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他們臥在馬車鋪開的被子上, 靈江用翅膀輕輕拍著小崽子, 哄他入睡,在殷紅火睡熟后,就扒著他小腦袋上的呆毛,看見那撮柔軟的羽冠根部泛著一片紅。 在殷成瀾手心劃拉:“他的毛變色了,不知為何?!?/br> 佛火鳳凰應(yīng)該是從頭到尾的淺黃,沒有一絲雜色。 殷成瀾湊過去細(xì)看,翻了翻小崽子身上其他羽毛:“羽翼生長良好, 再過不久他就會和你一模一樣了,至于頭上這點紅,目前看不出異樣?!?/br> 殷成瀾沉吟:“會不會因為我的原因?” 畢竟殷紅火的身上流了他的血脈。 靈江瞅他一眼,并不認(rèn)同,因為殷成瀾又不是紅的,幸好至今為止殷紅火并沒有災(zāi)病和異常,靈江也就隨他自己長了。 這時候,馬車不知路過什么地方,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一陣清爽的笑聲,殷成瀾撩開車簾,看見遠(yuǎn)處兩匹馬并肩縱橫,馬上的年輕人揚鞭飛馳,肆意瀟灑。 他們和他們擦肩而過。 滾滾紅塵,有些人的江湖才剛剛開始。 馬蹄帶起陣陣青草的芳香,殷成瀾勾起唇,望著趴在自己腿上打瞌睡的小黃鳥:“有件事沒告訴你。” 靈江撩起眼皮,殷成瀾小心翼翼的把一團(tuán)小崽子挪到身后的枕頭上,掀開披在自己腿上的錦被,他眼里藏著濃烈的笑意,在靈江疑惑的目光下,輕輕動了下自己那雙廢了多年的腿。 不是借住手,而是他的腿真的有了反應(yīng),雖然只是細(xì)微的動靜,可已經(jīng)讓殷成瀾足夠慶幸感激了。 靈江一下子好像被那抹微弱的動靜吸引了,他飛到殷成瀾腿上,示意他再動一下,殷成瀾依言照做,靈江的黑豆小眼里頓時亮了起來。 他的腿真的還能好,這是他從未奢望過的結(jié)果。 靈江站在他的腿上,低頭感受著來自殷成瀾的溫?zé)岷退砩涎毫鲃用}絡(luò)的起伏,靈江吸了一口氣,縱然后脊的傷早已痊愈,可斷骨剜椎之痛還歷歷在目,一想起便疼他渾身發(fā)顫。 但現(xiàn)在他明白,一切都值得了。 “多謝……你?!币蟪蔀懷鄣子械t暈,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胸腔翻涌。 靈江也有點激動,想哭,但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緒,站在他腿上,甩甩腦袋上的呆毛,洋洋得意,耀武揚威的在他身上寫道:“能好,就快點好,等你站起來了,我有幾個姿勢想和你……” 說到一半,靈江忽然想起什么,收回了爪子,遺憾的笑了笑。 他沒有法術(shù)了,他不能變成人了,他們再也不能彼此交融,給予對方無與倫比的歡愉。 殷成瀾心疼的垂眼和他對視,喉結(jié)滾動,眼底痛楚。 靈江飛到他肩頭,拍拍他的腦袋,大咧咧的安慰他,滿不在乎的在他臉上就地寫道:“不能就不能吧,沒什么要緊的,大不了就是以后我們互相摸摸好了?!?/br> 殷成瀾嘶啞道:“我欠你的。” 靈江點點頭,寫:“確實是你欠我的,不如這樣吧,反正你睡不成我了,找個時間你趴下,讓我試試捅一下,我的真身比較小,你不會受傷的……” 殷成瀾那股深深的歉疚就這么如鯁在喉,化作一股guntang的紅暈燒上了臉頰。 他有點惱羞成怒,低聲說:“什么時候了,你還想這事!” 靈江冷笑一聲,瞥他,快速在他臉上寫道:“上次我睡著時,誰摸我屁股的?” 摸著他的小菊花,戀戀不舍,逡巡不去。 要不是太小了,一捅就穿,是不是早都想進(jìn)去了! 連鳥的屁屁都打主意。 別以為他不知道,當(dāng)他是傻啊。 殷成瀾臉一紅,忽然發(fā)現(xiàn)論起變態(tài),他和靈江果然不相上下。 一個月后,神醫(yī)谷,嚴(yán)楚和季玉山終于見到了破殼的小鳥崽。 殷紅火把小眼睛睜的大大的,滴溜溜的在二人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季玉山剝了一把瓜子,捏在手里逗鳥:“乖乖,叫叔叔?!?/br> 殷紅火裝的一臉天真無邪小可愛,奶聲奶氣叫道:“蘇蘇?!?/br> 季玉山心里軟的一塌糊涂:“真乖?!?/br> 殷紅火得到瓜子,坐在季玉山手里用爪子抱著往嘴里啃,他斜眼瞅著一聲不吭漠然的嚴(yán)楚,又轉(zhuǎn)到季玉山、靈江和殷成瀾身上,轉(zhuǎn)了一遍后,嬌滴滴的說:“蘇蘇好?!?/br> “真是太乖了,你還想吃什么,叔叔給你做?!奔居裆奖凰唤?,猶如豬油蒙了心,高興的嘴快裂到耳朵根了。 嚴(yán)楚看著他,冷漠的撇了下唇角。 殷紅火羞爹的睜著大大的眼,扭捏說:“都給嗎?” 季玉山忙點點頭。 殷紅火小翅膀偷偷指了指嚴(yán)楚:“那個蘇蘇的臉圓圓,鳥鳥想摸摸。” 嚴(yán)神醫(yī)天生一張不茍言笑的娃娃臉,曾令多少初見者驚嘆和艷羨,然而對他本人而言,此事猶如他的死xue,任誰提起都要承受他雷霆風(fēng)雨的怒氣。 他的臉究竟是有多可愛,連鳥見了都想摸?嚴(yán)楚一聽,臉頓時黑了下來,陰沉沉的盯著這只鳥,尋思怎么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將他剝毛下水煮。 不過他是不敢的,因為就在殷紅火說完之后,季玉山楞了一下,然后笑起來,將殷紅火托在手里送到嚴(yán)楚臉邊,笑瞇瞇道:“給你摸摸,阿楚的臉真的很好摸。” 嚴(yán)楚心里方才的刀光血雨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真是想怒都怒不起來,不愧是小賤鳥和殷大閣主的骨血,能說會道,能演善騙,對人對事一針見血,一下子就掐對了他的脈門,妥妥一個衣冠楚楚的小尾巴狼。 殷紅火心滿意足的摸完嚴(yán)楚的臉,回到靈江身邊,認(rèn)真的啾啾說道:“鳥鳥能長一樣嗎?” 圓圓的,滑滑的,很可愛。 靈江無情的打擊他,啾啾的回:“不能,你只能和我長得一樣?!?/br> 小鳥怔了怔,小嘴一抽一抽的,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殷成瀾一見他要哭,頭都疼了,在小鳥崽咧嘴的時候,眼疾手快將一粒瓜子塞了進(jìn)去,小鳥崽嘗到咸香的味道,轉(zhuǎn)眼就把臉圓不圓拋之腦后,沒出息的坐在他肩頭啃起瓜子來。 見識過小鳥崽的沒皮沒臉,嚴(yán)楚飛快打消了自己想生娃的念頭,他熬著解藥,憤怒的想,為什么要生個禍害遺留人間呢,百姓生活的還不夠慘嗎。 最后一貼解藥伴隨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清苦灌進(jìn)了殷成瀾喉嚨里,他一飲而下,昏睡了好幾天。 殷成瀾昏睡不醒的時候,殷紅火就陪靈江守在床邊,一聽見風(fēng)吹草動,就倏地支起腦袋去看殷成瀾的臉。 然而男人已經(jīng)閉著眼,沒有一絲反應(yīng),他失落的縮回腦袋,靠到靈江身上,紅著眼睛喚:“爹爹……” 靈江摸摸他的腦袋,覺得小東西還有點良心。 待到殷成瀾睜開眼,又過了十幾日。 已經(jīng)是盛夏季節(jié),外面柳濃花紅,蟬鳴聒噪,他睜開眼,看見枕邊一大一小兩團(tuán)小黃鳥睡的忘乎所以。 殷成瀾勾起唇角,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在痛快。 嚴(yán)楚為殷成瀾扎針,活絡(luò)他雙腿的經(jīng)脈,讓他重新恢復(fù)知覺,試圖行走。 就在殷成瀾能站起來緩慢行走時,有一日,殷紅火正站在他爹爹肩頭鳥仗人勢,在神醫(yī)谷里耀武揚威時,忽然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從骨頭里彌漫開,他小小年紀(jì)沒經(jīng)歷過這種痛楚,嚶的哭了出來,一頭栽了下去。 殷成瀾眼疾手快的接住,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娃娃便掉進(jìn)了他懷里。 小娃娃圓圓的眼睛還帶著淚花,和殷成瀾面面相覷,他兩三歲的樣子,生的唇紅齒白,臉小小的,眉心有一點紅痣,眼如星辰,明亮剔透,活脫脫一個小靈江。 殷紅火低頭瞅瞅自己小手,捏捏自己的小肚子,再摸摸小腳,眨巴眨巴眼睛,破涕而笑,吹出一個鼻涕泡,說:“圓圓,好看。” 殷成瀾用衣裳裹住他,對兒子的眼光不敢茍同,但又想寵著他,違心說道:“嗯,真圓,真好看?!?/br> 靈江第一次見到他人形的小鳥崽時,上上下下挑剔的打量一番,啾道:“還成?!?/br> 殷紅火握著小拳頭遞到他面前:“好看?!?/br> 他可好看了。 他一抬眼,靈江看見了他眉心那枚小痔,嫣然如血,明艷灼灼,仿佛萬里河山的艷色都收進(jìn)了他眉心,精致的幾乎刺目。 靈江出神的看著,伸出翅膀碰上殷紅火的眉心。 他輕輕點上去的一瞬間,淡黃色身影開始抽長,變幻,流光四溢。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黃衫曳地,鬢如刀裁,目似寒星的俊美青年緩緩出現(xiàn)在殷成瀾和殷紅火面前。 靈江蹲在地上,修長勻稱的手指摩挲著殷紅火的眉心,一個許久未聞的聲音豁然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那聲音疏離淡漠千萬年都未曾改變,此時卻帶著一點輕喟,溫聲喚了他最后一次。 ——小鳳凰。 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星月輪轉(zhuǎn),山川瀑布,鷹飛獸嘯,水晶冰宮里無聲相望,鎏金似火。 輾轉(zhuǎn)歲月,人間煙火,十生十世,萬海峰頂上驚鴻一瞥,從未離開。 “靈江?” 靈江看著殷成瀾,混不吝地勾唇笑起來,他肩膀聳動,笑的沒心沒肺,眼角卻緩緩落下一滴淚。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嗯。。。寫完了,回頭一看,尼瑪,小攻好可怕,設(shè)了個大局追媳婦。 完結(jié)撒花花。 過幾天發(fā)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