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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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太后的消息比皇后還靈通呢, 皇后到的時候, 袁勝蘭已經(jīng)在寧壽宮里哭得昏天黑地了。 袁太后看起來比她好不到哪里去,雖然沒有呼天搶地,可臉色煞白。御醫(yī)連忙上來診脈——其實不用診也知道,無非是急火攻心、傷心過甚, 要開疏郁、寧神、補(bǔ)身的那些個方子罷了。 皇后叫御醫(yī)下去擬方子了,自己從宮人手中接過一杯茶水, 親自遞到袁太后手中,嘆道:“母后,不管出了什么事, 您總要自己保重身子才是?!?/br> 袁太后并不去接那杯子, 只是把眼睛轉(zhuǎn)過來,死死盯著皇后,從牙縫里擠出幾不可聞的幾個字:“你如今——”后面幾個字消失在她唇齒之間,雖然聽不到, 卻仿佛能讓人感覺到這后半句話是硬生生在牙齒當(dāng)中被碾碎了。 皇后微微向前傾了傾身:“母后說什么?” 袁太后緊緊地握著雙手?;屎笳f是來勸慰她的,其實袁家父子身亡, 皇后不定有多稱心呢。 后宮之主原該是皇后,可是她這個太后卻還壓在皇后上頭,一則是因為孝道, 一則就是因為袁家之勢了??蛇@會兒,袁家父子三人俱亡,袁氏一族只剩下了幾個在外的小官兒,再就是一個空空的承恩公府,竟連一個四品以上的官兒都拿不出來了。 如此,她這個太后除了一個孝字之外,還有什么能拿出來壓人的呢?而就算她能拿孝道壓人,也不過只是在這后宮里徒自折騰。 后宮與前朝并不是割裂開來的,一個在前朝毫無勢力的太后,就算再把架子端得高高的,也無非是空架子。你說孝道可以壓人,可你的話若是連后宮都出不了,孝不孝還不是由著別人說了算? 袁太后深深吸了口氣,把涌到喉嚨口的甜腥壓了下去:“我說,這會兒我心都亂了,后宮的事,還要你來打點(diǎn)?!?/br> 皇后恭順地點(diǎn)點(diǎn)頭:“母后務(wù)必保重身子?;噬显谇俺懒诉@事兒,也是傷心得了不得,已經(jīng)追封了袁大將軍為忠武公?!彼抗庖晦D(zhuǎn),望向還在一邊抽泣的袁勝蘭,“皇上還說,雖則昭儀meimei已經(jīng)入宮,可忠武公不是別人——許昭儀meimei為忠武公服一年的齊衰,景陽宮可掛白,昭儀meimei若是想為父兄做些法事,也可叫宮中寶華殿安排?!?/br> 齊衰,是出嫁女為父親所服的孝期。若是在普通人家,父親死了,出嫁女服孝乃是常理,可嫁進(jìn)皇家卻不能講究這個。因妃嬪第一要務(wù)是伺候皇帝,所謂卑不動尊,誰敢說自己的爹比皇帝還重要呢? 且,在這等冠冕堂皇的說法之下,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既要服孝,自然就不能伺候皇帝了。一年的齊衰,就是一年不能承寵,青春易逝,誰消耗得起呢? 只是袁勝蘭這會兒可沒想到這個問題。她只聽見了皇帝特許她服孝,還許她在寶華殿做法事——那地方,可是只有太后與皇帝皇后才能去做法事之處,其余人可沒這個資格,頂多也就是為這幾位祈福而抄寫的經(jīng)文能在寶華殿里燒一燒罷了。 皇后說完了,服侍著太后歇下,這才告退回了交泰殿。捧月連忙奉上茶,道:“娘娘快潤潤口。只顧著說話了,這半天竟是連口水都沒喝?!?/br> 皇后微微一笑接了茶,輕嘆道:“出了這樣的事,宮里想必也是人心惶惶的。傳我的話,不許胡亂議論前朝之事。另外,既是皇上許了景陽宮掛白,就叫人快些把要用的東西送了去。忠武公乃是以身殉國,布置上頭不可馬虎敷衍。昭儀年紀(jì)還小沒經(jīng)過這些事,著個懂規(guī)矩的人過去幫襯著,都向她講清楚,別讓下頭那些偷懶的糊弄了。尤其是做齊衰的麻布,景陽宮必然沒有,叫內(nèi)務(wù)司快些尋出來做了孝衣送去,不許耽擱!” 捧月抿嘴笑道:“還是娘娘想得周到?!彼齽偛趴墒窃趯帀蹖m里都看見了,袁昭儀怕是根本還沒想明白呢,瞧著還挺得意似的,怕是覺得陛下這是特別抬舉她吧? 皇后笑了一笑,又道:“昭儀慣愛鮮亮,大約也沒有合適的首飾。你去庫房里——我記得有一對青金石的簪子來著,還有一對象牙的,一并給昭儀送過去?!?/br> 捧月便忙忙地開庫房去了?;屎笠性谀抢锍隽艘粫荷瘢鋈坏溃骸耙滥憧?,太后可想到了沒有?”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立在一旁的捧雪也有片刻的茫然才明白皇后所指,猶豫道:“依奴婢想,太后應(yīng)當(dāng)是想到了的?!痹褍x就是個榆木腦袋,袁太后可不是。 “可她也沒替袁氏推拒?!被屎蟀櫰鹈碱^,喃喃地說。若是袁太后想讓袁勝蘭早些生下皇子,就不該由著袁勝蘭領(lǐng)了皇帝的“恩旨”,而是該婉拒才是。既能得了實惠,還能顯得袁氏謙遜。 “也或者是太后當(dāng)真沒想到?”捧雪也不敢肯定,“畢竟此事來得太——”太突然了,誰能想到袁家父子一下子就全死了呢? 梅皇后輕輕笑了一下:“當(dāng)初太子身亡,太后也沒有糊涂……”親生兒子死了,太后都能迅速地想到了對自己最有利的辦法,現(xiàn)在不過是死個娘家人罷了,難道還能比死了太子更要緊? “再不然,太后可能覺得許氏的孩子——”捧雪還沒說完就自己停了下來。且不說許氏肚里是男是女,就算生下來了,袁昭儀服孝呢,這孩子也歸不了她。 但除此之外,捧雪想不到別的理由了。除非,除非袁昭儀生不生孩子,袁太后其實并不關(guān)心。 但這怎么可能呢?有袁氏血脈的皇子登上皇位,才是對太后最好的結(jié)果啊。否則,她為什么非要接袁昭儀入宮,為此連選秀的日子都要往后推呢? 皇后的命令一經(jīng)下達(dá),立刻傳遍了整個后宮。許瑤送走了來她面前八卦的一個才人,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簡直太好了! “這下,袁昭儀可不會天天跑到美人面前來使臉色了吧?”知韻也是歡天喜地,“一年齊衰呢,咱們總算耳根清靜了。” “不要胡說,昭儀那是關(guān)心我。如今她娘家出了這樣的大事,我身子重,不能過去安慰,你備些東西送過去,也是我一點(diǎn)心意,請她節(jié)哀?!痹S瑤輕斥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起來,等這孩子要生的時候,昭儀還未出孝呢,大約是見不著他落地了?!?/br> “啊!”知韻恍然大悟,“這樣,皇子就定然是皇后娘娘來撫養(yǎng)了!” “嗯?!痹S瑤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向皇后那里遞了話之后,卻始終沒得到明確答復(fù),可見皇后并不愿為了她這個孩子與太后作對。如今可好了,袁家父子死得可真是時候! “過幾日你去見家人的時候,往家里傳個話兒,就說到底是姻親,雖隔得遠(yuǎn),也該跟沈家走動走動?!?/br> 知韻是宮女,每個月能在宮門口見一次家人,說起來往外傳遞點(diǎn)消息可比她容易多了。唉,也還是因為她位份太低了,若是位居九嬪,只要有孕,家里人就能被宣召進(jìn)宮見面,到生產(chǎn)之時還能進(jìn)宮來照顧幾天。 “跟沈家?”知韻大為驚訝,“您是說,就,二姑娘嫁的那個沈家?” “除了他們還有誰?”許瑤皺了皺眉。說實在的,知韻沒有知香好用,不夠機(jī)靈,有時候話還多。 “可是,您不是一直都說皇上不喜歡沈家……”許家不是一直都巴不得跟沈家撇清關(guān)系的么?尤其是關(guān)于定親的傳言,許瑤一直在宮里都是絕口不提沈家的。 “你只管傳我的話就行了。”看吧,不但是笨,還多嘴多舌問個沒完?;噬显俨幌矚g沈家,如今袁家一倒,沈家必然出頭,放著這樣的姻親不聯(lián)系,豈不是愚蠢?再說,進(jìn)宮這大半年,她隱隱約約地也琢磨到了一點(diǎn)東西——有時候面上看起來是那樣的事,也許事實并非如此呢…… 見許瑤不悅,知韻不敢再多問,連忙應(yīng)了下來。許瑤這才覺得心氣順了些,端起手邊的紅棗茶抿了一口:“宮里可還有別的事?” 有袁家這一件大事在,別的都要算雞毛蒜皮了,知韻想了一會兒才想到一件:“哦,之前太后娘娘要召見梅大儒的妻兒,好像說這幾日就該到京城了……” 娘家出了如此大事,袁太后還要見什么梅汝清的妻兒呢?袁勝玄人都沒了,難道還能給他張羅冥婚不成? 不過人都召進(jìn)京來了,現(xiàn)在又說不見——從嶺南到京城好遠(yuǎn)的路呢,縱然梅汝清是白身,也不好這樣耍著他的妻兒玩的。更不必說,梅汝清在軍中教授倭語的事頗有成效,正逢倭寇為患,對于這般有用處的人,皇帝多半要加以賞賜,那就不能以普通白丁視之了。 袁太后不見,只好梅皇后來見了。正好也是娘家族人,見一見理所應(yīng)當(dāng)。于是,后宮的妃嬪們?nèi)ハ蚧屎笳埌驳臅r候,就聽說承恩侯夫人領(lǐng)著梅娘子陸氏和其女兒進(jìn)了宮,正在殿內(nèi)與皇后說話呢。 “多年未見,七嬸瞧著沒什么變化,婳兒倒是長得這么大了?!?/br> 方才陸氏進(jìn)殿,行的是參拜大禮,皇后受了,這會兒說起話來,便是家禮了。梅汝清在族中排行第七,皇后呼為七叔,對陸氏自然便稱七嬸。 “民婦不敢當(dāng)娘娘這般稱呼——”陸氏連忙就要站起來,卻被梅皇后示意,叫宮人給止住了:“七嬸不必如此多禮,我與七嬸這許多年沒見,七嬸這般,可就是與我見外了。” 梅皇后未嫁之時,的確常出入梅汝清家中,與陸氏自然相熟,只是如今她母儀天下,身份自是不同,陸氏又焉敢隨意呢?聽了她這話,方在繡墩上坐穩(wěn)了,也面露懷念之色道:“可不是,這一晃就是十年呢……您出嫁的時候,婳兒才那么小,嚷著要看新娘子……” 梅皇后不由得也笑起來,看向在陸氏身邊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卻低頭抿著嘴笑的梅若婳:“我記得呢,婳兒那時候還圓圓胖胖的,才多大呢,就知道愛漂亮,不許人說胖,可又不肯不吃桂花糖……” “娘娘——”梅若婳抬起頭來,撒嬌地喚了一聲,“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陸氏笑著輕輕拍了女兒一下:“沒規(guī)矩,娘娘還沒有讓你說話呢?!?/br> 梅皇后笑著沖梅若婳招了招手:“沒外人,一家人哪里有那許多規(guī)矩。婳兒過來讓我瞧瞧,真是女大十八變,這若是在街上碰見,我可真認(rèn)不出來了?!?/br> 梅若婳大大方方地站起來,走到梅皇后面前:“可是娘娘還是當(dāng)初的模樣呢?!?/br> 梅皇后不自覺地摸了摸臉:“都十年了,老了,哪里還能是當(dāng)初?!?/br> “娘娘哪里老了!”梅若婳肯定地道,“娘娘這是風(fēng)韻。就如那盛開的花,正是好時候呢?!?/br> 梅皇后輕笑:“你這丫頭,嘴還是這般甜?!毙睦飬s是高興的,轉(zhuǎn)頭吩咐捧月,“把東西拿上來?!?/br> 捧月端上來的是一整套的頭面,金銀拉成細(xì)絲,堆出栩栩如生的花卉,花心里鑲上小塊的紅藍(lán)寶石,既輕巧又精致,正是給梅若婳這樣十四五歲未出嫁的女孩兒戴的。 陸氏連忙起身:“娘娘真是費(fèi)心了……”這手藝一看就是宮里的,可宮里的妃嬪們都講究首飾上的寶石越大越好,像這等以新奇精巧為主的首飾,宮妃們并不怎么戴,多半要嫌份量不夠。這首飾,只怕就是梅皇后特地叫人打出來的——梅若婳父兄都只是舉人,太貴重的首飾戴了不免扎眼,倒是這樣的最合適。 梅皇后笑吟吟地拿起一枝步搖,親手給梅若婳插在發(fā)髻上:“年輕姑娘家,就該好生打扮。” 捧雪早拿了一面靶鏡來,梅若婳對著鏡子照了照,臉上浮起一絲紅暈:“謝娘娘賞?!备赣H不喜女子艷妝冶飾,她和母親的衣飾都要講究淡雅清致,可她就覺得那樣太過寡淡沒意思。只是母親素來聽父親的,并不管她想要什么。這下好了,皇后娘娘賞的東西,父親總沒有阻攔的理由了。 梅若婳目光不由得在那一副頭面上掃了一圈。梅皇后給的是全套的頭面,連耳環(huán)和鐲子都齊全,堆在盤中寶光燦燦,正是她最喜歡的。 梅皇后看她這樣子,不由得微笑起來。其實她也喜歡這種輕巧精致,以樣式取勝的首飾,只是身為皇后,非得戴那些沉甸甸的東西不可,倒浪費(fèi)了宮里工匠的好手藝。這套首飾的花樣還是她閑來無事自己畫的,當(dāng)初做過幾對簪子和步搖,賞了梅若婉,誰知她卻不喜歡,反在梅夫人面前說這些東西輕飄飄的沒個身份,弄得梅夫人又到她面前來埋怨了一番。 如今梅若婉進(jìn)了宮,自然更不肯戴這種東西,凡有首飾都要鑲上貴重珠寶,似乎不這樣就不能彰顯她的身份似的。又或者,她之所以要戴這樣的首飾,只不過是因為皇后的首飾都是這般模樣的…… 梅皇后拋開思緒,又拿起那對鐲子套在梅若婳腕上,既有人喜歡,這些東西當(dāng)然該給喜歡的人:“可喜歡這式樣?” 鐲子很細(xì),做成柔軟的蓮梗模樣,交接處一小片蓮葉,底下露出半朵蓮苞,鑲了一小塊芙蓉石,粉潤潤的可愛。梅若婳連連點(diǎn)頭:“喜歡!這一塊芙蓉石,真是點(diǎn)睛之筆。宮里的工匠果然出眾,這蓮梗若是渾圓的就失了意趣,這般稍稍交錯才見巧思呢,極有畫意?!?/br> 梅皇后臉上笑意就更深了:“婳兒于書畫上造詣必然不錯,不愧是七叔的女兒?!彼谠O(shè)計這蓮梗鐲子時也是這般想的,若是一個兩頭對齊的圓鐲,那便是一股子匠氣了。難得梅若婳竟能與她想得一般,顯然也是頗有幾分才華的。 “不過是學(xué)著胡亂涂抹幾筆罷了。”陸氏對這個女兒也甚是自得,嘴上卻還要謙虛:“這丫頭頑皮得緊,叫她學(xué)針線她是不肯的,整日里去給她哥哥們搗亂。大郎二郎隨著老爺出門游歷之后,我也管不得她,只好叫她去與她三哥一起,倒省得在我面前擾得我煩心?!?/br> 說到梅若婳的孿生兄長梅若辰,梅皇后便關(guān)心問道:“若辰這會兒在前頭見皇上?我聽說,已是把秀才考出來了?” 陸氏說起小兒子,眼里的笑意更是掩都掩不?。骸笆?,去年考的秀才,僥幸中了個案首,我才敢?guī)麃砭┏堑?。若不然,被他父親知道了,怕不要打下他半截來。” 梅皇后笑道:“七叔總是這般,對兒子們也太嚴(yán)格了些。不過,若不是如此,也不能教出這許多人才來。這回七叔在江浙辦的事,皇上正要嘉獎呢,前幾天還問我,七叔家的幾個兄弟,明年春闈下不下場呢?!?/br> 陸氏忙道:“竟勞皇上過問了。老爺常說,處江湖之遠(yuǎn)則憂其君,他不懂軍事,能幫著教習(xí)斥侯們,為抗倭出一份力也是應(yīng)該的。至于大郎二郎,不瞞娘娘說,大郎那個脾性實是做不得官的,還是叫他繼續(xù)讀書罷。倒是二郎,老爺原就要讓他明年下場的,帶他游歷也是為了叫他看看百姓的疾苦,日后做官才不致做出糊涂官來。” 梅皇后知曉這位叔父是講究“知行合一”的,點(diǎn)頭道:“我也是與皇上這般說的,皇上極為贊賞七叔的做法,說若是做父親的都能如七叔這般,何愁天下不太平呢?!?/br> 陸氏連忙謙遜不敢當(dāng),梅皇后便又問道:“那若辰呢?今年秋闈可要下場?” 陸氏略有些猶豫:“老爺?shù)瓜虢兴韼啄?,只是三郎他自己倒有幾分上進(jìn)之心……”其實她不很明白,丈夫為什么要拘著幼子晚幾年應(yīng)秋闈。這十五歲的舉人,跟二十歲的舉人可不同呢。當(dāng)初長子次子都是十六七歲就中了舉人,為什么到了幼子這里,卻要讓他晚些? 因此她在梅皇后這里回話,就略帶了一點(diǎn)兒私心。若是梅皇后開口讓梅若辰今年下場,想來丈夫也不好說什么了。 果然梅皇后爽快地道:“七叔也是太小心了,既然若辰自己有這上進(jìn)之心,就叫他試試何妨?便是中不了,只當(dāng)下場試試手便是。只是這樣一來,再要他回嶺南去應(yīng)試,這單在路上又要耽誤許多時間,不如就在京城考了?!痹蟀讶苏龠^來,如今見也不見,再讓梅若辰走幾個月回去應(yīng)試,豈不成了折騰人? 在非原籍之地考試,手續(xù)辦起來總有些麻煩,但有梅皇后這句話,自然沒有辦不成的。陸氏連忙道謝,聽宮人來報說外頭嬪妃來請安了,便有些不安:“娘娘有正事,我們倒耽擱了娘娘——”說著便向承恩侯夫人看了過去,以目光詢問她是否該告退了。 梅夫人對陸氏其實頗有幾分微妙的嫉妒之心。她雖嫁了個承恩侯,可丈夫才華平平,念了一輩子書也沒見念出什么名堂來,與梅汝清更是無法相比。 再說子女,她生了三女一子,雖然長女幼女一為后一為妃,剩下的一對兒女卻是平庸。而陸氏生了三子一女,卻是個個有才。尤其最小的這一對龍鳳胎,梅若婳雖比不得梅若婉,可梅若辰卻比她的兒子要強(qiáng)太多了。 這么著,她雖招待了陸氏在承恩侯府住下,卻實在心里并不怎么愉快。就連剛才女兒與陸氏說話,她也不想插嘴,只管在一邊坐著,這會兒才道:“既這么著,咱們就不耽擱娘娘了。如今宮里事多,娘娘要cao心的地方也多著呢,只是別忘了,龍嗣才是最要緊的呢?!?/br> 梅皇后眼神就微微一陰。梅夫人這是聽說了袁昭儀要守孝,變著法兒地提醒她,要幫著梅若婉固寵,早些懷孕呢。 第103章 請罪 朝廷上吵成一團(tuán)的時候, 沈家父子在寧波已經(jīng)整頓好了軍營。 釣魚臺這一戰(zhàn),死的都是袁家的親信部隊,看著人數(shù)并不很多, 不過是六千人, 但在江浙駐軍中卻引發(fā)了好一陣混亂sao動。 畢竟是盤踞此地十余年, 袁家父子縱然身亡,也猶能掀起余波,頗有幾個守備、偏將在營中煽動,暗中傳言說沈家父子與倭人勾結(jié), 才有釣魚臺一敗,否則為什么他們?nèi)绱藷嵝模?nbsp;要尋人來教授倭語云云。 不過這一指控并不太有力。沈家父子來江浙才有多久,要說懂倭語,軍中的幾個通譯可都是袁家人, 這話乍聽好像有道理, 可再細(xì)想想,反過來說還差不多呢。更不必說倭人是藏在釣魚臺,那地方沈家父子從未涉足,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因此, 在沈云殊捉了幾個散播謠言的軍士,并將其斬首之后, 流言也就消停了。尤其是,這掉腦袋的數(shù)人之中,就有當(dāng)初帶兵在桂池村被沈云殊撞上的丁守備——哦, 從那事之后他被貶了一級,已經(jīng)不是守備了。 不是守備的丁守備在暗中煽動軍士,被沈云殊順藤摸瓜揪了出來,順便把他當(dāng)初在桂池村的事兒也一并又提了出來:倭人顯然有備而來,袁大將軍一家戰(zhàn)死,必有內(nèi)jian! 那內(nèi)jian是誰呢?當(dāng)然是這些在江浙日久,又為袁大將軍所信任的人最有嫌疑了呀!所謂沒有家賊,難引來外鬼,正是最信任的人做了內(nèi)jian才最易得手呢。就算沈家父子想要勾結(jié)倭人,那袁大將軍難道會上當(dāng)嗎?就是往浙閩邊境去這事兒,原是沈家先去的,袁大將軍明明說是要在浙江沿海再搜索海匪的,怎么忽然也跟著去了閩地呢?總不能是去跟沈家搶功勞的吧? 這么一來二去,便查得清楚了。沈家往浙閩邊境去了之后,正是丁守備那些日子不知里里外外跑了些什么,袁大將軍就領(lǐng)兵也出去了,由此可見,丁守備這小子一定沒干好事! 當(dāng)然,若僅僅是這樣,還無法定丁守備的罪,畢竟他是死不承認(rèn)的,而袁大將軍父子又都戰(zhàn)死了,無法再出來指證他。但如果將這些與他這些日子散播謠言的行為對應(yīng)起來,那就極其可疑了——這小子是覺得沒把沈家也一網(wǎng)打盡猶不甘心,還想著惑亂軍心,好再招倭人進(jìn)來偷襲一次呢! 正好,這邊正在整頓,那邊沿海就有消息送過來,學(xué)了倭語的斥侯們發(fā)現(xiàn)了倭人的蹤跡,還抓到了兩個探子。雖則這兩個探子自盡了,但斥侯順著他們的行蹤追過去,卻掘出了兩具尸體,正是袁家二少爺身邊的心腹小廝長庚,與他的通房丫鬟。 袁二少爺?shù)耐ǚ吭鯐男P死在一起?哎喲這事可就有點(diǎn)那什么了…… 不過沈云殊從那通房身上搜出了一封以倭語所寫的信件,一切便真相大白了:此通房本就是倭國的女探子,潛伏于袁二少爺身邊數(shù)年了。此次她以回鄉(xiāng)探親為名向外傳遞消息,與丁守備里應(yīng)外合,才有釣魚臺設(shè)伏之事。 事發(fā)之后此通房殺死送她回鄉(xiāng)的小廝長庚,意圖與兩個探子一起逃跑??伤頌樵彝ǚ磕繕?biāo)太過明顯,兩個探子怕暴露自己,便索性將她也殺了。正欲逃竄之時,卻被斥侯發(fā)現(xiàn),只得自盡,卻忽略了那通房身上的一封信。 其實這番說辭真是漏洞百出,反正市井之間就頗有些香艷的說法,再聰明一些的人則會想到——身邊通房是倭國女探子,那袁二少爺究竟知不知道呢? 但反正不管怎樣,這個說法得到了袁家?guī)孜晃赐鋈说淖C實,說那通房確實是打著探親的名號跑了,因家里出了大事竟沒人想起來,直到尸身送到眼前,她們才發(fā)現(xiàn)這竟是個吃里爬外的jian細(xì)! 既然承認(rèn)了這個,那丁守備的事兒自然也就坐實了。你想啊,如果袁二少爺不知道這通房是倭女——袁二少爺當(dāng)然是不知道的——那僅憑這倭女,向外傳遞消息是可以的,卻不能指使動了袁家父子往浙閩邊境去,軍中之事,豈是女子能插嘴的呢? 但倭女不能,丁守備卻能。若不然,他也是袁大將軍的親信,為何不曾與袁大將軍一同出戰(zhàn)呢?死了那么多人,他卻活蹦亂跳的,若不是被揪出真正身份,恐怕因為上頭空缺太多,他還要升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