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賀松一臉抽搐的盯著他:“瑜弟……你不是說你得了絕癥,藥石無靈了么?我怎么瞧你精神氣還挺足……” “你看出來啦?”葉麒跳起身來,一拍賀松的肩,“我跟你說了你肯定不信,我此次出門本來中了一掌本來馬上就要見閻王了,結果,突然天降高人給我運功療傷,不僅傷愈,連我那老病根都給一并治好了,你說神奇不神奇?” 賀松:“……” 掌事官聽到這兒自然也是喜不自禁,“那可太好了,這段日子我們都提心吊膽,就怕侯爺出事,如今您平安歸來,總算讓大公子松了一口氣了。是不是,大公子?” 賀松勉強牽動嘴角,笑的比哭還難看,“可不是,我就怕你不回來,要我來扛這賀家的擔子,你也知道,我……” “我明白,大哥你最喜歡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生活,”葉麒將方印從他手中抽走,“之前實在是情形特殊,為難大哥了。” “……不為難?!?/br> 賀松的滿腔憤懣大抵是憋不住了,連幾句寒暄都不給就托辭離開,掌事官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轉頭問道:“侯爺,您既平安,何不托個口信讓我們去接您呢?” “七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次出門是去赴死的,沒帶什么保鏢,”葉麒伸了個懶腰,“要讓金陵收到風聲,還不知這一路要碰上多少只攔路虎?!?/br> “侯爺是擔心大公子……” “那倒不是,”葉麒隨意擺了擺手,“大哥雖盼我死,那也是盼我自然病死或被別人殺死,讓他親自cao刀,他能把自己活活內疚死。行了,才回家,不說這些,我想泡個暖乎乎的熱水澡,撒花瓣的那種,給我備一下?” 侯爺說要洗花瓣浴,眨眼的功夫,一屋池的湯水都灌足了,葉麒瞇著眼浸在騰騰熱泉中,連日來疲憊頓消,不覺輕哼出小曲兒來。 七叔又命人拎來幾桶熱水,看自家侯爺頸上掛的小東西,奇道:“侯爺,你怎么把戒指給戴脖子上了?” 葉麒伸手把玩了一下,“這是鎏金戒?!?/br> 七叔震驚了,“鎏金戒……那、不是雁國的寶物么,怎么會落到侯爺手中?” “說來話長,以后有空再告訴你?!比~麒漫不經心的閉上眼,看上去十分的“沒空”,七叔自然沒繼續(xù)問下去,加過一輪湯泉后,他踟躕了片刻正欲退下,只聽葉麒道:“有事就說吧,我又沒睡著?!?/br> 七叔道:“侯爺不在這期間,謝尚書、劉御史、還有清城院的高院士都登過門,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心中有數便是了?!?/br> “好,知道了?!?/br> “還有,今早符家的二公子也來過……” “符宴旸?” “嗯。” “他找我?干什么?不怕被他哥揍?” “符少爺沒說,只遞了份名帖,聽說侯爺不在便走了……哦,對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很是貌美的姑娘,也是來見侯爺的?!?/br> “貌美的姑娘?”葉麒打了個哈欠,“可有說叫什么名字?” “說是荊家的小姐……” “荊家……”葉麒本來有些困頓,聞言睜開眼,“哪個荊家?” 七叔被問懵了:“咱們金陵……除了荊無畏老將軍之外,還有其他荊家么?” 葉麒扭過頭去,“荊無畏有兒子我知道,他幾時多了個女兒?” 七叔搖了搖頭,“這……老奴就不清楚了……” 池岸邊的托盤上擺好了溫酒,葉麒隨意端起抿了幾口,道:“不是說遞名帖了?拿來給我瞧瞧?!?/br> 七叔很快將拜帖拿來,葉麒接過后揉了揉朦朧的雙眼,一眼就看到了帖上的符宴旸的名字,葉麒嗤笑一聲:“字還是那么丑……” 眸光一轉,他看到了緊跟在第二頁的名字,徒然間,笑容消散的無影無蹤。 荊南絮。 ***** 丞相府。 回府后,長陵就把自己關在屋里,握著酒壺坐在窗邊,望院內花樹一片迷霧。 她不是一個善于傷春悲秋的人,釋摩真經承襲佛法,練到第四重的武僧便已能做到隨方就圓,忍人之不能。 何況,她是這百年來練到第九層的唯一一人。 佛曰,大悲無淚,大笑無聲。 所以,哪怕她親眼所睹泰興慘況,知兄長戰(zhàn)死,亦不曾痛不欲生,怨憤不平。 她抬起了酒壺,發(fā)現壺中早就滴酒不剩,胸口的郁結似乎也隨之散去。 長陵不由一笑。 萬般悲傷入懷,不亂于心,不困于情,她總是很容易就能做到。 只是從不輕易釋懷罷了。 造諸般惡業(yè)者,若不能懺,若不曾悔,那受難之人,如何釋懷? 念及于此,她將酒壺隨手一丟,跳下窗臺,心中已有了決斷。 既然南絮是荊無畏之女,那么利用現在的身份不正好能接近真相么? 反正荊無畏也好,沈曜也罷,那些舊仇人她早晚都要除掉的。 只不過,自入金陵起,符宴歸從未說起過荊無畏,也未曾同她提過回荊府的事,她要如何挑開這個話頭呢? 這時,屋外的繪云輕悄悄的敲了兩下門,“南姑娘,可睡醒了?” “何事?” 繪云推門而入,“老爺回來了,說有事要見姑娘?!?/br> 長陵繞過廊道,正要過穿堂,見符宴歸從前方拐角處走了出來,官袍著身,多半是剛下朝回府,卻不知是為什么忽然要見自己。 她走上前去,搶聲道:“我聽說你有事找我,巧了,我也有話要問你……” “有什么話,稍后再說。”符宴歸直接截住了話頭,“我想先讓你見一個人。” 長陵莫名皺了皺眉:“見誰?” 符宴歸往邊上讓開一步,長陵偏過頭,但見陰影處踱出一個中年人。 這人身著武官官袍,四方臉龐半是虬髯,身形倒是魁梧,只是滿面溝壑沒掩去歲月的痕跡,長陵覺得眼熟,尚沒有來得及反應,但聽那人抖著嗓子喚道:“絮兒……” 她心頭突地一跳。 符宴歸介紹道:“這位是荊老將軍,也是你的父親?!?/br> 作者有話要說: 一號人頭已送上門。嗶—— (所以陵姐從來不哭不是無情,也不是太堅強,而是練的武功太反人性了) 第四十三章: 虎xue 長陵沒有想到荊無畏會這般突如其來的出現。 若非眼前這人將越家軍交到沈曜手中,單憑沈家,如何奪的下這半壁江山。 當年誰人不知大哥的左右將荊無畏與魏行云,多少年的出生入死,多少年的患難與共,到頭來捅向背后這一刀的竟是昔日最信任的同袍。 長陵不由自主揪緊雙拳,血漸漸滲出指縫。 不是內力遭到禁錮,一剎之際的殺氣是藏不住的。 她反應及時,一對上荊無畏的目光就垂下了頭,掩去滿瞳子的怒意。 這一番動作落在旁人眼中,倒像是手足無措了。 符宴歸對荊無畏淡笑道:“南姑娘此前受了點傷,暫時還記不得過去的事,不過將軍不必過慮,大夫說沒有大礙,興許過一陣子就能想起來了?!?/br> 荊無畏的視線沒有挪開,他伸出雙手:“絮兒,你……可還記得為父?” 長陵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心中波動涌過之后,反而冷靜了下來—— 真正的南絮在五年前與母親來過金陵,但被荊無畏拒之門外,連面都不曾見過……可是現在荊無畏卻問記不記得自己,這究竟是試探,還是在更早時南絮見過這個爹? 長陵抬起頭,遲疑開口道:“你……真是我爹?” 荊無畏聽她這么問,仿佛迂了口氣,露出一個看不懂笑容:“我當然是你爹,絮兒,想不到這么多年了,你居然還能回到為父的身邊?!?/br> 長陵困惑的蹙起眉。 南絮早年就因毒噬膚,他認不出來倒也罷了,但看女兒失憶竟還松了一口氣,也未免太過反常了吧? 摸不清虛實,長陵索性將眼神往邊上那人投去,符宴歸見她一臉陌生,解釋道:“荊將軍此前一直在鎮(zhèn)守西關,知你到了我府上,這才馬不停蹄的趕來見你……也是剛剛回到的金陵城?!?/br> “絮兒……”荊無畏小心翼翼看向長陵,“你,可愿隨爹回去?” 長陵沒料到這老家伙連個過渡都不給就直接要把女兒給帶走,微微一愣,“現在?” “將軍,南姑娘畢竟也是剛到金陵不久,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些適應的時間……”符宴歸溫煦道:“今夜夜深,將軍不妨先回去讓人稍作準備,過兩日,在下會親自送她去將軍府?!?/br> 長陵又古怪瞥了符宴歸一眼。 荊無畏見狀,也不再勉強:“那,既是如此……” “現在就走吧?!?/br> 符宴歸怔住,荊無畏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長陵:“你……你說真的?” “我在這兒也沒有什么要收拾的,”長陵理所當然道:“反正都要回去,早兩天晚兩天有什么分別?” 符宴歸的臉色并無什么變化,只是濃黑的眸光中透著一股迷離,長陵扭過頭看他,“還是說符大人不希望我今晚就走?” “怎么會。荊將軍與南姑娘父女團聚,我替你們高興還來不及?!?/br> 符宴歸到底沒有挽留的立場,車轎侯在外頭,長陵象征性的與他寒暄了兩句,果真連包袱都沒有收拾,就兩手空空的跟著“爹”離開了相府。 她倒不是連一兩日都等不及就要殺到荊家去,只不過就這姓符的舉止來看,實是處處透著古怪。他一聲招呼也沒打就把荊無畏給領到跟前,顯然是認定了她會因事發(fā)突然而拒絕——把她帶回金陵的是他,拖著不讓回去的也是他,如果說那時滅五毒門的罪魁禍首還是此人,他所圖的究竟是什么呢? 長陵揣度不出,單憑直覺來說,這丞相府有太多的未解之謎,既然覺出不對,不如先溜之大吉,沒準離遠一些,反而更容易看出端倪。 “關于你過去的事……”馬車內,沉默到半路的荊無畏忽然開口問道:“符相可有和你提過什么?” “過去?”長陵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往真南絮身上靠攏一點,“他說我和我娘都是五毒門的,從前你不認我們,后來你聽聞我娘死了,就托符大人來接我回來……” “為父從前并不是不愿認你們,”荊無畏道:“只是當年你娘施毒毒害了鹿裕侯的公子,鑄成了大錯,陛下命人嚴查此案,我才不得不……” “撇清關系?” 荊無畏一時被噎住,長陵抬頭看了他一眼,“我聽符二少爺說過,五毒門在江湖中惡名昭彰,樹敵不少,你把我接回來,就不怕惹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