手按著胸口，一手向捧雪招了招：“取杯茶來?！?/br>
    梅賢妃的手也還按在胸口上，竟忘記了后頭該做什么，只管盯著梅皇后。

    捧雪急忙端過一杯溫茶，梅皇后喝了兩口，卻忽然一側(cè)頭，哇地一聲將剛喝進去的茶吐了出來。

    滿殿嘩然。誰不知梅皇后素來極重儀表，似這種當(dāng)眾嘔吐的事是絕不會發(fā)生的。

    顧充媛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快，快宣太醫(yī)！”

    梅皇后吐了兩口，胸頭突起的煩惡之感消散了不少，拿帕子拭了拭唇角，擺手道：“不必，不過是有些脾胃不適罷了。今兒是元旦，宣什么太醫(yī)呢?！?/br>
    顧充媛皺眉道：“娘娘鳳體要緊，哪里能為一個日子就耽擱了呢？”宮里確實有不成文的規(guī)矩，年節(jié)之時不宜宣太醫(yī)?？赡嵌际菍﹀鷭鍖m人說的，如皇帝、皇后與太后，卻是不必受此限制。

    梅皇后卻微微一笑，溫聲道：“充媛的關(guān)心，我知道了。無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不必?fù)?dān)心?！?/br>
    顧充媛還想再說什么，目光一轉(zhuǎn)，只見一旁端茶的捧雪臉上神色十分復(fù)雜，既像是擔(dān)憂，又像是狂喜，因極力抑制，便成了一個古怪的表情。顧充媛心中一動，猛然想到什么，一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又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連忙低下頭，借著喝茶的工夫掐了自己一下，才能冷靜了些——皇后，皇后該不會是……

    難道真會是有喜？顧充媛忍不住又悄悄抬頭，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皇后。梅皇后言笑宴宴，看起來方才的嘔吐仿佛真是一次偶然似的，可顧充媛眼尖地注意到，梅皇后的手意識地在自己小腹上輕輕撫了一下。

    那動作很不明顯。因梅皇后本就將手置于腹前，因此與其說是撫摸，倒不如說只是手指輕輕動了動。若不是顧充媛恰好看見，只怕根本不會注意到。

    難道真是有喜？顧充媛不敢置信地想?；屎蠹藿o皇帝十年，頭胎小產(chǎn)之后就再無動靜，這些年來，連皇后自己都認(rèn)定自己不能生了，所以才會在皇帝甫登基之后便選秀充盈后宮，不就是為了求皇嗣嗎？可這會兒……

    顧充媛再看了一下捧雪，這奴婢已經(jīng)將皇后手邊的茶捧了下去，悄悄地?fù)Q了另一杯上來。顧充媛遠(yuǎn)遠(yuǎn)地瞥了一眼，覺得那并不是茶。

    多半，皇后真的是，有喜了……

    顧充媛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個什么滋味。

    按說她是應(yīng)該高興的。皇后素來公正，唯有皇后穩(wěn)坐中宮之位，她才有如今的安穩(wěn)日子過?？伤屎竽昙o(jì)相仿，如今皇后在這個年紀(jì)還能有孕，她卻早就失了皇帝的寵愛，一月里皇帝去個一次半次，也不過是說說話罷了……

    雖然梅皇后一副行若無事的模樣，但在座的命婦們都不是傻子。皇后身子不適，他們自然不會久留，不久之后就有年長的命婦露出疲態(tài)起身告退，眾人紛紛散去。

    梅賢妃一路陰著臉回了長春宮，吩咐汲月：“去交泰殿看看，皇后娘娘有沒有召太醫(yī)?！?/br>
    汲月也覺得有些不對了：“娘娘是說……這，這不太可能吧？”

    梅賢妃咬了咬嘴唇，有些煩躁：“我也覺得不可能，但——”

    汲月忙出去了，梅賢妃在殿內(nèi)不停地踱步，臉色越來越沉。浣霜小心翼翼地道：“娘娘不必太過煩憂，皇后娘娘多年都沒有喜訊，這回大約也只是脾胃不和罷了。說不定就是袁昭儀的香囊，皇后娘娘不喜那味道罷了?！?/br>
    梅賢妃沒說話。今天她本來是想借著袁勝蘭的香囊演一出戲的，誰知鑼鼓點兒剛敲響，上場的角兒卻換了。她是很想相信浣霜的話，甚至巴不得如此，可她更了解梅皇后，若只是個脾胃不和，梅皇后不會如此失態(tài)。

    浣霜不敢再說話，等了半晌，汲月才從外頭快步進來：“娘娘，交泰殿悄悄宣了太醫(yī)?！?/br>
    梅賢妃的臉色頓時大變。倘若只是脾胃不和，梅皇后斷不會在大年初一宣太醫(yī)。此刻這一宣太醫(yī)，足以證明梅皇后自己心里都覺得，她并不是脾胃不和。

    梅賢妃的擔(dān)憂在數(shù)日后得到了驗證，初五，太醫(yī)至交泰殿請平安脈，診出喜脈。

    消息一出，滿宮轟動。誰不知皇后多年無孕，大家早都認(rèn)定她不能生了，因此才將meimei選進宮中，生子固位?？蛇@一轉(zhuǎn)眼間，皇后竟然有孕了！

    “真有孕了？”寧壽宮里，袁太后哄走了敬親王，臉色才陰沉了下來，“不是早就說她的身子不宜生育了？”

    回話的嬤嬤低著頭，半晌才道：“皇后娘娘這些年來一直調(diào)養(yǎng)身子……”不宜生育，不等于不能生育?；屎蠖嗄隉o孕，自然是身子不好，但就是病秧子，也有懷孕的，更何況皇后還沒病到那種程度呢。說到底，除非下過絕育之藥，否則一個女子是否能有孕，很多時候也是要看運氣的。

    “娘娘不必著急——”嬤嬤連忙又補了兩句，“皇后也未必就能生下皇子?！鄙猩€兩說呢。

    “等她生下皇子就晚了！”太后冷冷地道，“那可是中宮嫡子！”跟妃嬪們生的可不一樣。倘若有嫡子降生，就是皇帝立刻死了，嫡子未曾得封太子，也是可以名正言順繼位的。

    嬤嬤低聲道：“其實不想讓皇后生下皇子的，可不只是……”

    太后嗤笑了一聲：“你說的也是。不過，那日我瞧著賢妃倒像是有什么反應(yīng)的模樣，怎的后頭倒沒動靜了？”

    沒動靜的梅賢妃，在自己宮里剛砸了個杯子。

    “娘娘——”汲月忙上前將那些碎片拾起來，“娘娘別——”這會兒消息一傳出來，闔宮都一派歡天喜地的，梅賢妃做為meimei，更應(yīng)該表示歡喜才是，這砸杯子若是被人知道，如何說得過去？

    其實大年初一那天，梅賢妃已經(jīng)有些猜測，可如今交泰殿公開了消息，她還是忍不住了：“她怎能有喜？”明明這些年都不能生了，所以家里才讓她入宮，不就是為了生個孩子嗎？如今她宮也進了，皇子也生了，皇后卻又自己有孕了？倘若皇后生下皇子，她算什么？耀哥兒又算什么？她這么辛苦地爭寵、懷孕，難道就都變成一場空了嗎？

    “娘娘，娘娘！”汲月急死了。雖然殿內(nèi)再無別人，可這些話又怎么能隨便出口呢？

    “娘娘別急，這也未必是皇子呢?！?/br>
    “就算不是皇子又如何？”梅賢妃終于想起自己長姐的年紀(jì)，并不是她一直以為的半老徐娘黃臉婆，“她能生一個，就能生兩個，她才二十八呢?！敝灰苌?，何愁生不出兒子。

    “不，不會的……”汲月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若是能生，皇后娘娘早就生了，這，這次一定是偶然……”她說到這里，自己也不知該說什么了，不管皇后是不是偶然，有些民間婦人到四十歲還能生育，皇后離四十歲還有十幾年，誰敢保證她就不能生出皇子來？更何況，萬一這一胎就是皇子呢？

    “她若生了皇子，我算什么？”梅賢妃兩眼發(fā)紅，“為了幫她，我才入宮做了皇上的妃嬪，屈居她之下，一輩子都只是側(cè)室……”若是耀哥兒能繼位，將來她還可以與梅皇后同為太后，可若是梅皇后生下嫡皇子，則她一輩子也只能做個太妃，一輩子都是側(cè)室！

    想起當(dāng)初她自己繡好的那件嫁衣，梅賢妃只覺得悲從中來：“若是不為了她，我早就嫁人了……”至少能穿上大紅嫁衣，當(dāng)家作主，而不是如現(xiàn)在一般，便是貴為四妃，頭上也永遠(yuǎn)壓著一個皇后。

    汲月不敢說話了。當(dāng)初梅汝志給幼女相中了一門親事，那會兒皇上還只是靖王，梅家也不是承恩侯府，而梅若婉還不滿十三歲。

    梅夫人是不滿意的，嫌對方門第太低。不過兩家是通家之好，梅若婉與那家的子弟自幼相識，算得上青梅竹馬。因兩人年紀(jì)還小，這門親事也只是口頭約定，但梅若婉已經(jīng)開始繡嫁衣了。

    可風(fēng)云陡變，端王謀逆，太子暴亡，靖王卻先為太子，后登大寶，而袁太后挾從龍之功與袁家之勢，定然是要扶持袁氏女子，與皇后分庭抗禮的。而皇后無子，這是極大的弱點，為了穩(wěn)固中宮，才有了梅若婉選秀之事。

    汲月不知道這事兒究竟是梅皇后提的，還是承恩侯夫人提的，但她依稀記得梅若婉當(dāng)時也是很高興的，那件已經(jīng)將將要繡成的大紅嫁衣，就被她塞到了箱子底下。

    只是誰也沒想到，眼看一切似乎都將要成定局的時候，梅皇后，居然有孕了。這是國之大喜，可，卻是梅若婉的大難……

    第161章 祈福

    中宮有孕， 國之大喜。又是在正月里診出喜脈，簡直是喜中之喜， 真是普天同慶了。

    “凈凡居然還真有點本事啊……”許碧當(dāng)初提出讓凈凡給皇后診治不過是抱著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的想法，沒想到這才幾個月呢，皇后居然就傳出喜訊了。

    沈云殊到了年節(jié)終于可以休息一下陪陪老婆和兒子了。他一邊把元哥兒放到自己肚子上趴著，一邊嗤笑道：“凈凡是運氣好?；屎筮@些年其實一直在調(diào)理身子， 只不過宮里的太醫(yī)都謹(jǐn)慎得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皇后不提求子， 他們當(dāng)然也就不冒這個險。凈凡倒有一手好金針，為了免罪膽子也大， 這幾個月一直在為皇后針灸呢。”

    針灸可不是件小事，那是在皇后娘娘的鳳體上扎針， 是有損鳳體之事！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誰也不會主動去攬這個麻煩，除非真到了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 誰會提出行針？更不必說，太醫(yī)們都是男人。

    畢竟男女有別， 太醫(yī)們?nèi)ソo宮里娘娘們診脈， 有那講究的還要在腕上搭一層薄紗， 不讓太醫(yī)的手碰到肌膚呢。這扎針， 你不得脫了衣裳么？再有本事的太醫(yī)， 也不敢說自己能隔著衣裳下針。可脫衣裳——恐怕太醫(yī)回家就得自戳雙目了。

    如此一想，也就難怪凈凡能掙到這份功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