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小姜,這單子對亞歷山大很重要,做好以后路子就多了。你也知道集團有好幾個品牌,都暗暗較著勁,那個剛收購的潮牌,一年利潤都快趕上我們,最近還請了什么鮮rou代言。振武這單可是從遠山手里搶來的,總不能再還回去吧。” “……” 姜可當然沒被說動,她作為設(shè)計師,沒必要cao老板的心,反正公司有的是單子,設(shè)計什么都一樣。不過品牌的年利潤,倒是與她的年終獎掛鉤。 最重要的是,聽見“振武”兩個字,心里就像有一把軟毛刷,細細密密地刷著她的心尖,莫名浮躁。 “——我馬上來?!?/br> 七點,華燈初上,晚霞溫柔。 約的是七點十五,姜可來早了。 不想提前進去,她繞到酒店背面的街巷,點了一支煙。鎮(zhèn)子就那么大,同事卻很多,有時還得注意點。 這條街連著酒店廚房,處理食物的緣故,與正面的繁華整潔略略不同,路窄,地磚滲著污垢,一直淌到斜對面的幾家小商店。 她盯著油膩的紋路,輕吐一口氣。 煙霧散開時,小商店門口出來一個人,朝這邊來。 逆著光,看不清相貌,只是身型如山,步伐穩(wěn)健。 男人沒看這邊,眉心習(xí)慣性擰著,低頭拆開煙盒的塑封包裝,抽出一支銜在嘴里,另只手拿出火機。那只打火機很舊,火油也不充足,滑了幾次都一閃而滅。 煙癮上來,付崢難免煩躁。 正思索著要不要折回去買只塑料的,一只手臂攔住他,燈影打在白皙肌膚,細細潤潤得仿佛能掐出水,聲音嫵媚,卻透有客套的討好: “領(lǐng)導(dǎo)——” “要不我借您個火?” 第3章 夏日蟬鳴聲聒噪,外頭馬路有滴滴滴的喇叭聲傳來,擾人心弦。 姜可站在那兒,沒穿正裝,換了身煙灰的襯衫裙,紐扣少系兩顆,翻領(lǐng)往外,露出精致鎖骨。 她看上去隨意慵懶,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內(nèi)里卻是虛的,甚至暗罵自己沉不出氣。 干嘛要問? 干嘛要招惹他? 就當作沒看見不認識不就好了。 等了幾秒,男人也沒給出回應(yīng),姜可面上不動聲色,撥著手里的銀色打火機,心里卻想要不直接轉(zhuǎn)身就走。 剛要抬腿,一道陰影籠罩下來。 付崢個高,微弓下身,偏偏頭靠近,眼神淡漠,不帶溫度。 兩人挨得近,姜可聞到一股男人的味道,醇厚,濃烈,和過去一模一樣,她胸口發(fā)顫,握著打火機的手僵了僵。 “怎么?”見她不動,他挑起眉梢,嘴里咬著煙,倆字有點含糊。 姜可回神,原是想把打火機給他,可此刻看著他漠然的面孔,故意踮腳湊近。 女人剛洗完澡,長發(fā)柔軟地散著,風(fēng)一吹,幾縷卷曲的發(fā)絲掃過他胸口。 一點火光靠近煙頭。 她雙手拿著火機,眼睫顫顫。 男人配合低頭,氣息漸近,她忽然抬眼,濕潤杏眸一眨不眨盯著他。 這幾年,他眼角有了淺淺的細紋,眉眼凌厲,線條深刻硬朗。 付崢也在看她,眼睛很黑,帶點似笑非笑。 煙點燃,一點猩紅的光忽明忽滅。 姜可幾乎同時錯開目光,往后退半步,壓抑著急促的呼吸,面上卻仍微笑。 “謝了?!?/br> 他深吸一口,煙夾在指間,嗓音暗啞。 包里的手機突然震動,姜可明知一會兒還要見面,但此刻只想離開,沖他維持著禮貌頷首告別,轉(zhuǎn)身朝酒店正門走去。 心里卻很煩躁,幾年了,好像還是斗不過他。 * 六樓包廂。 一扇花鳥繡屏立在門口,頭頂?shù)乃垷袅林摪椎墓猓S花梨八仙桌上坐了七個人。 付崢那邊三個,他們這邊來了四個,集團接待的姑娘、亞歷山大的王經(jīng)理,車間劉主任,還有設(shè)計師她。 在外人面前,姜可和付崢都作不認識,后者人冷話少,有什么事也是圓寸開口,近乎沒有交集。 接待姑娘殷勤地端茶倒水活躍氣氛,姜可倒也樂得自在。 桌下的手機,微信消息一條又一條。 敏信:小籠包。 敏信:明天給你帶,奶奶沒有放糖,是你們北方的做法,你一定喜歡。 姜可看了看,并沒回復(fù)。 敏信:雪團和姜餅又打架了。 后面附了一張照片。 敏信家院落古典寬敞,收養(yǎng)了幾只流浪狗流浪貓,知道姜可喜歡,常常會拍照片給她。這張就是,貍花貓和大黃狗廝打在一起,睜著圓溜溜的眼,可愛極了。 姜可沒忍住,唇角翹了翹,眼睛晶亮。 近乎同時,斜對面主位射來一道目光。 壓迫感突然而至,她有所察覺,攥著手機的手僵了瞬,余光極輕微朝那里瞥一眼,故意低下頭,露出一副強憋笑容的模樣。 女人嘴角沾了酒漬,濕漉漉的,猶如春雨后的桃花瓣,要笑不笑勾著,一只手搭在桌上,蔥白指尖摩挲著杯壁。 江南的氣候極養(yǎng)人,這幾年她皮膚比念書時都水靈,眼角眉梢都淌著媚意。 幾秒后,付崢錯開目光,喉頭攢動,灌下一整杯白酒。 “付老板是哪人?”一直打量他的經(jīng)理忽問。 “c市。” 經(jīng)理目光轉(zhuǎn)在姜可身上,先前兩人的微妙互動他盡收眼底,心頭一動,“那你跟我們小姜可是老鄉(xiāng)啊。” 姜可一頓,目光撞上,又別開,“嗯?!?/br> 這態(tài)度輕慢,王主任瞪她一眼。 那頭付崢卻不在意,繼續(xù)喝酒。 經(jīng)理人精似的人物,視線來回轉(zhuǎn),眼睛瞇起。 這頓飯吃得極其無味,主任和經(jīng)理活躍著氣氛,只盼望急急簽下訂單。飯畢,付崢態(tài)度仍模棱兩可,畢竟是兄弟保命的東西,考量自然多。 主任和經(jīng)理卻會錯意,瞄向三個孔武有力的男人,交換了個眼神。 “付老板,c市離這也挺遠的,您來一趟也挺辛苦,要不今晚去放松一下?” 小鎮(zhèn)生活富庶卻無聊,這種事情很平常,鎮(zhèn)子往北便是徑縣,地方小但美人多,按摩洗浴一條龍,在全國都赫赫有名。 姜可聽著,嘴角彎起一絲看戲的笑。 這么幾年,她了解付崢,他不可能。 他從不去那種地方,倒不是因為什么,而是他嫌臟。 姜可重新低下頭,偷偷玩著手機,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反正,他不會去。 “付老板?”主任殷勤道。 “好?!?/br> 姜可驀地抬頭。 付崢單手揉了揉太陽xue,眼神沒溫度,嘴角掛一絲淡而曖昧的笑:“確實累了?!?/br> 他是極英挺的面孔,只是平時寒著臉,看上去冷肅周正,這樣一笑,頗有幾分野性放蕩。 手機啪一聲落在桌上。 這聲響略大,四周人都看過來,姜可低聲道歉,神態(tài)自若地收回手機。 “那太好了,我這就去安排!”主任趕忙說。 付崢神色淡淡,圓寸和方臉在短暫詫異之后,只客套微笑。 …… 一小時后。 姜可坐在包廂角落,看著內(nèi)壁四散迷離的燈影,頭痛,又氣悶。 自己居然也有陪客戶的一天? 她不知道是不是付崢和經(jīng)理主任說了什么,只是在她離開酒店要回公寓時,被經(jīng)理叫住。 “有加班費?!?/br> “談下的話年終獎你這個數(shù)。”經(jīng)理比劃著數(shù)字。 姜可認了,除去她非常需要錢這個原因外,不得不承認,在內(nèi)心深處——也不希望就這樣離開。c市和這里隔著兩個省,真的太遠、太遠了。 她抱著手臂,倚在沙發(fā)角落。 這時包廂門被推開,一群柔柔軟軟、身穿旗袍的佳麗進來,脂粉香飄得滿屋都是。 “付老板可有看中的?”經(jīng)理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