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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廿四明月夜在線閱讀 - 第73節(jié)

第73節(jié)

    阿沅不知道這么多內(nèi)情,她還以為父親犯了事,被陛下責(zé)罰了?,F(xiàn)在知道他是主動上書告老的,她便松了一口氣,露出笑容來:“父親也該退下來休息會了,如果他知道大哥沒有死,一定很高興?!?/br>
    看著她毫無陰霾的笑容,程讓輕扯了下嘴角,不忍心告訴她,高興的可能只有她而已。

    他兄長的內(nèi)心煎熬多年,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會放棄自己;他也無數(shù)次在黑暗里自我懷疑,自己會不會像他父親一樣冷血。

    他兄長被放棄的人生,他差點被摧殘的將來,都是拜他們父親所賜。

    阿沅又去拿著撥浪鼓逗小面團(tuán),又繼續(xù)說程詡的事:“你待會記得去看看大哥,今天這么大雪,大哥可能會腿疼。他又不喜人近身,你到時幫他按按。”

    她第一次見到還活著的程詡時,其實頗為震驚,她明白他能活下來必定受了很多苦,卻不知道他傷得這般重,面上戴著一整塊面具,說是怕嚇著她。

    在她印象里,程詡一直是個很溫柔的人,卻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她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妻子江蕓香,曾經(jīng)也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可后來,一切都變了。

    她好幾次都想問問這兄弟倆,為什么不告訴江蕓香,但話滑到嘴邊還是落了下去。

    沒過幾日,阿沅便在府中看見了許久未見的公爹,臉上滿是風(fēng)霜,鬢邊已生華發(fā),他老了。

    程亭對她笑了笑,但因平時端著張臉端久了,笑得挺僵硬,看見小面團(tuán)時,臉上的笑容才真心了點。

    程讓在一旁看他動作利落地抱起小面團(tuán),笑得甚至有幾分開懷,他曾經(jīng)也是一位父親,也曾把他們兄弟倆抱在懷里過。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我們家這輩應(yīng)該從的是‘文’字?!?/br>
    阿沅愣了下,想起了程詡的兒子名喚文驍,她轉(zhuǎn)頭看向程讓,大名是他取的,卻只有一個珒字,她還以為他們家這輩取名不看這個。

    看程讓要說話,她趕緊道:“我給他取了個小名叫面團(tuán),現(xiàn)在就先這么叫著了?!?/br>
    程亭一怔,低頭點點小面團(tuán)的鼻子,小聲叫他:“面團(tuán)啊,這名字好,適合小孩子。”

    “程珒?!背套尯鋈怀雎?,面上平靜無波,“他的名字叫程珒。”

    程亭抬起頭來,似是沒聽懂,還道:“得加個‘文’字才好……”

    “不加,他就叫程珒?!?/br>
    看這父子倆似乎要因為名字一事杠起來,阿沅趕緊拉了拉程讓的袖子,讓他先別說話。

    程讓不說話以后,程亭也安靜了一會兒,將小面團(tuán)還給阿沅,轉(zhuǎn)頭對著程讓道:“你先跟我過來一下。”

    阿沅擔(dān)心地站在原地,看著兩人背影消失在門外。她心里總有種不妙的預(yù)感,這父子三個怎么一點重逢的喜悅都沒有,剛見上面,話都沒說幾句就能嗆出火|藥味來。

    程讓跟著父親走到門外,今日外邊沒下雪,融融的日光照在身上,帶來一絲絲暖意。廊下的冰凌在一點點地融化,水一滴滴地滴下來,在地上匯成一灘。

    “你說你兄長沒死是怎么回事?”出了房門,程亭的面色便立馬冷了下來,帶著久居高位的威嚴(yán)與氣勢,往程讓身上砸過去。

    程讓輕笑,但笑意微冷:“沒死,就是沒死啊。我?guī)ヒ娨娝?,他一直挺想見您的?!?/br>
    “胡鬧!我親眼看著你兄長落海的,你可別魔怔了!”

    “是不是魔怔了,您親眼去看看不就是了?”

    程亭面上驚疑不定,等看到那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時,面色終變成了一片慘白。他以為早已經(jīng)死去的兒子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隨之而來是他過往的殘忍冷酷。

    “父親,許久不見?!背淘偽⑽⑿ζ饋?,抬起手來像做慢動作一樣移開了面具,面具后那半張慘不忍睹的臉便露了出來。

    程亭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兩步,垂頭不敢看他:“你、你還活著?!?/br>
    “是啊,父親。能告訴我當(dāng)初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嗎?”他語氣甚至有點溫柔,但讓人聽著就忍不住顫抖。

    程亭回頭看了看自己另外一個兒子,他在冷冷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掩面嘆氣:“我對不起你,可我要為程家的聲譽(yù)著想。若你活著從海上回來,那我們程家必將為千夫所指,我當(dāng)時正值升任的緊要關(guān)頭,不得不如此?!?/br>
    他第一次將自己的私欲攤開來講,面上滿滿的疲憊,他就是如此不堪,將自己的兒子親手送入地獄,以獲得自己的爵位和名聲。

    “是我的錯。”

    作者有話要說:  太可怕了!昨天剛寫了阿沅生孩子,晚上就夢見我懷孕生孩子了,還是在學(xué)校里生的!

    生完孩子不知道是誰扶我回寢室,走路上那個冷?。☉?yīng)該是我踢掉了被子:),然后我就突然想到,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坐月子?。?/br>
    我記得當(dāng)時特別擔(dān)心,月子坐不好可是會落下病根的!

    從始至終,孩子都沒看見:)

    太慘了,我可是個連對象都沒有的人!

    第113章

    摘月現(xiàn)心意,話本預(yù)警事。

    阿沅覺得府中氣氛隨著程讓父親的到來變得有一絲奇怪,連江見杞這個厚臉皮的都減少了來找留夷的次數(shù),府中頓時安靜了許多。他們父子三人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一天到晚都待在程詡那院子里。

    幸好還有小面團(tuán)可以陪她玩,而且還特別容易養(yǎng)活。

    留夷將上次沒弄好的劍鞘又重新削了一把,還在劍鞘上刻了一只威風(fēng)凜凜的老虎。阿沅現(xiàn)在便拿著小木劍在和小面團(tuán)玩,小面團(tuán)看著自己阿娘,給面子地扯了下嘴角,露出個笑來。

    “笑起來倒是有幾分程讓的影子,你說是不是?”她轉(zhuǎn)頭問留夷,卻發(fā)現(xiàn)留夷在發(fā)呆,像是有什么心事。

    “留夷jiejie?”

    留夷回過神來,捏了下眉頭,滿臉寫著心煩意亂。

    “夫人,”她似有難言之隱,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

    這是遇上大麻煩了啊,阿沅放下小木劍,嚴(yán)肅問她:“你要是有什么難事盡管說,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br>
    看著自家夫人清澈的目光中隱含著堅定,留夷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江三使人向我提親……”

    “不像話!”未等她說完,阿沅便氣憤道,“哪有直接向你提親的?再怎么說也得先與我說才是,你若不同意,立馬回了他。你放心,我馬上就把他叫來罵他一頓?!?/br>
    留夷挑了挑眉:“夫人您知道他對我的心意?”

    阿沅理所當(dāng)然地點頭:“知道啊?!秉c完頭她突然頓住,面上帶了些不可思議:“等等,你不知道他的心意?”

    所以到現(xiàn)在留夷都不知道江三喜歡她嗎?江三也太慘了吧。

    留夷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揪著眉頭道:“我怎么知道?他又沒直說過!”

    阿沅難得對江見杞多了幾絲同情,想了想還是提醒她一些蛛絲馬跡:“你還記不記得江三找你決斗那一次?”

    她點頭,看她神情卻似乎沒留下多大印象。

    阿沅繼續(xù)引導(dǎo)她陷入回憶:“那你還記不記得你下的賭注是要他給你摘天上的月亮?”

    “記得?!绷粢闹еX袋再次回想,“有問題?”

    阿沅放棄引導(dǎo),直接說道:“后來江三不是捧了碗水給你,里面有月亮的倒影嘛?那就是他給你摘的月亮??!雖說他贏得不光彩,但終究是贏了,本沒必要給你摘月亮的?!?/br>
    她只挑了最明顯的這件事來說,希望留夷長點心吧。

    她歪頭回憶起來:“我記得你當(dāng)時還笑著夸了他,然后江三后面兩三日走路上都在哼小曲兒。我還以為你知道了呢?!?/br>
    “……”留夷張了張口,忍不住問,“夫人您是怎么知道我笑著夸了他的事的?”

    阿沅一噎,視線飄忽:“那什么,你師傅,呃,江三說的?!?/br>
    “那我在說一遍,我那不是‘笑著夸他’,而是‘嘲笑他取巧’?!绷粢纳钗豢跉猓岸嘀x夫人告知,我這就去找我‘師傅’切磋一下,夫人等我消息?!?/br>
    “哎——下手輕點!”對不起,江三,希望你皮厚一點。

    程讓進(jìn)門時恰好和留夷錯身而過,看著她滿面怒色,還覺得有些稀奇,江三又惹著她了?不過這想法只在他腦子里閃了下,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他掀簾入內(nèi)室看見了自家兩個娃娃,便什么都忘了。

    小面團(tuán)自娛自樂地在吐泡泡,阿沅歪頭靠在床邊看他,間或戳一下他的小臉蛋。

    “你回來啦?”聽見聲音,她抬起頭來軟軟地笑了下,“父親還在和大哥議事嗎?”

    程讓換了件外袍,先過來在夫人臉上親一下,再低頭在兒子額頭上親一下,語氣輕松道:“不是議事,就是讓他倆好好聊聊,這么久沒見,都生疏了?!?/br>
    阿沅“哦”了一聲,但心里卻有些狐疑,都聊了好幾天了,父親就沒從那院子里出來過,連吃飯都是和大哥一塊吃的,這父子幾個到底是在商量些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也不怕有心人猜疑。

    “對了,父親說程家這一輩從的是‘文’字,小面團(tuán)叫程珒不要緊嗎?”

    她對小面團(tuán)的大名并沒什么要求,程珒也好,程文珒也罷,都只是個名字罷了??梢话愦蠹易迦∶颊占易V來,從的是哪一輩,便會有相應(yīng)的字。就像她們家這輩須有三點水,所以兄妹三個分別是潮、泠、沅。

    “不要緊,我已經(jīng)給小面團(tuán)上了族譜了,就叫程珒?!蹦莻€男人的話猶在耳邊,程讓心里有隱隱直覺,他的兒子未來必會創(chuàng)造一番偉業(yè),程珒這個名字將會載于史冊,名垂千古。

    見他說得篤定,阿沅也沒多想,轉(zhuǎn)而與他分享起剛得知的消息來:“江三居然向留夷提親了!”

    程讓正搖著撥浪鼓的手頓住,瞬間了然,難怪留夷出門時怒氣沖沖的。他露出一點感興趣的神色,捧場道:“然后呢?”

    “然后?當(dāng)然被拒絕了啊?!卑渑踔槆@氣,“我家留夷這么好,才不要讓給江三?!?/br>
    程讓終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了,自從阿沅懷孕以來,他就一直挺忙的,平常因安全原因,阿沅都是和留夷形影不離地待在一起,阿沅與他說的最多的也是留夷和江三兩個人的事。

    顯然,留夷的地位隱隱有超過他的嫌疑,并且她和阿沅的關(guān)系也著實太親密了些。

    不行,他要想辦法讓留夷忙一點,反正他事情快忙完了,有工夫陪在阿沅身邊。

    第二日,他看見江見杞眼角帶傷,情緒分外沉郁,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你好好休息幾日,反正就要過年了。還記得我說的嗎?留夷吃軟不吃硬,你當(dāng)初要做她師傅這一步,走錯了?!?/br>
    江見杞忿然低吼:“那時候你媳婦還在懷孕,現(xiàn)在你兒子都生了,才來跟老子說走錯了?”

    “現(xiàn)在回去,立馬躺上床裝病?!背套屖栈厥?,冷聲吩咐,“裝得像點,最好是真病。晚上回去在院子里用冷水沐浴,洗完后少穿點,然后在外面待到大半夜,明早應(yīng)該就起不來了,你回去試試?!?/br>
    “太、太狠了吧?”興陽城的冬天多冷啊,現(xiàn)在白天他都凍得直哆嗦呢。

    程讓剜他一眼:“試不試由你,被發(fā)現(xiàn)是假的,不過也是被打一頓而已,最嚴(yán)重也就是與你斷絕師徒關(guān)系,挺好的?!?/br>
    “我這就回去?!?/br>
    然后阿沅便接連好幾日都沒怎么看見留夷,聽說她把江見杞打得傷勢過重,現(xiàn)在已經(jīng)臥床不起了。作為始作俑者,她須得擔(dān)負(fù)起責(zé)任,畢竟江見杞可是個軍中將領(lǐng)。

    “這是什么?”阿沅替程讓收拾外袍時,外袍內(nèi)卻掉出一張羊皮紙,她拾起看了看,上面畫了些歪歪扭扭的線條。

    程讓看她撿了也不在意,隨口道:“藏寶圖?!?/br>
    她輕笑,拿著那羊皮紙揚(yáng)了揚(yáng):“你逗我呢?藏寶圖畫得這般奇怪,路線、標(biāo)識都沒有,誰知道寶藏在哪里?”

    程讓輕嘆一聲,別說阿沅,連他也不信??蛇@確實是他父親當(dāng)初從海盜首洪飛手中拿到的那份藏寶圖,他父親知道這藏寶圖就算交給秦王也沒什么用,便按照對洪飛脾性的了解,重新繪了一張,推測寶物應(yīng)當(dāng)在清州東邊海域的那幾座小島上。

    不得不說他們是父子倆,想法如出一轍,一個騙了秦王,一個騙了洪飛之子洪思源,引得他們倆狗咬狗。

    當(dāng)然最后結(jié)果是并沒有找到寶物,秦王便只能一直龜縮在清州,不敢舉旗。這也導(dǎo)致他父親與秦王離心,這才沒有被陛下記恨,順利上交兵權(quán),便退了下來。

    現(xiàn)如今,藏寶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了他手上,他和大哥研究了幾日,都沒發(fā)現(xiàn)其中的玄機(jī)。這差不多就是一張廢圖,他便隨手收進(jìn)了懷里。

    聽他簡略說了一遍后,阿沅滿目愕然,這歪歪扭扭的線條就是傳說中的藏寶圖?她橫看豎看都看不出什么東西,就像小孩子涂鴉之作啊。

    她搖搖頭,正巧手邊剛做了個平安福袋,她便把那紙折了幾折塞福袋里,掛到小面團(tuán)身上:“好了,給小面團(tuán)當(dāng)傳家寶吧,以后一代傳一代?!?/br>
    程讓失笑,默認(rèn)了她的做法。這圖紙對他來說確實沒什么用,不如拿來哄妻兒一笑。

    阿沅哄了一會兒小面團(tuán),侍女便入內(nèi)稟報:“那說書的金嘴兒讓人送來了一本話本,說是賀小公子百日之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