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金哥……”

    還沒等蘇禾寧說些上面，電話那頭就已經(jīng)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你說你之前到底干了什么？！姜凌導(dǎo)演直接找上我這里來要求終止和你簽的合約，你知道為了幫你拿下這個劇本，我花了多大的心力嗎？！”

    “金哥，你先冷靜?！碧K禾寧深吸了一口氣，“我覺得我和姜凌導(dǎo)演之間應(yīng)該有什么誤會……”

    “誤會個屁！”金晟忍不住罵了一聲，“姜凌直接把你之前、你之前做的那些丑事發(fā)給我了，說自己的劇組里用不起這樣的藝人，你知道那些東西曝光出去，會有多嚴重的后果嗎？！”

    蘇禾寧心頭一動，忍不住問道：“金哥，到底……”

    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還不知道？”金晟驚訝了一下，然后又怒火升騰地說道，“你之前做的事情，你就這么忘了？”

    “我……”

    “那個小男孩，”金晟咬牙切齒地說道，“姜凌手里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你之前強迫那個小男孩的視頻，他說如果你不愿意解約的話，他不介意將這份視頻公布出去?！?/br>
    “姜凌這個人你是知道的，脾氣硬得跟石頭一樣，要是你真不愿意和他和平解約，他保不準就把這個視頻發(fā)出去了?！?/br>
    “現(xiàn)在公司已經(jīng)跟姜凌談過了，暫時將這件事壓了下去，你今天就從劇組回來吧，以后……”

    就看蘇禾寧他自己的造化了。

    金晟有些煩躁地掛斷了電話，蘇禾寧握著手機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個從片場外面進來的，臉上帶著清淺好看的笑意的宋清寒，一顆心仿佛浸泡在萬年雪水當中一樣，止不住的渾身發(fā)冷。

    宋清寒休完了假，趕回劇組里，剛和姜凌打了個招呼，一轉(zhuǎn)眼就看見了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的蘇禾寧。

    “小寒?！笨粗约鹤哌^來的宋清寒，蘇禾寧眼神一亮，舔了舔唇，抬頭看著他，“你幫幫我吧，你幫幫我吧！”

    宋清寒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然后又緩慢地舒展開來，有些茫然地看著蘇禾寧：“寧哥，你在說什么?。俊?/br>
    旁邊的人也被蘇禾寧這副反常的樣子吸引了注意力，一個個用余光看了過來。

    蘇禾寧卻已經(jīng)是走到了窮途末路，他眼睛猛地爆發(fā)出一陣精光，伸手就要去抓宋清寒的手臂：“我知道你和楚先生關(guān)系很好，只要你開口，他一定會放過我的……”

    宋清寒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了蘇禾寧的糾纏：“寧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他的唇邊還帶著一點兒清淺的笑意，眼睛也清亮澄澈，語氣輕柔，聲音清冽好聽，仿佛真的不知道蘇禾寧在說什么一樣。

    蘇禾寧卻還是不甘心地盯著他，喃喃自語般地說道：“不……”

    第99章

    旁邊的人已經(jīng)開始頻頻看過來了, 宋清寒嘆了口氣, 搖了搖頭：“寧哥，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guī)湍愫徒獙?dǎo)說一聲，給你放個假？你現(xiàn)在看起來不太好……”

    蘇禾寧直勾勾地盯著他，好像突然冷靜了下來一樣，皮笑rou不笑地笑了一聲：“這就不麻煩你這個大明星了。小劉——”

    他喊了一聲自己的助理：“去跟導(dǎo)演說一聲，我今天就走?！?/br>
    他站起身，直接越過宋清寒的身邊，雙拳緊緊握著, 骨節(jié)泛白。

    他連臉上的妝都沒有卸, 就直接帶著自己的助理走了。

    宋清寒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 深深地嘆了口氣。

    旁邊的人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么，看見宋清寒走進了化妝間, 連忙湊到一處小聲地八卦道：“這是怎么回事？寧哥怎么和寒哥杠上了？”

    那個被他問道的人笑了笑，搖了搖頭：“你這幾天在片場里，看見蘇禾寧，”他暗暗指了指門口的方向, “還有寒哥兩個人的表現(xiàn)，你覺得蘇禾寧心里會怎么想？”

    一個蘇禾寧，一個寒哥, 親疏立現(xiàn)。

    明明是蘇禾寧的咖位比較大, 但是在正式拍攝的時候，卻總是被比自己咖位小的根基不穩(wěn)的宋清寒壓了一頭，蘇禾寧就算是脾氣真的特別好, 肯定也忍不住動一些火氣，更何況他本身的脾氣并不是他平時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好呢？

    而且別人不知道，他們同在一個劇組的還不知道么？蘇禾寧看著好相處，但是哪次和別人搭戲的時候不是暗地里搞點小手段搶戲，也就是姜凌比較嚴格，沒讓他這種小心思得逞，如果換了別的導(dǎo)演，估計就看在他咖位比較大的份上，順勢就給加戲了。

    現(xiàn)在看著，蘇禾寧大概是在宋清寒那里吃了點虧，正在那里耍他的大牌范呢。

    那個工作人員隨意地說了兩句，看見那個新來的愣生生地看著他，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去去去，趕緊去搬道具，接下來那場可是重頭戲……”

    蘇禾寧的離開似乎并沒有對整個劇組造成什么太大的影響，各個工作人員饒有興趣地八卦了兩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說到后面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之后，就收住了話頭，興致缺缺地分頭散開了。

    姜凌也沒在意蘇禾寧的離開，他調(diào)整了一下監(jiān)視器，然后對攝像師打了個手勢，鏡頭慢慢推進，已經(jīng)化好了妝的宋清寒慢慢地走進片場——

    氣質(zhì)瞬間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有些老氣的面容，梳得整齊的頭發(fā)，廉價的布料制而成的偽劣名牌，掉了好幾處漆皮的皮鞋擦得很干凈，和之前在刑訊室里面的那個畏縮又邋遢的男人有著相似的面容，但是現(xiàn)在這張臉上卻不再是激動畏縮的神色，而是一片令人不敢細看的平靜。

    “呲嗵——”空心的水管在地上擦過的聲音蕩蕩悠悠地響起，回蕩在午夜的樓道當中，顯得那么清晰，又那么地……讓人不由得感到一陣心悸。

    “篤篤篤——”他抬起手敲了敲門，主人家在貓眼那里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今天自己剛剛坐的那輛出租車的司機，他有些警惕地在貓眼往外左右看了看，然后厲聲問道，“你干什么？有什么事嗎？”

    門外的男人露出一個淳樸的笑容，然后一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從褲帶里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布袋子：“這是你落在車上的嗎？我剛剛開車回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的，怕你著急要里面的東西，就給你送回來了?！?/br>
    “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里？”里面的人依然很警惕，眼睛緊緊地盯在李達根身上，似乎要在他的身上鑿出一個洞來。

    李達根愣了一下，連連擺手，說道：“我問下面的人，把你的樣子大概說了一下，他們告訴我說你住在這里，我才找過來的……”

    “算了，我扔在這里，你自己拿吧！”

    這個老實人大概沒想過自己好心好意把東西給人送過來結(jié)果還被像犯人一樣盤問吧，表情看起來有些委屈，有些悲憤，狠狠地將東西往地上一扔，就轉(zhuǎn)身走了。

    門里的那個主人家在門后站了一會兒，靜悄悄的樓道里腳步聲越來越遠越來越輕，最后徹底消失不見。

    他等了一會兒，等到房子里面的人都不耐煩了：“喂，廖老三，你神神叨叨地站在門口那里干什么？！”

    那個被稱為廖老三的男人轉(zhuǎn)頭對里面的那個人笑了笑，然后打開了門走出去，彎腰撿起地上丟著的小布袋——

    “嘭?！币宦暢翋灥厍脫袈?，廖老三頭上登時出現(xiàn)了一個凹陷的大口子，潺潺地流出了鮮紅的血液。

    一雙套著白手套的手出現(xiàn)在他身前，將他倒下的身體緩緩地接下，然后拖到一邊扔下，推開了半掩著的門。

    “你是誰？！”本來打算吃飯的另一個男人看見一個帶著口罩的男人突然推門進來，手里拿著碗筷一下子就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他的余光瞥見李達根身上的血跡還有他手里握著的，手腕粗的長水管，臉色一變抄起一把椅子就往李達根身上砸去。

    李達根眼里帶著笑意，手里的水管狠狠一揮，那張朝他扔過來的椅子被打了個正著，“嘭”地一聲滾到了另一邊去。

    那個扔椅子的男人臉上也露出了狠色，左右手各自抄起一把椅子就直接朝著宋清寒過來了。

    “呀——”房子里噼里啪啦地響著，老式的電視機砸在地上，屏幕裂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桌子也掀翻了，上面的飯菜落了一地，悶悶的香氣氤氳而起。

    “噗、噗?！边@是水管落在皮rou上的沉悶聲。

    “噼啪——”這是木質(zhì)椅子砸在人的身上之后發(fā)出的不堪重負的呻吟聲。

    他們兩個人纏斗得厲害，那個和宋清寒對戲的演員眼睛開始發(fā)紅，像是打得紅了眼，椅子狠狠一砸，尖銳的棱角直接劃破了宋清寒的額頭，鮮紅的血從額頭落下，染紅了宋清寒臉上的口罩，然后順著他的耳骨一直滴落到他的衣領(lǐng)上。

    宋清寒吃痛地皺了皺眉，卻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按著劇本繼續(xù)地演了下去。

    那個和宋清寒對戲的演員愣了一下，然后看見宋清寒的表現(xiàn)，以為他頭上的傷口是因為血袋破掉之后才出現(xiàn)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氣，揮舞著椅子再次迎上了李達根砸過來的水管。

    “嘭嘭嘭！”大概是鮮血和疼痛刺激了李達根，他拿著管子的手狠狠一握，凸起來的青筋透過白手套隱隱約約地浮現(xiàn)出來，三下兩下敲掉了對方手里的椅子之后，就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粗長的水管狠狠地往那人頭上一砸——

    “噗哧——”濺出來的溫?zé)岬难簼苍谒哪樕?，李達根反射性地閉了一下眼睛，抬手抹了一下臉，手上的白手套幾乎要被鮮紅的液體浸得濕透了。

    那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李達根拿腳踢了他一下，然后又在他的后腦勺上狠狠地補了一棍子。

    “……”安靜下來之后，樓梯拐角那里的動靜就顯得格外的明顯。

    李達根站了起來，走過去，十幾個小孩畏畏縮縮地縮在隔間里，身上的衣服都散發(fā)著餿臭味。

    “唔唔……”一個看起來大一點的小孩眨著眼睛看向宋清寒，臟兮兮的臉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是那么的無辜而令人動容。

    李達根半跪下，伸手拿掉了他塞在嘴里的破布。

    “叔叔，你放過我們吧，我們可以干活，可以做很多事……”小男孩冷靜地說，但是他微微發(fā)抖的手卻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恐懼不安。

    “沒事了。”李達根壓低了聲音，被鮮血糊住了的面容緩緩露出了一個溫柔到了極致的微笑，“等待會叔叔走了，會有警察叔叔過來找你們，你們要記得，不要跟別人說叔叔來過哦?！?/br>
    小男孩沉穩(wěn)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另外的那十幾個孩子，掙了一下手上的束縛。

    李達根伸手給他解開，本來想去摸摸他的頭，結(jié)果看到自己手上的滿滿的鮮血，還是收住了動作。

    “咔——”這一套鏡頭拍了好一會兒，姜凌將這段鏡頭反反復(fù)復(fù)地看了好幾遍，然后就滿意地長嘆了一口氣。

    太好看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完美。

    尤其是宋清寒的表現(xiàn)，堪稱是充滿了張力，不管是走在樓道時的那副平靜的表情，還是在和廖老三對話時候的畏縮和激憤，又或者是和人對毆時候的狠厲和毫不猶豫，他的演繹得淋漓盡致，將一個冷靜的表演型的殺人犯飾演得入木三分。

    姜凌特意讓攝影師拍了許多宋清寒的肢體特寫，不管是一開始走進樓道時候的沉而重的腳步，還是在伸手敲門時候指節(jié)不自然地微勾，亦或是握著水管砸向廖老三時候的迅猛動作——一個個的，宋清寒已經(jīng)不需要再去捕捉他的微表情來彌補他演技上的缺陷了，因為他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做到了完全入戲這一層次，只是，還是有些生澀。

    但是姜凌也知道，宋清寒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nèi)有這么大的進步已經(jīng)是殊為不易了，即使他再重拍好幾遍，估計得到的成品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高。

    他是嚴格不假，但是這種嚴格，也要建立在事實的基礎(chǔ)之上。

    他抬手讓宋清寒下去休息，宋清寒拿手捂了一下額頭，指間似乎還有鮮血在緩慢地流出來。

    “寒哥你受傷了！”林禪走過去，聞到一陣腥甜的鐵銹味，一抬眼，就是宋清寒微皺著的眉，以及他拿手捂著的，流血不止的額頭。

    第100章

    宋清寒捂著額頭, 朝林禪擺了擺手：“沒什么大礙，過來幫我處理一下。”

    林禪心疼地看了他一眼, 連忙轉(zhuǎn)身去拿了幾塊紗布過來。

    姜凌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轉(zhuǎn)頭看了過來, 恰好就看到了宋清寒放下手之后，已經(jīng)有一點凝結(jié)的傷口。

    血倒是沒怎么出了, 但是這么一臉血糊糊的樣子, 再加上傷口旁邊已經(jīng)變得暗紅發(fā)黑, 那種視覺效果也是觸目驚心。

    攝像師反射性地將鏡頭對準了宋清寒這邊。

    姜凌走過去，看著宋清寒額頭上的傷口，眉頭緊皺著，一臉嚴肅地說道：“怎么傷到的時候不說一聲？”

    宋清寒被傷到的時候, 剛好是整條鏡頭的中間部分，但是在他被砸到了之后的這段時間里面, 他居然還沒有一點兒動容地繼續(xù)演了下去, 連姜凌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額頭上的傷是真的, 還以為是之前用仿真皮蓋住的微型血袋被砸破之后弄出來的效果。

    他看著林禪給宋清寒處理著傷口，旁邊的血跡被緩緩擦干凈了之后，白白的皮膚襯著剩下的糊滿了暗紅色的凝血塊的傷口, 就顯得格外地猙獰可怖了。

    姜凌看得眉頭緊擰，宋清寒卻抬頭朝他笑了笑。

    他臉上還有干涸的血跡，黑黃的粉底在他臉上糊成一團，看起來糟糕又狼狽。

    姜凌心頭一軟，嘆了口氣, 叫了一個工作人員去把片場預(yù)備的醫(yī)生給請了過來。

    早已經(jīng)注意到這邊的狀況的醫(yī)生已經(jīng)拎著醫(yī)藥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