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押運車已經(jīng)開到銀行門口,司機(jī)也推開車門下來。 銀行仍是沒有動靜。 “五十萬現(xiàn)金就在車上?!?/br>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姜可注意到,付嶸生臉色已十分難看,皺紋深刻,老態(tài)盡顯。 氣氛如繃緊的弦,一觸即發(fā)。 約摸五分鐘后,有幾個男人女人從銀行門口狼狽跑出來。他們臉色蒼白,眼睛濕潤,腿肚子還在打顫,眼里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不敢置信,用力地喘著氣。 放出了一批人質(zhì)。 可惜其中獨獨沒有付嶺。 姜可深吸一口氣,心快被攫到胸口,渾身發(fā)寒,對付嶺滿是擔(dān)憂和驚慌。 她一直不被付崢的家人喜愛,但只有付嶺,紳士又可愛,對她也是打心眼里的親近。 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成天來找他們,不會來民政局要為他們慶祝撒花,更不會遇到這種事情了。 姜可越想越不敢往下想,就在這時,她聽見一陣快速的腳步聲。 “爺爺?。 ?/br> 帶著哭聲的聲音一瞬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付嶺被其中一個高壯的男人拎著后脖領(lǐng),從門口走了出來。 付嶺不過才幾歲,饒是他平常再冷靜成熟,內(nèi)里也不過是個孩子,原本還強(qiáng)忍著,一點不怕,只是看見最親近的爺爺就在附近,所有積蓄的淚水嘩啦一聲淌下來了。 身體也跟著晃來晃去。 “別吵吵!” 那高壯男人看著小人質(zhì)這么不聽話,緊張且不耐煩道。 只是他沒想到他這么一吵,付嶺哭聲更大,身體扭來扭去,旁邊一個瘦弱的女人也開始哭了。 高壯男人將付嶺拎高一些,擋住自己腦袋。 付嶺領(lǐng)子被揪緊,痛苦難忍,掙扎得越來越厲害。 “再亂動老子槍斃你!” 男人雖這么說著,但心里也清楚得很,旁邊肯定布有狙擊手,他們一人挾持一個人質(zhì),要是人質(zhì)死了,他們絕對會立刻被射殺。 男人挾持著付嶺,慢慢接近押運車,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偏偏小男孩像是知道自己不敢對他動手似的,更是鬧騰。男人聽得心煩意亂,幾次差點釀成事端。 “哥,一會上車就把這孩子扔了,這么能惹事?!?/br> 距離押運車還有幾米,上車后是防彈玻璃自然安全許多,明顯女人更聽話,攜帶一個人質(zhì)就夠了,一個哭鬧的孩子,實在是自尋麻煩。 “閉嘴,先上車再說?!?/br> 姜可看到這一切,心痛又愧疚,走到黃線的最邊緣,擔(dān)憂他出事。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陣尖叫聲,她順著扭過頭,好像有人暈倒,旁邊的人紛紛協(xié)助,場面混亂不堪。 姜可看不清楚,只是心里突然漫上不好的預(yù)感。 付嶺被拎得很高,倒看得清楚,一時淚水洶涌,掙扎得愈發(fā)厲害,哭喊道:“爺爺爺爺?。 ?/br> 此刻,另一個歹徒已經(jīng)挾持著女人走到車邊,高壯男人拉開車門,原本對這小男孩就忍無可忍,見小孩這樣,猛得一甩,干脆將付嶺丟到前面。 高壯男人經(jīng)驗也算老道,一手打開車門,一手拿著槍對準(zhǔn)付嶺后腦勺。 四周的人都跟著sao動,看見這樣小的孩子,心都跟著揪起來。 “爺爺?。 ?/br> 付嶺哪能顧得了那么多,想著最愛的爺爺就這么暈倒了,再不顧及其他,往付嶸生這邊跑來。 “不要跑直線??!” 付嶺早聽不見這些,往付嶸生方向跑去。 姜可臉色駭然,身體緊緊貼在黃線邊。 一百米左右的露臺。 瞄準(zhǔn)鏡中出現(xiàn)這一幕,但付崢面色肅然,冷靜得可怕,似乎這些人并非他的親人,沉穩(wěn)地分析計算著。 剛才的爭執(zhí)、哭鬧、暈倒也全與他無關(guān)。 手指停在扳機(jī)上,等待著最后一秒。 就在付嶺擦身而過的一瞬,歹徒將要關(guān)上車門的前一秒,一顆子·彈從槍膛射出,順著車門之間的縫隙,正中眉心。 高壯男人立即往后仰去,滿臉不敢置信,手中的槍也跟著落在地上。 “大哥!” 身側(cè)的歹徒臉色陡變,仰脖子往四周望去,卻看不到狙·擊·手具體在哪,一時之間,對那逃跑得孩子更是惱怒。 突然的變故令人措手不及。偏偏大家都不敢激怒歹徒,怕還沒跑到付嶺身邊,子彈就射穿了男孩。 混亂中,付嶸生已被送到旁邊警車上,付嶺現(xiàn)在卻沒有看見,又急又慌,更不知道,另一個憤怒的槍口對準(zhǔn)了他的后背。 付嶺尋找不到爺爺,像一只無頭蒼蠅般亂竄。 黃線外的姜可撞到付嶺迷茫的眼睛,心里一痛,幾乎下意識輕聲喚道:“小嶺…” 在一群陌生人之間,付嶺終于看見熟悉的親人,想也不想快速地朝她這邊跑來。 “可可jiejie!” 姜可早就跑到離他最近的黃線邊上,又急又緊張。 “趴下,快趴下!抱住他趴下?。?!” 姜可來不及多想,幾乎同時,鉆過黃線,抱著付嶺趴下。 霎時間,兩聲槍響擦過她耳朵,震得她大腦一陣嗡鳴。 她緊緊抱住付嶺,雙手捂住他冰涼的耳朵。 姜可心里也滿是恐懼和緊張,身體僵硬,鼻尖竄進(jìn)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漫在空氣中,似是黏膩的鐵銹味,只是帶了腥臭。半刻,她才意識到,這是血的味道。 許久,耳邊慢慢傳來嘈雜聲。 她緩緩松開付嶺,摸了摸他的頭發(fā),低聲安慰:“好了,沒事了?!?/br> 霧氣好像散開一些,料峭枯萎的梧桐樹也漸漸清晰起來。 馬路邊,車上的付嶸生剛剛在心肺復(fù)蘇中蘇醒,迷迷糊糊地看到了這一幕。 狙·擊·手一顆子彈打中歹徒眉心。 歹徒順身體慣性后仰,但他按下了扳機(jī),手中另顆子·彈射進(jìn)樹中。 付嶸生長長地松了口氣。 不得不承認(rèn),付崢的確沒有令他失望。 或者說,除去這孩子不聽他的話意外,他真的不曾失望。 不過最令他意外的是,那個女人居然果斷而堅定地抱住了最小的付嶺? 而她現(xiàn)在還在鎮(zhèn)定地安慰付嶺? 如果不是付嶸生清楚地看到,他真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 付嶸生不敢去想,如果付崢沒有第二槍射準(zhǔn),那么后果會是什么。 不過幸好,一切都沒有如果。 冷風(fēng)吹過,霧氣更散開一些。 付嶸生身體原因,不能亂動,只能倚靠著車座,等待救護(hù)車趕來。 他看見付崢出現(xiàn)在人群中,面色是一慣的冷峻,快步朝他這邊走來。然后他又看見姜可牽著付嶺慌張詢問,付崢也看見了他們,快步將付嶺抱起,一急急忙忙地朝這里靠近。 付嶸生唇角抬了抬,胸口好像沒有剛才那么難受了。 …… * 年后。 轉(zhuǎn)眼間,那件惡性搶劫事情已經(jīng)過去小半月了,帶來的后遺癥也跟著慢慢減輕。 振武押運確實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因為歹徒完全是沖著他們來的,有兩家銀行沒有再選擇他們,但與此同時,安保業(yè)務(wù)卻蒸蒸日上,現(xiàn)在c市幾乎一大半企業(yè)都用了振武保安,也算是有利有弊吧。 年雖過了,天氣卻沒有回暖的跡象。 一場大雪接著一場,窗外天寒地凍,一片白茫茫。 自從上次的事件后,姜可就“被迫”地住進(jìn)了付宅。 付嶺撒潑打滾地想讓可可jiejie住進(jìn)來。 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付嶸生還真的準(zhǔn)了,雖然還是那幅不悅的神情,卻讓傭人收拾出三樓最大的一間主臥。 起初姜可有點不習(xí)慣,但是住了幾天,也覺得還不錯。 歸根結(jié)底,還是付崢家實在太太太大了,和她以前的家完全不同。四層樓,還有小閣樓、地下室等,房間眾多,付嶸生和付嶺同住二樓,他們在三樓,除去吃飯外,彼此互不干擾,自然也沒什么矛盾。 除去老房子有些陰沉外,其他的倒也舒適奢華。 年后的日子過得飛快,姜可早早開始看訂單、交貨、修改,等等。 服裝廠步入正軌、蒸蒸日上,她也沒有像過去那么忙碌,許多事情交給了主任。 三月的一個清晨。 可能剛交完一批貨后驟然的輕松,姜可醒得很早,只感覺今天格外得冷。 她躺了一會,也不知怎的,竟然再也睡不著。 姜可轉(zhuǎn)過身,手掌墊著枕頭,借著窗簾透出的清晨微光,看向付崢。 她有些看呆了。 男人睡覺的時候很乖,整個人包裹在羽絨被里,只露出一張臉,古銅色的面孔在綿軟被子的襯托下顯得柔和,緊闔雙眸,睫毛又密又長,嘴唇微微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