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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爺就是這樣的鳥兒在線閱讀 - 第24節(jié)

第24節(jié)

    按照殷成瀾的命令,他需要在這片爛淤泥里待夠一個時辰,可無孔不入的悶臭死氣的味道攪弄著他的神經,地上的淤泥里散發(fā)出潮濕的熱氣,使得靈江的羽毛緊緊貼在身上,他感覺到汗水開始從羽毛覆蓋的皮膚下往外淌。

    半個時辰之后,靈江忍無可忍,像海東青一樣展翅拍打著籠壁,發(fā)出低沉的威脅聲,頻率很低,幾乎聽不見,飛禽向往自由生機的本能促使他拼命的掙扎,想離開籠子。

    殷成瀾忽然扭頭望向林子外面,遠處,幾只麻雀原本正在樹梢停留,就在靈江發(fā)出低嗥聲時,它們卻像受驚了般,撲騰著飛出了鳥林。

    殷成瀾若有所思的望著陰暗籠中顯眼的一抹黃色,手指摩挲著,好奇起這小黃毛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時間被拉的很長很慢,就在靈江暴躁的想要不管不顧使用法術沖出籠子,決心要暴揍殷成瀾,以后再也不寵著不慣著他時,時辰終于到了,殷成瀾抬手,漁網(wǎng)和鳥籠一起升上了半空。

    靈江像一只離玄的箭,第一時間離開了這片濕熱的淤泥地,向著殷成瀾發(fā)射去。

    殷成瀾不躲不閃,看著一坨黃轉眼就到了眼前。

    靈江使勁撲扇翅膀,抖掉身上的淤泥,臉上的小頭套也掉了,腦袋上的呆毛凝成一縷,沒精打采的耷拉著,隨著他的動作上上下下來回飄。

    “如何?”靈江聲音低啞,問道。

    殷成瀾頷首,“不錯,你若能忍受下去,等進了嵋邪林以后會好受的多。那林子人是只能進不能出,一旦進去,落腳之地就是深不見底的沼澤淤泥,他輕功再好,也總有要落地的時候,一到落地,就再也出不來了。到那時,你只需要進去,找到他的尸體,拿走他身上的東西即可。”

    他說的輕飄飄的,漆黑的眸中卻暗含著壓抑的殺戮,靈江從見到他開始,就明白,這個人絕不是他所表現(xiàn)的平易近人,他的眼里藏了太多的事,心里也埋了無窮無盡的恨,這樣的人不宜付諸真心。

    “你能確定北斗石在他身上?”

    殷成瀾頷首,靈江甩了下呆毛,平靜卻肯定道:“我會幫你拿回來?!?/br>
    可是不管殷成瀾怎么樣,靈江只要一看到他,什么就都能忘,什么都不在乎,不論他是什么人,都堅定不移要當他的小鳥,當真是色膽能包天。

    殷成瀾微微一笑:“好?!?/br>
    然后,靈江在他眼前等了一會,卻再也沒等到下文。

    見他要離開,皺眉說:“沒了?”

    殷成瀾已經側過了身子,回頭不明所以看著他,靈江氣呼呼道:“和海東青一樣的待遇呢?”

    殷成瀾眨了下眼,眼底剛剛泛起的殺意也被眨散了:“你還想要什么?”

    看他這樣子顯然是忘光了,靈江心里惱極,抿著小尖嘴冷冷瞪了他一會兒,在‘不想搭理他’和‘絕對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里糾結了一會兒,認為生悶氣只會白白浪費自己的福利,于是不情不愿的說:“你將手張開?!?/br>
    殷成瀾照做,下一刻,小黃鳥一頭扎進他懷里,在他懷中像個小奶狗似的一陣亂蹭,撒歡一樣,蹭了個心滿意足,頂著亂七八糟的雞窩腦袋翻身坐起來,一本正經的把細嫩的鳥爪遞到他手邊,說:“給我擦爪?!?/br>
    殷成瀾:“……”

    殷成瀾被成功氣笑,終于想起來他所謂的‘待遇’是什么了。

    令下人送上紗布清水和碘酒,一手拿著一小塊紗布,一手捏起小黃鳥‘丫’樣的小黃爪,跟對待海東青一樣,把靈江的一對爪爪擦了個干干凈凈。

    整個過程中,他都無言以對,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自己選的鳥,湊合著過吧,還能不要嗎。

    第26章 北斗石(八)

    之后的每一天里, 靈江都要早早爬起來晨飛,然后按照命令到指定的地方行信傳書, 回來之后與殷成瀾進行指令磨合, 根據(jù)五色旗,在天空做出對應的反應。下午則開始針對嵋邪林進行訓練,忍受嵋邪林悶熱的天氣和環(huán)境,在沼澤淤泥里尋找有意埋藏的東西。

    沒幾天,靈江就感覺自己好像瘦了一點,不過是精煉的勁瘦。他于是專門到殷成瀾面前展現(xiàn)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被對方毫不留情的嘲笑:“rou瘦點,烤著吃有嚼勁?!?/br>
    “……”

    靈江便自顧自的決定不再慣著他了,期限兩天。

    這天夜里,雷雨傾盆,大雨中,兩只飛鵠身披雪亮的閃電從西南嵋邪林、正東帝都城相繼飛進了聽海樓中,隨后, 大總管和從外面趕來的齊英在風雨飄搖中提著燈籠一前一后進了殷成瀾的臥房。

    那時, 靈江躲在與臥房隔著院子的書房屋檐下, 聽著雨聲睡的一塌糊涂, 沒想到第二天起來就沒見到殷成瀾了。

    他早上晨飛結束沒見到殷成瀾,訓練對五色旗指令時也沒見到, 直到下午要鉆進枯枝籠子時, 靈江終于忍不住了, 問今日訓了他一天、接替了殷成瀾位置的連按歌。

    大總管沉著臉, 將靈江轟進了籠子里:“不該問的事不要問,記住自己的本分?!闭f完站到了一旁,環(huán)著手臂,臉上是少有的陰郁。

    靈江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收斂心思,開始專心對抗那巨籠中惡劣的環(huán)境。

    一個時辰后,他被放出來,落到一棵樹上大口呼吸喘氣,排除胸腔中縈繞不散的爛淤泥的味兒。

    連按歌走到樹下,不悅的說:“趕緊下來。”

    沒見到殷成瀾,靈江心情也不好,冷冷負著小翅膀:“做什么?!?/br>
    連按歌就像客棧里招呼客人的小二,將一塊紗布搭到肩頭,嘴角撇了撇,說:“給你擦爪子啊,爺特意吩咐的?!?/br>
    靈江一怔,心里不快煙消云散,他飛到連按歌手臂上,直眉楞眼的望著那塊紗布,伸出了鳥爪,安靜的垂著小眼,任由他擦,乖巧聽話的不可思議。

    連按歌挑起了眉,還不太適應這樣的小黃毛,嘴欠的說:“喲,你這是轉性了,還是爺訓練的好?”

    靈江懶得理他,猶豫著輕聲說:“殷成瀾他怎么了?”

    腦袋被連按歌抬手拍了一下:“亂叫,要叫該叫……鳥的話,就叫主子吧?!?/br>
    靈江自然不肯,但也不和他糾纏,等著他回答他的問題。

    連按歌用紗布擦拭著靈江身上的淤泥,對上他關切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有幾分感慨,對鳥好點,連鳥都知道知恩圖報,怎么有的人就生了一腔冷血,為了想要的,什么腌臜的事都能做出來。

    他的目光放長,藏著一絲浸透歲月的滄桑和茫然,不過在靈江試圖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什么時,他又眨了眨眼,恢復成馭鳳閣的大總管,捏著小黃毛的爪子,戳了戳它毛茸茸的小肚子:“幸好你還有點小良心,知道問問,其實也沒什么事,就是昨夜風雨掃進屋子里,爺受了風寒,嚴神醫(yī)給開了藥,喝幾天就成了?!?/br>
    說話間,靈江的鳥爪已經擦干凈了,連按歌松開手,眼神飄到馭鳳閣蔥郁的森林,不知道在想什么,又低下了頭,整了整衣領和袖口:“走吧,這幾日我?guī)阌柧??!?/br>
    一場雨后,便能感覺到初秋的微涼了。

    夜里,寒星在云霧里顫動,下過雨的山林里空氣格外清新,月光柔柔的打薄霧氣,在綠瓦朱甍上灑下一片銀輝。

    已經是夜半,靈江在鳥窩里卻沒有睡意,眼睛盯著鳥窩露出來的半扇夜空,輾轉反側。

    一片濃云浮來,遮住了月光,天地陷入黯淡中,靈江翻身坐起來,悄無聲息從書房摸到了殷成瀾的臥房。

    他飛的沒有動靜,連翅膀扇動都沒聲兒,掠過時就像一道浮影,轉瞬即逝。借著烏云擋住月光的一剎那昏暗,靈江避開暗中藏匿的影衛(wèi),從屋檐的一側不易察覺的地方,擠開一片瓦片鉆了進去。

    他進去后,還貼心用小翅膀輕輕一撥移位的瓦片,不讓風能滲透進來。

    然后他轉過身,靜靜落在了離床不遠的書桌上,望向輕紗床帳里的人影。

    如瀑的青絲逶迤鋪開,殷成瀾頭微微側向一邊,手搭在素色錦被上,閉著眼,臉色蒼白,但很平靜。

    他應該喝了安神的藥,不然不會睡的這般無知無覺。

    靈江飛進帳幔中,在床上盤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落下,站到了床上的錦被上,躡手躡腳的跳到了他的手邊。

    靈江感覺到心臟一陣狂跳,眼里卻冷靜的變態(tài),甚至繃起了臉,他就這么面無表情盯著殷成瀾的手看,瞧那模樣像是要啃一口上去似的。

    半晌后,靈江終于動了,他先是伸長了脖子,然后一低頭撅起小屁股,將自己的腦袋塞進了殷成瀾手下。

    他嗅到苦澀的草藥味和一絲血味,心里一軟,松開了緊繃的臉皮,微微瞇著眸子,感受著殷成瀾手心的溫度,在他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上啄了一下,帶著安撫的意味。

    完了以后,靈江滿臉通紅,炸著小翅膀,大刀闊斧的邁著鳥步重新跳到了書桌上,團成一坨,不敢再去看床上的人,一瞬間慫成了鴕鳥。

    原本以為自己睡不著,卻不料聞著屋中殷成瀾的氣息,竟一夜到了天亮。

    醒來的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是被砸醒的,一團廢紙在他身邊彈了幾下,從桌上滾到了地下。

    靈江臥在桌邊,探著腦袋盯著地上的紙團,然后抬起了頭。

    殷成瀾在他看過來的瞬間扭過了頭,靠在床邊一身素衣,專注的望著手里的書,好似津津有味,看了一會,沒聽見聲音,就從書上移開了視線,本想不做聲響的瞄過去,卻正好和一臉狐疑的小黃鳥對上了眼。

    于是殷成瀾干咳一聲,放下了書:“你從哪進來的?”

    靈江抬起翅膀指了指屋頂。

    屋頂傳來低沉的聲音:“屬下失職,罪該萬死?!?/br>
    小黃鳥歪了歪頭:“我是鳥?!?/br>
    再偷偷摸摸一點,影衛(wèi)自然是注意不了。

    它有意替影衛(wèi)解釋,還是個有情有義的小鳥,殷成瀾清楚靈江的能耐,沒過分苛責影衛(wèi),不再提此事了。

    靈江見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到書上,緊抿的薄唇還泛著白,靈江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好,眼珠子轉來轉去,轉到衣架上,就飛過去,叼住一件外裳拖到了床上,扭扭捏捏的說:“你別又風寒了?!?/br>
    殷成瀾愣了下,很給面子的將衣裳披到了肩上,笑道:“風寒啊,你說是就是吧?!?/br>
    這時,屋外傳來敲門聲,連按歌在門外低聲說:“爺醒了嗎?”

    “何事?”

    連按歌:“小黃毛不見了?!?/br>
    殷成瀾和不見了的小黃毛面面相覷。

    靈江:“能假裝沒看到我嗎?”

    殷成瀾好整以暇,用書拍了下他的腦袋:“本閣主不瞎。”

    靈江被他拍的‘啪’在被子上,不情不愿的爬起來,抖了抖腦袋上的羽冠:“那我等會兒還能來嗎?”

    “我想一個人待著養(yǎng)病?!币蟪蔀懹崎e的翻過一頁書,他長發(fā)未束,披散在身后,幾縷發(fā)絲從鬢角垂下來,為一向棱角分明的臉龐添了幾分柔色。

    靈江目不轉睛的瞅著:“可我是鳥啊?!?/br>
    “……”

    于是,等靈江晨飛之后,就又回到了殷成瀾的臥房,不過他還沒進去,就聽見嚴楚不咸不談的說話聲。

    靈江撿了個窗臺蹲在外面,嘴里叼了根小樹葉吧唧吧唧嚼著,無意間瞥見屋檐上藏著的影衛(wèi),就沖他客氣的點了下頭。

    屋檐上的影衛(wèi)頓時如遭雷劈,默默往那昏暗的角落里退了退,內心受到了傷害,打算過幾日就去找齊統(tǒng)領問問,他是不是不適合干這一行了,連鳥都能發(fā)現(xiàn)他。

    嚴楚將一根銀鉤針從殷成瀾的頸邊取了出來,帶出一滴血水滴到了殷成瀾的手背上,他渾然不在意的抬手抹去,微微笑著,依舊是彬彬有禮的模樣:“多謝?!?/br>
    嚴楚幾乎想不出前夜情緒失控的殷成瀾是個什么樣子,等他連夜被請上峰頂,只看見這人眼球布滿血絲,眼底如浸著鮮血,看人的目光像寒刃剮在身上,殷紅刺目的血水從他的唇角滴到腿上,綻開一大片一大片血漬。

    他就像剛剛剜人rou飲過血的羅剎,渾身帶著冰冷肅殺的怒意。

    然而當嚴楚走到他身邊,殷成瀾閉了下眼,等再睜開時,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眼里的血色卻好像褪去了,只余下黑的不見底的眸色,殷成瀾朝嚴楚輕輕一勾唇,好像每一次見面時的閑適平靜,說:“來了?!?/br>
    可嚴楚毫不懷疑,他眼底的墨,是紅的發(fā)黑的血。

    “我說過嗎,你的毒不能情緒大動,否則會發(fā)作的愈來愈快?!?/br>
    殷成瀾拂平領口的交襟,仍舊是一如往常的八風不動:“有勞嚴神醫(yī)了?!?/br>
    嚴楚就嘲諷的笑起來,說:“殷閣主,情深不壽,而恨也是人七情六欲的一種,你若長年累月這樣,即便我能解了你的毒,也保不了你能活到白頭?!?/br>
    連按歌眉頭狠狠一皺,實在受不了他這般口無遮攔。

    殷成瀾倒是平靜的多,微微側過頭,唇角帶著笑容:“誰說我要活那么久了?我費盡心思的尋找解藥,只不過是不想死在仇人前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