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西絲眉頭微蹙：“人都會變的?！?/br>
    蘇斯：“她是神，而且是主神。”

    “神和主神也會變的?！睈畚鹘z聳了下肩，“三位主神曾經(jīng)相處和睦，但現(xiàn)在克洛諾斯野心膨脹到不可理喻，對吧？那陛下為什么不能對那件事改變看法？她其實從來不是暴虐的人啊?！?/br>
    蘇斯沉默了半晌，還是搖了頭：“我不敢賭?！?/br>
    “那你自己拿主意好了，但你不用太緊張?！睈畚鹘z輕輕一喟，“而且那個夢一定還是和權(quán)杖目前的位置有關(guān)的，你與其被之前的事情干擾，不如趕緊把它找到，找到之后她就不會再做這個夢了。”

    “好。”蘇斯終于點了點頭。

    一直沒說話的秩序女神蓋婭開了口：“最重要的，你得相信我們的承諾?！?/br>
    “——我們答應(yīng)在你完成任務(wù)之后給你自由，就一定會給你。”蓋婭說著抬了抬下頜，她這個樣子的時候總顯得很有威嚴(yán)，“高級神祇從不失約。如果到時候她要殺你，我們就算不要命也會守住承諾。”

    “不必了?！碧K斯啞笑，“抱歉，我剛才失禮了?！?/br>
    “我知道你恨我們當(dāng)年沒有為你說話?！鄙w婭靜靜地看著他，“但是那件事情……就算是現(xiàn)在，我們站在客觀的角度也無法分辨你說的話是真是假?！?/br>
    “我理解?！碧K斯沉然道。

    相較那件事而言，還是他在走出谷底禁地后面對的神界翻天覆地的變化更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他到現(xiàn)在都還清晰地記得三位主神和平相處時的樣子，那時，下級神祇說他們猶如至親摯友。

    或許是因為葉浮剛才提到未來之神的緣故，蘇斯疲憊地躺到床上時，想到了他第一次見到未來之神的情景。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另外兩位主神，是在幾萬紀(jì)前他第一次經(jīng)歷主神會晤的時候。

    在神界開始蓬勃發(fā)展之后，三大主神同場出現(xiàn)的情境就不多見了，因此千紀(jì)一度的主神會晤顯得格外重要，整個圣城都為了會晤忙碌了好長時間。在那段時間里，他的大部分情緒都可以用“緊張”兩個字概括。但他的緊張不是因為他要負(fù)責(zé)安全問題，而是因為他是個異神。

    沒人能在遭受上萬紀(jì)的歧視后以完全平和的心態(tài)面對站在世界頂端的人。

    不過，葉浮是對的。

    締造神界的主神不會平白無故對任何人有偏見?？臻g之神克洛諾斯在神殿外看見他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啊，蘇斯對嗎？我知道你?！?/br>
    “葉浮說你驍勇善戰(zhàn)?！鄙瘛簿褪乔安痪脛偨o自己起名叫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那位接口道，“我還聽說你……打過了武力之神？真的假的？”

    以武力為主要神格的神敗給別的神實在太神奇了。

    蘇斯緊繃的神經(jīng)于是放松下來，笑了一聲：“那是訛傳，我只是打贏了他的兇獸?！?/br>
    “我就說?！鄙袼蓺狻?/br>
    “跟武力之神我一般也就打個平手?！碧K斯又道。

    “……”兩位主神面面相覷，而后不約而同一左一右地勾著他的肩膀把他拉遠(yuǎn)了。

    生命之神說：“葉浮讓你當(dāng)侍衛(wèi)一個月付你多少錢？我出雙倍?！?/br>
    “我出三倍?！笨寺逯Z斯就地漲價，生命之神一眼瞪了過去：“你要跟我打一架么？”

    “喂。”葉浮舒展著雙翅從空中落下來，穩(wěn)穩(wěn)地?fù)踉诹巳齻€人面前。

    他們都沒注意她適才在哪兒，但她顯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你們在我的地盤挖我的壁角？”

    生命之神和時間之神一啞，轉(zhuǎn)身就走，強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最為高級神祇與克洛諾斯一起來參與會晤的未來之神卻在這時走上前。當(dāng)時未來之神還沒有瘋，但舉止也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他一下下觸碰著蘇斯翅膀上的羽毛黑色羽毛，發(fā)出感染力極強的驚嘆：“天啊……”

    葉浮和蘇斯一時都覺得怪別扭的，走開幾步的克洛諾斯也不滿地轉(zhuǎn)過了頭：“你干什么？”

    “我……”未來之神眼中放著異彩，語氣興奮無比，“我看到了一片充滿榮耀與光輝的未來……”

    葉浮聽言挑眉，打量著蘇斯問：“你是在考慮要不要接受他們提供的高薪工作么？”

    “……沒有?！彼厣耖g立刻搖頭，奧斯特洛夫斯基在幾步外無奈而笑：“葉浮，我們開玩笑的，你別記仇啊?！?/br>
    ——關(guān)于這一點，如果他當(dāng)時知道自己將來會經(jīng)歷什么，一定會接受挖角，

    可反過來說，如果割離后續(xù)的變故和克洛諾斯膨脹的野心不談，這件事、以及在神宮里的大部分時光其實都值得回憶。

    這也正是令人心情復(fù)雜之處，時過境遷總是個使人惆悵、讓人悲傷的詞，無論在神界還是人間。

    但又無人能夠阻止“時過境遷”的發(fā)生。

    隔壁的臥房里，葉浮再度墜入了充滿血腥的夢境。

    但這一次不太一樣，畫面不再那么抽象，也不再那么轉(zhuǎn)瞬即逝。

    在無邊無際的白色里，她能感覺到自己站在地上，那柄沾染血跡的權(quán)杖懸在半空中，與她近在咫尺。

    鮮血則在她四周迅速地蔓延開來，很快鋪滿了整個地面，又往上漲高、一直漲到了她的膝蓋。

    寒冷和潮濕侵襲著她的神經(jīng)，她下意識里顫抖著尋求幫助：“蘇斯！”

    然后猛然驚坐起來。

    第26章 拒絕表白的技巧

    葉浮看向窗戶，從窗簾的縫隙中可以看到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她又拿起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21：16。

    也就是說她睡了十幾個小時。

    她定住神， 長長地緩了口氣，刷了會兒微博， 毫不意外地看到大家都在談?wù)撃秤霸撼霈F(xiàn)“超級反派”和“超級英雄”的事， 又非常意外地沒有看到一張圖都沒看到。

    最初發(fā)微博的某網(wǎng)紅說：“我明明拍了照的，回家就沒了！”

    另外官方也表示現(xiàn)場的監(jiān)控設(shè)備都出了問題，“超級反派”被捉拿歸案了，于是放了幾張打了馬賽克的圖， 但沒有“超級英雄”的任何照片。

    可想而知， 這是蘇斯干的。

    葉浮自顧自地笑笑， 噩夢帶來的恐懼緩解了幾分。她于是伸著下了床， 拉開門往客廳走。

    蘇斯正坐在沙發(fā)上想事，聽到門響轉(zhuǎn)過頭：“睡醒了？”

    “嗯?！比~浮點頭，“你見過眾神了？他們怎么說？”

    “跟我說的一樣， 你夢到的不可能是未來的事情， 我們安心把杖桿找到就好。”

    他說完， 見她猶疑不定地睇著他。

    “真的?！彼πΓ爸腔叟褚策@樣說。”

    如他所料， “智慧”兩個字像一顆定心丸， 令葉浮吁了口氣：“好吧。”她坐到旁邊，“我又做了個夢， 跟之前不太一樣， 畫面更清晰一些。”

    蘇斯心頭一緊：“看到我了？”

    她搖搖頭：“沒你?！苯又褚邢蛄丝勘?， “嗯……血變多了，我眼看著它慢慢升高，一直升到了到我膝蓋的位置。但我并不害怕……”說著又一哂，“不對，也不是不害怕，就是醒了之后發(fā)覺自己沒有特別害怕?！?/br>
    在先前的夢里，她聽到蘇斯的聲音、看到血時是異常害怕的，不止害怕，還有憤怒和傷心的情緒。

    但這一回，她似乎只是慌亂，覺得驚慌失措?？墒聦嵣先绻摦嬅娴膰樔顺潭?，這個夢明明比先前的嚇人多了。

    蘇斯淺鎖著眉，沉吟了會兒，又問：“還有呢？”

    “還有……”她回思著道，“我看到杖桿懸在半空中，尖的那部分朝下，另一端我看不著。”

    ——此時這么一想，她突然覺得奇怪。

    因為在夢境里，她周圍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沒道理看不見杖桿的另一端。然而她好像就是遇到了一個視覺盲區(qū)，讓她看不見那邊是什么樣子。

    蘇斯也說：“有點怪?！?/br>
    “還有呢？”他又再度問，“有沒有聽到什么，或者有什么別的感覺？”

    “我感覺……”她抿了抿唇，“很潮，很冷。在鮮血往上升的時候，我聽到水滴的聲音，特別空洞的那種?！?/br>
    蘇斯：“空洞？”

    葉浮點頭：“就像是……在山洞之類的地方會聽到的水聲。周圍很安靜，水滴濺下去會聽到一點回聲的那種空洞?！?/br>
    那權(quán)杖可能就在一個山洞里。

    蘇斯想了想又還是搖了頭，嘆息說：“還是太寬泛了?！?/br>
    很潮、很冷、有水聲的山洞太多了，除非是極端干燥的地方，否則任何一個山洞都可能滿足這個條件。

    “我知道?！比~浮一臉頹喪地倚著靠背，“感知石搞毛啊，為什么不能直接給我看它到底在哪兒？這么大的事，打什么啞謎！”

    “它展現(xiàn)的東西多，釋放的能量就多，你的身體可能受不了。”蘇斯頓了頓，又說，“而且其他因素也有可能對它透露的信息造成干擾?！?/br>
    比如她的記憶。

    或許感知石想呈現(xiàn)的東西并不是這樣，但是與她潛意識里的記憶結(jié)合之后就不同了。

    “那現(xiàn)在咋辦??！”葉浮咂嘴，“要不把這些信息告訴方達(dá)，咱集思廣益一下？不然地球這么大上哪兒找去，真實演繹大海撈針?。　?/br>
    “可以試試看。”蘇斯笑笑，“也不用太著急，感知石應(yīng)該還會給你別的線索?！?/br>
    葉浮沒精打采：“那要是克洛諾斯在我們找到之前先弄死我了怎么辦，時空就全完犢子了?！?/br>
    “？”他打量著她，“你不是說，‘我死后去他媽的洪水滔天’？”

    “那是在我擔(dān)心你搭上命的前提下?！比~浮說著別開臉，自己無聲地清了下嗓子，壯起膽子說了句撩他的話，“自己在意的人不會出危險的話，誰不想拯救世界??？”

    說沒說完，她就已經(jīng)心亂如麻了。她的腦子里好像突然形成了無數(shù)個平行時空，同時在設(shè)想無數(shù)種他的反應(yīng)。她因此而屏住呼吸、面紅耳赤，可等了好一會兒，他竟然并沒有給她什么反應(yīng)。

    周圍安靜到葉浮拿不準(zhǔn)他是不是還在旁邊，又撐了一會兒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扭頭看了看他。

    “……蘇斯？”她喚了他一聲，他盯著眼前的茶幾一動不動。

    “蘇斯？”她又叫了一聲，他沒回頭，輕聲道：“我去聯(lián)系一下方達(dá)，看他能不能幫忙?！?/br>
    說完他就起身從沙發(fā)另一側(cè)繞了出去，回到房間，并且關(guān)上了房門。

    葉浮兀自怔了會兒，悲痛地捂住了臉：啊啊啊啊啊好丟人?。?/br>
    而且還失敗了！

    臥室里，蘇斯站在窗邊盯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木了半晌，心緒依舊亂成一團。

    他活了近十萬紀(jì)，她作為簡單人類的一句不明不暗的表白他當(dāng)然聽得懂，但他毫無心理準(zhǔn)備。

    15000紀(jì)改變的很多事情。她作為人類再度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令他心情復(fù)雜，她的種種變化令他覺得新奇有趣，但他潛意識里已不敢在對她有任何可以稱之為“心動”的感覺。

    ……對，他曾經(jīng)有過類似的心動。起初他自己沒有意識到，是被別人作為捅刀手段揭出來的。

    他為她寫了一首詩，在他的主觀想法里，那就是一首普通的贊美詩。他也并沒有打算拿給她看，寫完就夾在了書里，很多下級神祇都會做類似的事情歌頌主神。

    但有同僚從中讀出了不一樣的情愫，并在三位主神會晤時當(dāng)著時間之神和生命之神的面，把它呈給了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