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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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重返南京 1928年末,南京城又濕又冷,火車站中的每個人都緊緊裹起衣領,生怕漏走那一點點熱氣。接站的人群中,韓平伸著脖子探頭探腦地、焦急地等待著火車。他身邊幾個小警察個個凍得哆哆嗦嗦,唯有戴著一頂女士小氈帽,穿著長風衣的徐思麗神情淡然。 “來啦來啦!”韓平指著遠處“嗚嗚”駛來的一輛列車,高興地揮舞起雙手,全然不管自己這樣揮手其實列車上的人根本看不到。 回來了。徐思麗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其實梅檀他們走的時間也不長,只是那時上峰給她看的那份文件,著實讓她心驚rou跳了很久。她甚至一度打算獨自追到洛陽去,但最終還是礙于身份與職責,沒有那么做。 胡思亂想之際,列車已經(jīng)緩緩地進站了。韓平熟練地指揮手下的小警察們挨個查看車廂。 “徐小姐!徐小姐!這里這里!”呂沖元從車窗里探出頭來,興高采烈地沖外面揮著手。 眾人魚貫下車,倒把徐思麗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王江寧自不必說,一臉胡茬簡直像從山里跑出來的一般。呂沖元的道袍殘破不堪,他本來個子就矮,再加上這一身臟兮兮的破袍子,整個就是一小叫花,哪里還有半點仙風道骨的樣子。梅檀倒是比他倆都好得多,至少他在回來前好好地洗了次臉,然而身上的風衣比呂沖元的道袍強不到哪里去。 徐思麗看著梅檀,眼里帶有幾分心疼。礙于身邊熟人太多,她也不好意思直接上去問長問短。 徐思麗不經(jīng)意間扭頭,突然發(fā)現(xiàn)跟著回來的居然還有個姑娘。這姑娘看著也有些狼狽,但她眉宇間的英氣,卻是掩蓋不了的。徐思麗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 “徐小姐,好久不見。你看你看,大教授一根頭發(fā)都沒少,我可給你平平安安地帶回來了?!蓖踅瓕幷f完正得意著,卻發(fā)現(xiàn)徐思麗竟然沒再看梅檀,而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李錯。 此時經(jīng)過一番跋涉,李錯身上衣物略顯凌亂,與生俱來的匪氣更是濃郁了幾分。王江寧怕有閃失,忙不迭地向徐思麗介紹:“徐小姐,這位李姑娘是我在路上認識的,她幫了我好多次,她……” “我是李錯,王江寧他姑奶奶?!崩铄e一把拍開王江寧,大步上前,瞇起晶亮的眼眸打量徐思麗,“請問你是哪位?!?/br> 李錯從來沒有看見過徐思麗這樣漂亮的姑娘。這姑娘不但身高腿長,氣質(zhì)奪人,一身的打扮也是非富即貴。她直直地看著徐思麗,忍不住就想主動和她搭話。 “我是徐思麗,王江寧的上司?!毙焖见愌院喴赓W地自我介紹。她毫不避諱地與面前的李錯對視,有些驚奇這姑娘非同一般的膽識。 兩個姑娘周身都散布著強大的氣場,王江寧生怕她們一個擦槍走火打起來,于是眼珠一轉(zhuǎn),急忙沖李錯說話:“對對,李姑奶奶,這位是徐姑奶奶。你們可千萬要好好相處……” “原來女人真的也能當官,這些人都聽你的,那你一定很厲害!”李錯眼中寫滿佩服。 王江寧擔心李錯的話冒犯到徐思麗,正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聽身旁的徐思麗淡淡道:“李小姐怕是不常來南京城吧。待哪天有空,我可以帶你四處轉(zhuǎn)轉(zhuǎn)?!闭f完,徐思麗彎起嘴唇,露出一個略帶欣賞意味的微笑。 寒暄完后,一大群人便浩浩蕩蕩地出了車站。 徐思麗到底是準備充分,提前就備了兩輛車來接王江寧他們。 王江寧這會兒又在心里犯起嘀咕來。等會兒可怎么安頓李錯呢?這實在是他一路回來時最大的心病。 他望著并排走在前面的徐思麗和李錯,忽然靈機一動,大步上前。徐思麗察覺到他的動向,率先回過頭來,向他投去詢問的視線。 “徐小姐,你看……李姑娘在南京沒什么熟人,總不好讓她住在我那兒……”王江寧說得有些忐忑,沒想到?jīng)]等他說完,徐思麗便一點頭:“李姑娘去我那兒住?!闭f著順手指向前面那輛車,“我跟李姑娘坐那輛車,你們四個坐后面那輛。你們要去哪里直接和司機說?!?/br> 然后不等王江寧反應,徐思麗立刻指揮幾個小警察把李錯的行李搬上車。 “三天后,有風茶樓碰頭。韓平,你送完他們到警察廳等我?!毙焖见愓f完,便雷厲風行地帶李錯上了車。 三天?王江寧聞言一愣,韓平目送著徐思麗的小汽車離去,啪地敬了個禮:“請長官放心!” “長什么官啊,這才多久不見,你可是得了靠山了是吧?兄弟們都還在這兒晾著呢。你老實和我說,徐小姐是不是在忙什么?”見過徐思麗,李錯也有了住處,王江寧可算是如釋重負。他見韓平還在舉著手行禮,立刻啪地拍了一下韓平的后腦勺,把韓平打得差點往前沖了個趔趄。 “怎么說話呢王江寧,你別看我現(xiàn)在是跟著徐長官做事,今天可也是專門請了假來接你們啊。你們是不知道,就前兩天南京城可出了件邪門的案子,大家都不清閑哪……”韓平說到此處話鋒一轉(zhuǎn),別有深意地看著王江寧,“倒是你王江寧,可以啊,這辦案子還能辦回個姑娘來,本事見長啊?!?/br> “胡說八道什么呢。”王江寧迅速抬手,佯裝要抽韓平。 韓平立刻捂住鼻子,連連倒退數(shù)步:“哎,你可別靠近我。你這身上什么味啊,快能養(yǎng)蘑菇了吧?多久沒洗澡了?” “你哪兒那么多話?” “你跟我說實話,李錯那姑娘……是不是鼻子不靈光?” “你找死??!” “哎,梅教授,上車上車,您坐前面。小道長也請上車。”韓平轉(zhuǎn)頭去找梅檀和呂沖元,不再理會生氣的王江寧。 韓平對梅檀和呂沖元倒是客氣得很,恭恭敬敬地請了二人上車,又打發(fā)了那些幫著拿行李的小警察就地巡邏,這才推著王江寧一起上了車。 他們幾個這一路倒是行得飛快。早在火車上,眾人便已商量過彼此的打算。梅檀先去把那枚未知真假的銅雀印帶到金陵大學去好好做個檢測,一是測真假,二是對比一下印戳上那個圖案到底是不是南京附近的地形圖。 呂沖元說自己要先去南京本地的道觀掛個單,給自己師父寫封信報個平安。不過在此之前,小道士表示要跟王江寧先去拜會一下李老吹,這對忘年交的友誼讓王江寧也是有點意外。 王江寧則答應過梅檀,要四處查問一下馬車的下落,再就是他要盡快和徐思麗好好交流一下這次北上的情況,還有下一步的計劃。不過既然徐思麗已經(jīng)把日期定在了三天后,那他也沒什么好著急的了。 至于韓平偶然間提到的那個“邪門的案子”,王江寧壓根就沒往心里去。要煩的事情,還多著呢。 車很快就把梅檀送回了學校。再然后,江寧他們?nèi)齻€來到了李英雄探事社所在的巷子口。 這是王江寧第一次出遠門,也是他第一次離開師父李老吹這么長時間。雖然韓平一再保證“我李叔身體硬著呢”,但是王江寧還是止不住地掛念李老吹。 走到探事社門口,王江寧抬頭望了望那塊“李英雄探事社”的金字招牌,心中難免有些激動。 “師父,我回來啦!”王江寧大聲喊著,推門沖了進去。 “小桿子還知道回來呢?”李老吹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屋里飄了出來,讓王江寧徹底放下了心。 “師父,你這腿怎么了?”王江寧剛沖進院子里,眼前推開屋門走出來的李老吹卻讓他吃了一驚。 李老吹的手上多握了一根手杖,雖然還是能走路,但腿腳已經(jīng)明顯不利索了。本來斑白的頭上白發(fā)更多,連臉上的皺紋都好像多了幾道。 “沒事兒,沒事兒,人老啦,不服不行。這根杖子還是韓平弄來的,你看看,英國貨,輕得很,好用好用?!狈路鹗且炞C自己的話一般,李老吹炫單手拿著杖子在空中劃了一個圓。 “師父?!蓖踅瓕幰膊恢涝趺戳耍D時感覺眼眶一酸,沖著李老吹就撲了過去,一把就把年邁的師父摟在了懷里。 “江寧,你?!崩罾洗邓坪跻灿行└袆?,微微拍了拍王江寧的背,頓了頓才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你先去隔壁澡堂子泡泡搓搓,換身干凈的衣服,你……你都快餿了?!?/br> 李老吹放開王江寧,才抬眼望向他身后的呂沖元。 “老李!”早恭候多時的呂沖元高聲喊了句。 “哎呀小呂!我這可想你啊,快來讓我看看?!崩罾洗禑崆榈嘏牧伺膮螞_元的肩膀。 “師父,他也快餿了。”王江寧瞥一眼呂沖元。 “都去都去,韓平也一起去,今天這么冷,正好咱爺四個都去泡澡堂子,搓搓谷坑!江寧你做東!” “哦……” 碑亭巷泉湯池。 蒸汽騰騰的熱水池子里,李老吹帶著王江寧他們?nèi)齻€優(yōu)哉游哉地泡著澡堂子。南京城的澡堂子文化與北方不同,由于南京邊上有個著名的湯山,很多南京人寧可長途跋涉跑到湯山去泡溫泉,這“泡湯”便逐漸成了南京人對泡澡堂子的稱呼。李老吹他們泡的這個自然沒有什么溫泉,就是尋常百姓能泡得起的普通澡堂,卻也取了“泉湯池”這么個討巧的名字。 王江寧和呂沖元此刻都找大師傅好好搓過了背,身上都是一片紅一片紅的,用韓平的話說,“搓下來的谷坑都能種一塊地”。 王江寧感覺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他看著池子對面呂沖元眉飛色舞地給韓平說著白馬寺之行的驚險,回想著這一路上發(fā)生的事兒,也是感慨萬分。 李老吹用澡巾在滿是皺褶的胳膊上擦拭了一下,又瞅了瞅?qū)γ媪牡门d高采烈的呂沖元和韓平,這才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給王江寧說起自己心中的要緊事。 “江寧啊,你們這一路是辛苦了。不過,你不在的日子,南京城也不太平。” “師父,您這話說的,好像南京城不太平怪我一樣?!蓖踅瓕幜晳T性地懟了一句。 “臭小子,就知道和師父頂嘴?!崩罾洗礳ao著澡巾抽了王江寧一下。見王江寧老實了,他這才繼續(xù)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們走了之后,南京城太平了好久。不過也就三天前吧,忽然出了一樁邪門的案子?!?/br> “邪門?”王江寧心里咯噔一下。他猛然想起韓平之前說過的案子,難道說,這是同一起?到底是多邪門能讓韓平和李老吹都把這案子掛在嘴上? “玄一閣的掌柜,金安仁金老板,知道吧?”李老吹再次看了看對面的呂韓二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知道啊,半手金金老板,把玄一閣的當鋪生意做到五省八地,號稱不管什么樣的物件,過手就知價幾何,絕不走眼。手上走過半個南京城的硬貨。不過我倒是沒見過他真人。”王江寧更覺詫異了。江湖人稱“半手金”的金安仁,是南京城最大的當鋪玄一閣的掌柜。這玄一閣本來也不過是個老字號,但是經(jīng)由這金安仁cao持,在短短三五年時間里就把分號開到了五省八地,聽說在北平那樣臥虎藏龍的地方,金老板的名號也是響當當?shù)摹?/br> 不過王江寧到底是消息靈通些,金安仁能把生意做這么大,個中自然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的。別看玄一閣平時門庭若市,其實明面上的正經(jīng)行當,是賺不了什么錢的。 俗話說得好,亂世黃金,盛世古董。這些年各地戰(zhàn)亂頻繁,有錢的怕有權的,有權的怕有槍的。那些家里藏著物件的,迫于生計,抑或需要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上下打點,自然和典當行少不了往來。而這金安仁最大的本事,除了過手知價以外,便是放高利貸。 金安仁跟那些急需現(xiàn)銀的達官貴人們做生意,給他們的典當物估高價,然后再簽一份定期贖回的契約,這就是一本萬利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借著這明面上的行當打掩護,金安仁更是涉足眾多的黑市交易,走私各種合法、不合法的東西。他的江湖諢名“半手金”,絕不僅僅出自于他的手藝,更是因為此人經(jīng)手的或黑或白的錢財確實難以計數(shù)。 不過王江寧對金安仁和玄一閣的了解也就僅限于此了,他畢竟沒有什么東西要去那地方典當。當然完全可以猜測得出,金安仁以這種方式斂財,應該沒少被人記恨。這些年沒聽說有人找過他的麻煩,依王江寧的猜測,這金安仁肯定是有大人物給他撐腰的。 “三天前,有人在秦淮河里,發(fā)現(xiàn)了金安仁的尸體?!崩罾洗刀吨?,打斷了王江寧的思緒。 “哦。”王江寧一點都不意外。金安仁這樣的人,能活這么久,在他看來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 “他的情況你也知道,本來單單就他死的話,倒不至于有多大事。就算上了報紙,也不過給鄰里街坊徒增談資而已。”李老吹似乎感覺到了王江寧語氣中的淡定,也露出一個略帶無奈的笑容,“不過有兩件事,卻是外人不知道的?!?/br> “師父你說?!笨粗罾洗禎u漸嚴肅的表情,王江寧知道李老吹要說到重點了。 “這頭一件,就是金安仁死得確實邪門?!崩罾洗荡丝桃呀?jīng)是眉頭緊鎖,也不再看王江寧,仿佛是在分析案情一般?!笆鲁蹙?,也就是三天前,他的尸體在武定橋邊上的秦淮河里被人發(fā)現(xiàn)。人撈上來的時候,早就死透了。花了整整一天時間,這具尸體才被認出是金安仁。這還是找了他家里所有人辨認了一圈才確定的?!?/br> “人泡爛了?”王江寧并不意外,在河里撈上來的人,泡爛辨認不出那是常有的事兒。 “他店里的伙計,說他是十二月初八晚上出門的?!崩罾洗涤謹Q了一把毛巾。 “給人把頭剁了?”王江寧繼續(xù)猜測著。 “整具尸體像是過了一遍火,燒得面目全非了?!?/br> “哎,師父您別這么吊人胃口啊,我還以為他是怎么著了呢,等于就是被人燒了之后又扔秦淮河里了唄?”王江寧有些不以為然。李老吹故弄玄虛了半天,原來就是個焚燒拋尸案。 “臭小子,急什么,真要這么簡單就好了?!崩罾洗涤峙镜爻榱送踅瓕幰辉杞怼?/br> “師父,那你一口氣說完好吧?!边@澡巾抽得倒是不疼,但是王江寧一想到李老吹這條澡巾在他身上來來回回上上下下也不知道搓了多少下,頓時感覺意怪得緊。 “那具尸體,為師倒是沒親眼見,但是聽親眼見過的人說,不像是尋常的焚尸,整具尸體像是被油炸了一般。這倒也沒什么,這事兒最邪門的地方在于,一般類似的案子,都是先焚尸再拋水里對吧?這具尸體是反過來的?!?/br> 王江寧卻沒轉(zhuǎn)過彎來,反問了一句:“什么反過來的?頭朝下背朝上?” “不是。這具尸體,是先掉水里,然后再燒起來的?!崩罾洗嫡f到這里,深吸了一口氣。 “這……這怎么可能呢?”王江寧怔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李老吹剛才說的“反過來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