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她的話音未落,黑影閃過,一個劍柄已經(jīng)打到了她臉上,那臉?biāo)查g紅腫起來,黑影打過便又迅即躍回了明珞身后,整個過程不過是瞬間之事,若不是龐大夫人那腫得嚇人的臉,眾人還只當(dāng)是眼花。 明珞冷冷盯著龐大夫人,道:“克父克母,還克死了跟隨我父親上戰(zhàn)場的上萬將士,龐大夫人,這就是你一邊打理著育嬰堂,一邊深埋心底的想法嗎?將士們的遺孤,在你眼里,都是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嗎?你果然是和那龐文佑天生一對,都是喪盡天良,把守護(hù)我大魏國土的將士們的命,他們的遺孤,都只視為棋子,任你們擺布踐踏利用。為了你們的齷蹉目的,不惜與北鶻人合作,屠我臣民,殺我百姓,辱我將士們的妻女,你們,簡直將你們千刀萬剮了也不足以告慰將士們的冤魂?!?/br> “千刀萬剮,”席間一個輕柔的聲音道,“臣婦聽說,北地有一天祭之刑法,將身上涂滿香蜜,懸于祭壇,引飛鳥蟻蟲一口一口啄食,直至被食盡最后一口rou,滴盡最后一滴血而亡,讓他們的靈魂永釘祭壇,以告慰那些冤死的將士的在天之靈,直至祭壇再無冤死的將士的一絲怨氣,方可重回輪世,對于他們們這樣喪盡天良的叛國惡賊,此刑才是最合適不過?!?/br> “程茜!”龐大夫人尖叫一聲,道:“是你,你竟然背叛了我,背叛了都督大人!你忘了嗎?你還有你meimei在我們手上,還有你的一雙兒女,你背叛都督大人,是要將你的兒女置于何地?你可知道,現(xiàn)在都督大人已在軍營步下了天羅地網(wǎng),要將肅王誅殺于軍營!你會不得好死的!” 她說著又轉(zhuǎn)向明珞,尖叫道,“肅王妃,你以為你對付了這幾個沒用的北鶻殺手就已經(jīng)是勝券在握了嗎?這里可是北地,是我們龐家的地盤,大人早已經(jīng)派兵圍住了林府,你今日休想再踏出這大廳一步!還有你的丈夫肅王,現(xiàn)在恐怕也已經(jīng)命喪軍營!肅王妃,你雖出身顯貴,但那是在京城,在我們北地,給你一份面子你是肅王妃,不給你面子你就什么都不是,今日就是讓你死在這里,別人也只當(dāng)你是命喪北鶻人之手,來人哪,還不快來人,把她給我拿下” 眾人又驚又恐,目瞪口呆地看著龐大夫人,這是瘋了嗎? 葉影道:“娘娘,剛剛奴婢打她之時,給她下了失心粉。” 失心粉,氣血一涌就會失去所有的理智,只需別人一激,就會將腦子里什么話都不假思索地蹦出來。 明珞點頭,道:“來人,將她拖下去吧?!?/br> 兩個侍衛(wèi)上前拖了還在罵罵咧咧地龐大夫人下去,明珞轉(zhuǎn)頭看向牧格,道,“聽到了沒,饒是你們再守口如瓶,不肯招供,也架不住你們的合作伙伴這么無能,經(jīng)不起半點盤問。牧格,你還是好好交代清楚,你們大王子是如何吩咐你的,又為何要拖你們公主下水,不交代清楚,我們就會把這所有的事情算到北鶻王的身上,不知你們祁州可還有足夠的兵士,足夠的糧草,再應(yīng)付和大魏的開戰(zhàn)了?” 牧格氣血翻涌,不知是痛的,還是被這連串的變故驚的,額上汗水汩汩而下。 他聽懂了這位肅王妃的意思,她是在暗示,讓他把所有的罪名都往大王子術(shù)赤身上推,這樣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但至少也可以維持表面上的盟約關(guān)系,還有繼續(xù)談判的余地。 他效忠的是北鶻王,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別無選擇。 “王爺?!?/br> 明珞聽到門簾的響動,抬頭去看,便看到了身著盔甲的趙鋮進(jìn)來,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心總算是徹底放了下來。她等了他一夜,雖然早已收到他派人來報信說平安無事,但親眼看到卻是另外一回事。 趙鋮上前拉了她入懷中,抱著她,迎著她的目光低頭就吻了下去,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安撫心底的焦慮。雖然他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但她不會武功,又有身孕,但凡有絲毫意外就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許久之后,他才看著她道:“讓你受驚了?!?/br> 明珞搖頭,她道:“我知道你會無事,但是還是很緊張。王爺,我已經(jīng)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十七年前的事,父親的死,卻沒想到,他們不單止是害死了我父親,竟然為了掩蓋殺死我父親的事,讓上萬將士死于北鶻人之手。先帝,這樣的皇帝,怎配自稱自己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 “前世的時候,姑母一直跟我說,你雖然是成武帝嫡子,但先帝卻是太子繼位,才是真正的正統(tǒng),先帝勤政愛民,勸課農(nóng)桑,薄免賦役,因著他的治理,大魏國力蒸蒸日上,百姓富足,安居樂業(yè),可你卻為了一己之私,定要挑起戰(zhàn)端,而且你好大喜功,殘暴好戰(zhàn),若是坐上皇位,必會窮兵黷武,擾起邊疆戰(zhàn)亂,定致國無寧日,百姓流離,民不聊生。這也是她一直給文臣士子們不停灌輸?shù)脑挘阅切┪某际俗硬艜恢本S護(hù)著他們,現(xiàn)在想來,我真是天真得很,天下士子,也天真得很?!?/br> 第96章 趙鋮擁著她,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道:“窮兵黷武。阿珞,我們大魏每任太子在少時都會被送去邊境,要在軍營中歷練幾年,讓他們知道文治和仁政固然重要,但邊境安穩(wěn),能御強敵才是支撐仁政的根本,沒有武力的守護(hù),我們大魏越富足,反而越會成為異族覬覦的肥羊。趙釔也就罷了,但趙晅,性情乖僻不說,他還太過軟弱,沉溺于自己那么點上不得臺面的情緒而不自知?!?/br> 他,是守不住大魏的江山的。 “嗯,我知道,”明珞低聲道,“他不會是一個好皇帝,先帝行事雖然狠毒卻還有章法,但皇帝他,乖張怪癖,任性妄為,只會讓朝廷一日一日亂下去。” 不過這些她不該也不想去說太多。 她搖了搖頭,道:“對不起,王爺,前世的時候是我誤解了王爺,卻還那般自以為是,認(rèn)為王爺眼中只有權(quán)勢和皇位” 說到這里她苦笑了下,低喃道,“對不起。” 她靠在他身上,心慢慢定下來,此時才發(fā)覺自己的身體真的是疲倦得很。她現(xiàn)在懷孕剛滿三個月沒多久,這一日一夜,雖然她為著孩子,時刻都注意自己的身體,不會讓自己累著,但心里到底還是緊張他的安危,精神一直緊繃著,直到此刻在他的懷中才完全放松下來。 她道:“王爺,那時我剛剛重活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被所有人欺騙,被自己的親人,自己滿心信任的人當(dāng)成棋子來傷害,有很多的怨憤和不甘,可是這段日子到了北地,看到這么多的將士遺孤,看到她們掙扎著向前生活,為了復(fù)仇忍辱負(fù)重,才知道和她們相比,上天已經(jīng)有多眷顧我?,F(xiàn)在我只希望能在將來的日子,能盡己之力,讓這些將士們的遺孤,都好好長大?!?/br> 可能未必會有多么豐富的物資生活,但至少不讓她們在尚沒有分辨能力之時被人刻意養(yǎng)歪,成為別人手中任意拿捏,想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肆意傷害的棋子。 趙鋮看她面上少見的脆弱神情只覺得心疼,他道:“阿珞,前世是我沒有保護(hù)好你,以后我必不會讓你再受那些苦。” 明珞搖頭,道:“如果自己不能看得明白,活得明白,就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王爺,前世的事根本不能怪你。其實我知道原來你以前就是愛著我的,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很感激了?!?/br> 她輕撫上自己的小腹,雖然她的孩子還尚未出世,但她已經(jīng)理解到,作為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那種全心全意,愿意為其傾盡所有的愛,也已經(jīng)理解到自己父親臨終前為何會留有那樣一封遺書請肅王照顧自己,也能理解到母親請求舅舅帶走自己時的惶恐心情。 那時她雖尚未出世,他們對她的愛已經(jīng)傾盡他們所能。 而沒能在父母的愛和保護(hù)中長大的孩子心底總會有一個空洞。 所以她很感激他能純粹的愛她。 趙鋮聽她說著這樣的話,看她目光溫柔,心中只覺柔軟無限,他知道,現(xiàn)在她的心里真的已經(jīng)住進(jìn)了自己,他也再不必?fù)?dān)心她會離開自己。他擁著她,伸手輕輕撫著她的臉頰,道:“有沒有什么不舒服?我聽青葉說,昨晚你一直都沒怎么睡,你先躺下歇息,我讓周太醫(yī)過來給你看看。” 為了腹中的孩子,明珞也不敢絲毫大意,她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沒有不舒服,不過是有一些困了,王爺您外面的那些事情可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昨日一晚都沒有睡。”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道:“嗯,都安排好了,我先陪你睡下,等你睡著后再去沐浴更衣,今日都會陪你。” 京城。 北地發(fā)生異變,北軍都督府右都督楊榮睿和燕北都司都指揮使龐文佑勾結(jié)北鶻,假傳圣旨,發(fā)動軍變行刺肅王失敗被擒,這消息一直到一月底才隨著趙鋮的折子呈到了御案上,隨折子一起呈上的,還有楊榮睿手中的那份命其誅殺肅王的“假”圣旨,以及楊榮?;锿嬑挠臃謩e于十七年前和十六年前勾結(jié)北鶻,為博軍功,令綿山大魏上萬將士全軍覆滅,以及越州城破,數(shù)萬軍民被屠殺的舊案供詞。 滿朝嘩然。 彼時皇后明琇的身孕已有八個月,而梁妃溫雅的身孕也已經(jīng)有七個月。 明琇在皇家寺院有孕一事宮內(nèi)外該知道的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了,只是皇家沒有宣布,所有人都裝聾作啞。 升平大長公主都沒有就此事去找明太后問責(zé),因為只要沒有人將此事提到明面上,明琇若是在寺院產(chǎn)子,那這孩子的血統(tǒng)就永遠(yuǎn)都會被人質(zhì)疑,成為他登上太子之位除不去的障礙。 而明太后也一直都在等,等北地的消息傳來,若是肅王已誅,她便也不必再忍升平大長公主,就可以將明琇接進(jìn)宮中,讓她在宮中名正言順的產(chǎn)子,反正溫雅已經(jīng)有孕,升平已經(jīng)沒得選,可是肅王未死,行事就必須謹(jǐn)慎隱忍許多。 可是等來的結(jié)果卻是楊榮睿和龐文佑兵敗,北地盡歸于趙鋮掌控之中! 她更沒想到的是,楊榮睿和龐文佑竟然敢,敢聯(lián)同北鶻,想要劫殺阿珞,還有十七年前,自己的二哥竟然是被楊榮睿和龐文佑設(shè)計害死的。他們竟然敢! 她在北地也安插有密探,這消息自然是密探給她傳過來的。 她將密信砸到自己的大哥明伯量身上,按捺著怒氣,狠狠道:“說,到底是怎么回事,當(dāng)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這才是你一直都容不下阿珞的原因嗎?這也是你一直想阻止阿珞嫁給肅王的原因嗎?大哥,你,真是好狠的心!那是你唯一的親弟弟?。 ?/br> 明伯量跪倒在地,涕淚橫流。 他悲痛道:“娘娘,當(dāng)年之事,實非臣所愿。當(dāng)年,先帝密旨給楊榮睿還有二弟,讓他們在北地秘殺肅王,可是二弟二弟卻不知為何違抗了圣旨,并且將先帝謀劃告訴了肅王,這才致楊榮睿失手,先帝震怒,命我,命我處決二弟,否則就是滅族之罪。至于楊榮睿,臣委實不知道原來先帝還同時命楊榮睿殺二弟。想來先帝逼我動手,也不過是試探我之意,娘娘,為了您,為了太子,為了明家,當(dāng)年我是別無選擇啊?!?/br> “娘娘,若是當(dāng)年,當(dāng)年二弟不背叛先帝,不背叛明家,肅王不過是一十歲小兒,早命喪于十七年前,又何來今日之禍?娘娘,臣之所言,絕無一絲虛言,您想想,若非二弟當(dāng)年背叛先帝助了肅王,又如何會背著您,背著我們明家,和肅王定下婚約?肅王又如何肯和他定下婚約?” “娘娘,這些年臣對珞姐兒如何,您是看得見的,就是她因著肅王挑撥,對臣起了疑心,更要殺其大伯母為其母報仇,臣仍只是想將其遠(yuǎn)嫁,未曾對其起什么歹心,正是因為臣心中有愧??!” “娘娘,臣心中有愧,但卻絕非臣之所愿,實在是君命臣死,臣不得不死。當(dāng)年,若是先帝讓臣自刎謝罪,臣也會毫不猶豫自刎謝罪的,可是娘娘” 明伯量說到此終于痛哭失聲。 明太后跌坐到鳳椅上,兩行淚落下來,心中只覺又悲又苦又痛。 她和二哥年紀(jì)相仿,自幼感情就十分親密,若是當(dāng)年二哥選擇了背叛先帝救肅王,那他是置自己于何地?置自己的兒子于何地?她的二哥,怎么會那么對待自己? 還有阿珞,此事一出,阿珞這步棋,就等于是一步廢棋了。此次,真可稱得上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她枯坐良久,等那一陣陣的心痛斂去,才收拾了情緒,語氣如深井道:“事已至此,大哥,那現(xiàn)在西北和北地已盡落于肅王之手,我們,該當(dāng)如何?還有阿琇,又當(dāng)如何?” 明伯量道:“娘娘,楊榮睿和龐文佑,已再無用處,且留下二人,后患無窮,我們必須派人誅殺二人。另外北地發(fā)生如此大案,陛下自當(dāng)十分震怒,應(yīng)下旨令肅王派人將楊龐二人即刻押解入京,交由大理寺審問?!?/br> “臣聽說珞姐兒已經(jīng)懷有身孕,肅王當(dāng)不會此刻親自入京,我們便派人在楊龐兩人被押解入京的路上誅殺二人,然后再放出風(fēng)去,道北地一案,皆是肅王為奪北地兵權(quán)誣陷二人,且在陛下降下圣旨命將二人押解進(jìn)京之后,肅王為了滅口就私下處決了他們?!?/br> 明太后點頭,道:“只能如此了。但這番動作也不過只能治標(biāo)不治本,只能壞肅王名聲,卻不能將其除之,他日他若回京,哀家和皇帝,還有大哥你的性命,仍是捏于其手,片刻不得安寧。” 明伯量捏緊拳頭,道:“娘娘,那便讓他永不能再回京城吧!” 明太后看著他,明伯量便俯下身,道,“此次北地之變,那北鶻王骨那和北鶻大王子術(shù)赤竟敢違背盟約,派人假冒那北鶻新王古羿之人,劫殺懷有身孕的肅王妃,娘娘您得了消息之后甚為震怒,當(dāng)下懿旨命肅王拿下北鶻王為肅王妃報仇,如此北地戰(zhàn)火勢必再起,娘娘不若再抽調(diào)大將和殺手前去北地,一則接手北地兵權(quán),二則暗殺肅王。” “還有娘娘,肅王妃既然有孕,北地物資匱乏,娘娘還有母親自然會賜下各色藥材和用品,還有伺候的嬤嬤丫鬟大夫前去北地照顧肅王妃,屆時總能尋到機會下手?!?/br> 明太后臉白了白,一瞬間只覺得心痛如絞,她張口想說什么,喉嚨卻像是被卡住了似的。 明伯量嘆了口氣,道:“娘娘,這便是當(dāng)初臣所擔(dān)心的,一直不愿將珞姐兒嫁給肅王的原因啊。但事已至此,還請娘娘以陛下的江山為重,不得不舍下她了?!?/br> 許久之后,明太后才低聲道:“哀家,也不想再見到她了?!?/br> 今日之困局,皆拜二哥當(dāng)年背叛之所賜。她見到阿珞,是要說什么,能說什么? “那阿琇呢?阿琇該當(dāng)如何?”明太后斂去了面上千般情緒,慢慢恢復(fù)了太后的威嚴(yán),問道。 明伯量道:“阿琇,娘娘,恕臣直言,阿琇的這個孩子必須生下來,還必須是個皇子,如此才能牽制住升平大長公主?,F(xiàn)如今,梁妃尚未產(chǎn)子,大長公主已經(jīng)按捺不住,在朝中動作頻頻,先是和首輔鄭大人聯(lián)姻,又屢出沒宗室各宗親府邸,她這是想做什么?娘娘,臣擔(dān)心,那大長公主手段毒辣,皇帝又對其母女信任有加,若是梁妃誕下龍子,當(dāng)初大長公主能給阿琇下藥令其不孕,若是她們對陛下起了歹心” 明太后勃然色變。 第97章 明太后目光尖利地盯著明伯量。 不管小皇帝性格有多么乖張,行為有多么忤逆她這個母后,小皇帝都是她的命根子,哪怕只是聽到別人會對自己兒子起歹心的話她也會利刺豎起。 她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對兒子不利,哪怕是誰敢動這個念頭都讓她難以忍受。 她心底一直有一個疑問,明琇到底是如何得知那合巹酒中有毒,并且避而不飲的?此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當(dāng)初她只跟父親還有大哥說過要娶溫雅入宮的理由,也隱約透露了自己對大長公主的承諾。 所以她懷疑明琇很可能根本不知道那合巹酒中有毒,只是大哥心思深,那時便已防備著自己,所以才讓明琇誤打誤撞地沒有喝那酒?亦或者大哥在宮中安插了連她都不知道的眼線! 現(xiàn)在明太后看著自己的大哥,只覺寒意涔涔。 她覺得,大哥他能殺了二哥,他唯一的弟弟,還瞞了自己這么多年,現(xiàn)在,又跟自己流利地說著要除掉他看著長大的侄女阿珞,顯然這想法怕是已經(jīng)在他心里腦子里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遍了。 然后此刻又眼睛都不眨地跟自己說梁妃若誕下皇子,大長公主就很可能對皇帝,對自己的兒子產(chǎn)生歹心,欲殺之而代之。 他既然能想到大長公主可能有此心,那他自己是不是也會有此心? 明太后知道,自己的兒子幾乎從不掩飾他不喜舅家的態(tài)度,對自己的這位大哥,他的舅舅也從來沒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尊敬過,更別提對明琇是如何的冷心冷情了。 大哥心中必然也對皇帝不滿日久了。 明太后想到這里簡直全身都起了一層冷汗。 人就是這樣,不管自己的心思有多深,有多狠毒,但卻都不會喜歡同樣心思狠毒薄情寡義的同伴。 明伯量在明太后這樣的目光下心中一凜,這才驚覺自己可能說得過了,他亦驚起一身冷汗,在想著該說點什么描補一番之時,明太后終于出聲了。 明太后道:“大哥,聽說肅王曾遇到過無數(shù)次刺殺和暗殺都能安然無恙,此次楊榮睿和龐文佑在自己的地盤上都?xì)⑺还?,想來并非普通殺手能要得了他的性命。這件事情你先不要插手,萬萬不可再打草驚蛇,反引他防備,越來越難以下手。珞姐兒現(xiàn)在有孕,北鶻戰(zhàn)事一時半會兒也了不了,我們,還有的是時間。” 她面無表情的慢慢道,“自古女人生產(chǎn)都是在過鬼門關(guān),珞姐兒年紀(jì)小,她自幼身體就不好,此時又是在天寒地凍的北地,想來后面生產(chǎn)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肅王別的也就罷了,看起來對珞姐兒倒是真心的,人只要有了弱點,就不再是無懈可擊了?!?/br> 明伯量把這話在心中過了一遍,便領(lǐng)匯明太后話中之意,心中也莫名地松了些,擦了擦額上臉上的汗和淚,道:“是,臣一切謹(jǐn)聽娘娘懿旨?!?/br> 明伯量離去,明太后僵坐在鳳椅上許久,一直到天色都昏暗下來,都未曾動過。 秋嬤嬤心中嘆息,小心翼翼的上前,柔聲勸道:“娘娘,天氣寒冷,您小心些身子,還是讓老奴扶您去榻上歇上一歇吧,再過一會兒,就該傳膳了?!?/br> 明太后僵硬地轉(zhuǎn)頭看她,臉上風(fēng)干的淚痕仍隱約可見。 她低聲道:“嬤嬤,二哥他,為何要為了肅王背叛先帝?先帝愛我,所以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此事,可是他難道不知道,若是先帝沒那么看重我,他此舉可能會毀了我,毀了太子,毀了明家嗎?他難道不知道,肅王他,是插在先帝心上多深的一把刀子嗎?” 說著說著,淚水又流下來,她和先帝自幼相識,情深相許,自然知道因著肅王,先帝承受的痛苦和壓力有多深多重??墒撬亩?,是先帝的伴讀,她信重的嫡親二哥,他們一起長大,他怎么能這么背叛先帝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