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既然有專人去送節(jié)禮,阿沅就多準備了些東西。程家都是土生土長的清州人,她就備了些清州特產(chǎn)。至于程讓的生辰禮,她想來想去將自己的平安扣給解了下來。 這平安扣是年初她大病一場后,阿娘為她特別定制的。程讓將自己母親的玉佩送給了她,她該以同等的慈母愛回報給他。 以后她的阿娘也會是他的母親。 隨同生辰節(jié)禮一道送過去的還有阿沅的一封信,信上畫了一只老虎和一只兔子。 越臨近重陽節(jié),程讓就越焦躁,明明他以前也不會太看重自己生辰,更多時更像過重陽節(jié)而不是生日,可今年心里的期待壓都壓不住。 阿沅會不會給他送禮物呢? 終于在重陽前一日,他從城外軍營歸家時就聽門房說,今日忠定伯府送了重陽節(jié)禮來。忠定伯是阿沅的伯父,和他們家來往不多,他只能想到這是清州林家托人送的。 重陽節(jié)禮有好幾盒子,他一眼就看到了最小的那個,因為上面的緞帶是阿沅最喜歡的顏色款式。 今日份的阿沅和以前一樣可愛。 何氏也把那個盒子挑出來給他,“這是阿沅給你的,另外這些都是她們家送來的清州特產(chǎn),我讓人送廚房去,你……” 程讓眼睛里只看得見那盒子,對其他特產(chǎn)完全不在意,“其他的母親您做主就好。” 何氏笑道:“這都是阿沅的心意,怎么能由我做主?” 程讓驚訝地看那擺滿了一桌子的賀禮,這些都是阿沅送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其實心里喜滋滋,阿沅果然很關(guān)心他。 回到自己房里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先將緞帶收好,再看盒里,入眼就是一個通體瑩潤的平安扣。 他精神一震,這平安扣上的紅繩他分明在阿沅脖子上瞧見過。他趕緊拿出來看,紅繩上的那個精巧的結(jié)確實是他看見的那個,阿沅告訴他那是她自己編的,因此他印象深刻。 這是阿沅新編的一條,還是她原來戴在脖子上的那條? 不管是哪個答案,程讓都覺得自己心里滿得要溢出來。 從平安符到平安扣,阿沅送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希望他平安。有阿沅這么多的心意,他怎么能出事?過幾日就是秋狝,他一定要小心。 程讓長舒一口氣,將平安扣戴在自己脖子上,之前一直有點不習慣脖子空蕩蕩的,現(xiàn)在終于有了替代品,感覺還不錯,似乎上面還有阿沅的體溫。 正想把盒子收起來時,他發(fā)現(xiàn)下面還有一封信,有點舍不得拆開,又想知道阿沅寫了什么。猶豫半晌,還是拆開了。 看見老虎和兔子的一瞬間,有點開心有點委屈,為什么這只老虎這么小?明明阿沅繡蘭草葉子都會往粗了繡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又要去實習了,心如死灰(t▽t) 第23章 秋狝獵黑熊,帝賜百駿歸。 重陽節(jié)后兩天,京城秋狝就開始了。當然這和遠在清州的阿沅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她也不知道有個少年為了她當眾拒絕了皇帝。 在場的史官記載:定安十年九月十二日,帝率百官于京郊圍場秋獵。時忠義伯之子程讓活擒一黑熊歸,帝悅,欲以幼女許之,被拒。 皇帝已經(jīng)很久不曾有過這樣的體驗了,想嫁公主居然被拒絕。 他前方不遠處,少年正不卑不亢地單膝跪在地上,神色平靜,似乎一點都不害怕觸怒一國之君。 真可惜,這少年郎將來必有所成,可惜成不了自己女婿。 “那你想要什么賞賜?只要你說,朕都允了?!?/br> 圍場里的官員都不淡定了,皇帝何時這般好說話?千百道視線一下子集中在程讓身上,從頭掃視到腳,小小年紀確實沉穩(wěn)勇健,可這樣的少年郎圍場里不下一二十個。 若說單單獵得黑熊,神勇大將軍之子的獵物最多,加起來也抵得上這一只熊了;江太尉之子還現(xiàn)了一箭三雁的絕技,看起來哪個都不比這個籍籍無名的少年差。 程讓并不想要什么賞賜,他獵到黑熊僅僅是因為有人故意讓這頭熊走到了他的視線里。 “臣聞昔年武原道人曾繪一《百駿圖》,有雷霆萬鈞之勢,臣一直心生向往,欲借以臨摹?!?/br> 這幅《百駿圖》如今正放在皇帝的庫房里積灰,若不是程讓提起,皇帝一時半會還想不到這幅畫?;实巯矚g山水畫,武原道人也是以山水畫聞名于世,唯一一幅《百駿圖》氣勢倒是磅礴得很,但不得皇帝喜歡,便也只能積灰了。 皇帝沒多斟酌,別說臨摹,直接將畫賞賜下去了。他想,這少年郎還真沉得住氣,居然只要這一幅畫。以他稱帝多年的眼光來看,面對皇帝的許諾只要了一個小要求的人,要么就真的無欲無求,要么就是所求甚多。 這少年絕對是后者。 程讓不懂字畫,《百駿圖》也是從阿沅那兒聽來的。這卻剛好讓他有了個借口求賞賜,免得遭了別人紅眼。 果然在他說出要求之后,周圍幾個青年郎君眼底便有了不屑之色。他們這些能在圍場上爭得臉面的人,向來看不上詩書畫那些東西。程讓若是求真駿馬,他們還高看一眼,可畫的馬?大概讓他去打仗也只會紙上談兵了。 秋狝要持續(xù)三天,第一天結(jié)束以后,皇帝朝臣都宿在圍場的帳篷里。 忠義伯只是個三等爵,程家的帳篷也就離皇帝的帳篷較遠。 “今日是怎么回事?”程將軍知道自己小兒子絕不會如此鋒芒畢露。 程讓斂眉,“有人故意引著熊來,我沒辦法?!?/br> 程家初到京城,按理說不會有什么敵人,可今日圍場黑熊分明就奔著他來。若不是他勤練武藝,今日廢一條胳膊算是輕的了。熊爪尖利,直接撕爛了他的袖子,手臂上一條長長的血痕。 程將軍氣得將自己佩劍拍在桌上,“欺人太甚!”程家在京中沒有根基,現(xiàn)在被人欺上頭來也只能忍氣吞聲。 他在帳子里來回轉(zhuǎn)了兩圈,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去找江太尉,讓他幫忙調(diào)查一下?!?/br> 程讓搖搖頭,“阿父,不可。找了江太尉,這事勢必會傳到陛下耳朵里,您讓陛下怎么想?”畢竟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他還沒怎么受傷,讓人怎么信服。 為今之計,只有忍。若那人存心要他命,總不會只下這一次手,總能等到他露馬腳的時候。 程將軍長嘆一聲,如今在京中的生活就像將寶劍擺在家里蒙塵,他情愿回到清州,不管是剿山賊,還是滅海盜,總比如今在這打獵要好。 晚上還有宴會,程讓換了藥又換了身衣服,將平安扣貼身戴好,準備赴宴。 還沒走到宴會地點,他就和另外一群少年郎碰上了,為首的他認識,是江太尉的嫡次子江嘉樹。 江嘉樹比他大兩歲,率先叫住他開口:“阿讓一道走吧?” 程讓注意到那群里有兩三個直接露出輕蔑的表情,他面不改色地應(yīng)下,走在了江嘉樹旁邊。他今日算是出盡了風頭,不如再出一點。 被他擋在后面的少年直接嘲諷道:“程公子如今得陛下賞識,就眼高于頂,連路都不會看了嗎?” 程讓回頭看了他一眼,認出是江家的庶子,便轉(zhuǎn)回了頭。旁邊江嘉樹已經(jīng)開口替他教訓了,“三弟,不可無禮?!?/br> 江家庶子就不再說話了,只是一路都盯著程讓的后背,要將他盯出個洞來。 一看江嘉樹對程讓的態(tài)度不錯,跟著的其他人便也奉承了幾句,他們沒那么傻,憑白樹個敵,果然庶子就是沒腦子。 一群少年很快就從一眾帳篷邊走過,等他們走后,某一頂帳篷里出來兩位姑娘。 “那個穿黑衣服的就是程家二郎?”穆原溪淡淡道,“也不過如此?!?/br> 穆玉辭臉色微紅,沒有說話,今日皇帝就是想將她嫁給程讓。她悄悄看了旁邊的穆原溪一眼,穆原溪是她大皇姐,也是皇后之女,至今沒有成親。 宮里都傳言她有心上人,所以她一直拒絕婚事。 穆玉辭不懂,若是有心上人就直接讓父皇賜婚啊,怎么會一直蹉跎至今?大皇姐過了年就十九了,二皇姐去年十七就出嫁了。 她想得出神,沒看到大皇姐的眼神意味深長。 “四妹,程讓是有未婚妻的?!蹦略饶侨荷倌瓯秤叭疾灰娏?,才又說話。 穆玉辭微微一驚,臉色刷地白了。大皇姐……是在警告她嗎? 慌亂之下,她沒意識到,大皇姐怎么會知道程讓有婚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又是實習,心如止水〒▽〒 今天只有程讓,阿沅說她要病了,先歇一歇(*/w\*) 第24章 秋夜月寒涼,菊花酒自釀。 圍場的夜里有些涼,月色蒼茫,淡淡的星云襯得天空無比澄澈,這是秋季才有的天色。 圍場上圍了幾堆篝火,早有宮里的御廚在烤著今日獵得的獵物,焦香味一陣一陣傳出來。 沒有官位在身的少年郎們不像父輩們那么顧忌,三五成群,擠在篝火邊或是談天說地,或是喝酒笑鬧,就算只是站在那里,也是一道風景。 這些都是穆國未來的頂梁柱。 皇帝坐在臺階上的高席后面,稍稍轉(zhuǎn)頭就可以看見整個宴會的情況。最前面的席位坐著的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稍后一些是那些大臣們的子侄。 這次秋狝女眷較少,不想夜里在外邊吹風,便都由兩位公主帶著在帳篷里另開一席。 能來圍場的女眷都是有身份的人,有時候皇室對她們都要禮讓三分,見了公主自然也不怵。有那熱心腸的夫人還直接與四公主話家常道:“殿下今日可有瞧見那活擒黑熊的公子?” 穆玉辭下意識看了穆原溪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順著丞相夫人的話道:“未曾,不過能活擒黑熊,想必十分勇猛?!?/br> 丞相夫人笑道:“那少年看著倒是清瘦得很,也算難得了?!?/br> 又有夫人插話道:“依我看,太尉家的二公子一箭射下三只大雁才是難得?!?/br> 太尉夫人也在席間,聞言只是笑著謙道:“小兒不過是運氣好罷了?!?/br> 繼而是各家夫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起圍場上表現(xiàn)亮眼的年輕人,沒有人再提起活擒黑熊的少年郎。 穆玉辭悄悄松了口氣,她知道這些夫人心里頭都明白得很,白日里父皇有意嫁女這事早在圍場里傳開。幸好穆國向來風氣開放,皇帝當眾想賜婚,成了自然是一樁美談,不成也不會有人說什么。不過礙著她這位公主在這,自然不會有人還故意談?wù)撈鸪套屃恕?/br> 可是,她還挺想聽聽程讓的表現(xiàn)的。 雖然他們沒有緣分成為夫妻,可是她只要想到父皇曾有意將她嫁給他,心里就不可避免地起了些心思,仿佛他們之間有了聯(lián)系一樣。 阿沅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這么快就招到了一朵身份高貴的桃花,這幾日她正跟著阿兄學做菊花酒。 林潮常被父親夸贊的不是他滿腹經(jīng)綸、學富五車,而是這一手釀酒的手藝,比之清城里最有名的半醉坊也絲毫不差。 阿沅偶然嘗過一次阿兄釀的青梅甜酒,驚為天人,從此不可自拔。到了這菊花盛開的季節(jié),便纏著阿兄釀些菊花酒了。 “要埋地下么?”好不容易弄了一小壇,阿沅很興奮,她最期待的就是這個環(huán)節(jié)了,等到明年這時候再從地底下挖出來,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可惜林潮沒領(lǐng)會到她的意思,隨口道:“放酒窖里就可以,等它發(fā)酵,明年這時候熟了你就能直接從窖里拿出來喝?!?/br> “啊……”阿沅抱著壇子不想走,“我想埋地下?!?/br> 林潮:“又不是女兒紅,埋什么地下……好好好,你埋你埋,埋你院子里那棵桂花樹下行了吧?” 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林潮挖了個坑,阿沅將酒壇子放下去,然后林潮繼續(xù)把土堆回去。 “阿兄你這手藝是跟誰學的???” 林潮非常自得:“我學這手藝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跟著宮里的御廚學的,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