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話音未落,慕容安驀然出手,掐住明珠的咽喉,獰笑道,“你想跟我斗?我先宰了這丫頭!” “悉聽尊便?!蹦饺萦⒗淅涞氐溃澳阋詾?,用一個丫頭片子就能威脅得了我?真是太天真了。” “好,別后悔?!蹦饺莅渤鍪秩珉?,指尖一枚銀針,劃傷了明珠的脖子,白皙的皮膚上現(xiàn)出一道血痕。明珠掙扎著想逃離,卻被他擰住手腕,掙脫不開。 慕容安見她反抗激烈,手掌一松,銀針便落了地。 “怎么停手了?舍不得了?”慕容英冷眼旁觀,淡淡地道。 “我是覺得銀針太細,不過癮。應該找把刀子,在她身上開幾十個不大不小的洞,讓她的血一點一點地流,流盡了,再看看這身如玉的皮膚會不會變得更通透?”慕容安怪笑起來。 慕容英眼中忽然升騰起一陣強烈的殺意,身形如電,向慕容安奔去,手中一柄短刀在空中劃過一絲寒光,直接朝他的手腕砍去。 慕容安大笑,站在原地,不閃不避,待對方身形貼近,才驀地出手,將明珠狠狠地推了出去,迎上冰冷的刀鋒。刀尖只差分毫便要刺入明珠的心臟,間不容發(fā)之際,慕容英手腕一偏,堪堪貼著她的秀發(fā)劃過。明珠頭上的釵環(huán)“叮叮咚咚”地掉在了地上,如瀑的秀發(fā)披散開來。慕容英右手一勾,肘部撞在她的后背上,明珠被這股力道推著,踉蹌幾步,向前跌倒在地。 再回頭時,只見慕容英已被弟弟的暗器所傷,雪白的衣裳滲出了一片血跡。 “哈哈哈哈……還說你不在乎?換成從前的你,定會一刀直刺過來,將我和我的擋箭牌一起穿個窟窿?!蹦饺莅驳靡庋笱蟮氐?。 “這么輕易就被你看穿的套路,難道不應該改一改嗎?”慕容英雙眸微瞇。 “不必嘴硬。你已經受傷,沒機會打敗我了?!蹦饺莅怖湫Φ?,“不過事到如今,我也不會放過你!受死吧!” 話音剛落,手中短劍已經刺到了慕容英面門之前,慕容英倏忽一閃,堪堪避開了劍鋒。兩人你來我往,已是交手數個回合。明珠看著被刀光劍影包圍的兩個人,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她悄悄走到黑臉漢子的尸體旁,撿起地上的匕首。這兩人打得難解難分,她卻陷入了兩難。背后的機關門還沒有關上,她覺得自己應該趁亂溜走,然而她不敢確定門的后面到底是什么,如果像來路一樣,到處都是毒蛇猛獸,那么無疑是死路一條??墒遣蛔叩脑挕@兩個人無論誰獲勝,自己都沒有好果子吃。雖然慕容英看起來已經對自己手下留情了,然而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被帶到這鬼地方來。更何況,從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慕容安似乎占據了上風,萬一他殺了慕容英,自己肯定更倒霉了。 猶豫不決之際,忽然一個巨大的聲響傳來,緊接著地面猛烈地搖晃起來,仿佛這座塔已經搖搖欲墜,隨時會倒塌一般。明珠大驚失色,莫非地震? 正在交手的兩個人自然也聽到了,心底不免驚疑,手下漸慢,留意著動靜。 片刻,傳來震耳欲聾的哭喊、呼救、哀嚎之聲,人畜的聲音夾雜在一起,隱隱從樓下傳上來,聞之令人心酸驚怖。 明珠心里雖怕,卻知不是地震,多少放松了些。慕容英心頭一沉。他深知這座監(jiān)獄的厲害,層層之間分隔極嚴,隔音效果極好,樓下的聲音不應當傳來才對。更何況,那些聲音太過嘈雜,聽上去,好似所有的人都在拼命逃跑似的,不僅有罪犯和兇獸的聲音,甚至包括施刑的人。行刑之人無故決不能亂跑,想來樓下一定發(fā)生了很大的變故! 慕容英分了分心神,慕容安一劍刺來,險些刺中他的眼睛。他干脆把心一橫,決定不管發(fā)生什么大事,都要先把慕容安殺了再說。 “火,火!”一直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老頭子突然指了指迷宮入口處。 只見木制的隔板上已經竄上了明晃晃的火苗。這一層監(jiān)獄幾乎由木料所建,燒起來速度極快,眨眼的功夫,便已經發(fā)展成熊熊的大火,濃煙肆意蔓延開來。 明珠轉頭,想踏入那扇機關門已是沒機會了。被火燒塌的木梁倒在地上,擋住了前往機關門的通道。難道真是命中注定要客死異鄉(xiāng)嗎?她不甘心,努力避開火苗。 慕容安早已心慌意亂,無心戀戰(zhàn)。他一劍格開慕容英的攻勢,跳出圈子,朝機關門奔去。 慕容英趁他逃跑之際,甩出手中短刀,狠狠命中了他的左肩。 慕容安捂著流血的肩膀,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個瘋子!命都要沒了,還打什么?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梁上落下半截燒毀的木頭,險些砸到慕容安的腦袋。慕容安心頭一驚,連忙閃避。 “已經來不及了。你以為,你還有命活著走出去?”慕容英一面說,一面急速掠到明珠身旁,抄起她手中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慕容安擲去。 慕容安剛剛躲開木頭,甫一抬頭,便見利刃當胸刺來,想避開時,已然不及,鋒利的刀尖直刺前胸,他捂住胸口,白皙的手瞬間染紅。 “你、你……當真夠狠心!”慕容安喘息著,跌倒在地。 慕容英沒有看他,一把撈過怔在原地的明珠,朝著與慕容安相反的方向奔出去。 明珠正在觀察火勢,腦中拼命想著如何靠近機關門,還沒理出個頭緒來,忽覺腰間一緊,已經被人拽走了。她腦子一頓,待反應過來時,發(fā)現(xiàn)慕容英正帶著他沖向火海,眼見著離機關門是越來越遠了。 “你是不是瘋了?想死也別拉我陪葬?!泵髦楸罎⒌氐馈?/br> “你想死?我可不想。”生死一線的瞬間,慕容英的聲音聽上去還是毫無任何波瀾。 “難道你不是正在送死嗎??。⌒⌒?!” 一團燒著火、看不清形狀的東西從斜上方砸下來,慕容英松了松手,將明珠推出了十幾步遠。他是練武之人,情急之下沒掌握好力道,明珠一個沒站穩(wěn),踉蹌著腳步,一直退到了窗子邊,身子失了平衡,略歪了歪,整個人便朝著窗外直直地栽了下去。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這座塔的高度委實不低,這樣摔下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明珠閉上眼睛,一瞬間,想起了父親,想起了凌宗訓,想起了小卉、蘭姨、冬子、阿飛……所有的親朋好友似走馬燈一般在腦中一一閃過,心底升起一陣強烈的不舍。 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得身體被人拖住,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小麥色的臉,以及一條細細的疤痕。她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人,竟然是慕容英! 二人迅速下墜。明珠注意到,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條軟鞭。慕容英驀地將鞭子一展,勾住了旁邊一棵樹枝,二人被這棵樹一阻,下墜的速度已是減緩了許多。慕容英突然將她抱起,施展輕功,跳到一棵橫伸出來的樹枝上。 然而兩人的重量加一起實在太重,超過了樹枝的承受力度,只聽“嘎嘣”一聲,樹枝折斷,兩人繼續(xù)墜落,從層層的高樹上摔下來,好半天,才終于灰頭土臉地落到了地上。 明珠艱難地坐起來,拍了拍臉,除了掉下一層土之外,竟然奇跡般地沒有一道劃痕。她仔細回想了一遍剛才驚險的過程,原來每每靠近尖銳利刺的時候,慕容英都會伸手擋掉那些東西。 她回頭看了看,只見慕容英已經站起來,身上的血水尚未凝固,臉上依舊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他眺望著熊熊燃燒的火塔,恨恨地道:“若是讓我查出來,是誰放的火……” 話未說完,卻讓明珠感覺到了言外的狠戾。她略一沉默,訥訥地道:“謝謝你了?!?/br> “謝我什么?”慕容英眼神如刺,“監(jiān)獄已毀,便宜你了?!?/br> 明珠皺眉,“你什么時候能正常點說話?就不能收一收你的刺?” “事實?!蹦饺萦⒗淅涞氐馈?/br> “算了,不管怎么說,你總歸是救了我。還是要謝謝你。” “你以為我跟著跳下來是為了什么?”慕容英冷笑,“因為機關門已被火勢包圍,難道我還要傻傻地沖過去送命不成?惟一的生路便是那扇窗戶,我當年從這里活著離開,也是因為關鍵時刻,從那扇窗戶跳了出來。世間除我以外,只怕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有這份輕功,能借著這片叢林的地形之利,死里逃生。” “其實,你就算跳下來,也可以不必管我……” “我需要一個靶子,替我擋一擋那些雜樹。” “是你擋開了那些尖銳的刺……” “臉上已經有了疤,難道還想多添幾道?”慕容英冷笑,“行了,你的廢話太多了。監(jiān)獄已毀,我會把你帶回王府,交給父親發(fā)落。有時間的話,不妨好好想想,怎么在他老人家的憤怒之下,爭取一個體面點的死法?!?/br> 明珠咬著唇,“你就不能回去跟你爹說,我被燒死在了監(jiān)牢里?” “我為什么要為了你,欺瞞父親?”慕容英淡淡地道,“父親折磨你,便xiele心頭之氣。慕容安已死,抓你回來便是我的大功。有此大功在手,世子之位便非我莫屬?!?/br> “真的?只怕這次又讓你失望了?!蓖蝗?,一個熟悉的笑聲在慕容英的背后響起。 第59章 得救 “你居然沒死?”慕容英回頭,叢林深處緩緩走出來的男子, 正是讓他切齒痛恨的孿生弟弟, 慕容安。 慕容安左肩上的血還沒有完全凝住, 臉上已是聚滿了煞氣,“三天前我還勸過父親, 求他讓你公開身份, 不再做我的替身, 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狼心狗肺之人!你我兄弟一場, 當真要拼個你死我活?” 慕容英向他逼近,待到兩人相距不足十步, 他才停下, 忽地仰天長嘯,狀若癲狂。 “我只問你, 若是那個見不得光的人是你, 你會不會恨?你在王府里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可知我遭受著怎樣非人的折磨?而這種種磨難得來都是一個原因, 做你的替身!關鍵時刻,替你去死!換做是你,你服不服?明明我才是長子, 最有資格繼承王府的一切!誰料僅僅比你早生了一刻半刻, 便被國師斷言生辰不祥、克父克母!難道我生而有錯?生來就是罪人?我不服!我不服!” 明珠心道,難怪這人生性怪癖,冷血無情。 “不服?找父親說去!”慕容安冷笑著退后幾步, “在我面前口出狂言,有意義嗎?” 慕容英收斂狂態(tài),抽出短刀,再度向他逼近:“你以為我會放過那個臭老頭?這些年所受的苦,我要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你,臭老頭,還有國師,所有害我變成今天這副樣子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你們這群人,多年來挖空心思排除異己,結果如何?朝中不是仍有政敵存在嗎?十萬大軍不是照樣被凌宗訓打落了牙嗎?一群廢物渣滓!我不會再放任你們敗壞國事了!從今往后,慕容家由我來掌舵,衛(wèi)國也理當由我支配!” 慕容安突然有些害怕起來。他深知這個兄長性子陰沉,少言寡語,除非必要,輕易不跟別人說話。今日如此滔滔不絕,顯然這些話已是壓抑了許久,如山洪暴發(fā)一般,再也堵不住了。想想他從小遭受的那些嚴苛訓練,若是真想殺一個人,絕沒有人能逃過他的掌心,何況自己有傷在身。 這一點,慕容安頗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功夫和他還是有差距的,何況這里到處都是遮天的樹木,自己并不擅長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與人拼殺。除非……他的眼神劃過明珠的臉,驀地向她飛奔而去。 除非先發(fā)制人! 慕容安左手扯下身上的白狐裘,向慕容英一拋,右手射出幾枚暗器,明晃晃地沖著明珠飛去。明珠只覺得眼前寒光點點,不及眨眼,暗器已經飛到了面門。 慕容英一刀劃破迎面飛來的白狐裘,抬眼向慕容安看去的時候,便見明珠已陷入暗器的包圍之中。他來不及思索,飛身追了上去,手中白刃猛地擲出,“叮當”幾聲,短刀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將暗器紛紛擊落。 慕容安伸手去抓明珠,慕容英已是逼到他的身前,劈掌為刀,狠狠一擊。 慕容安忽地冷笑,突然放棄明珠,回身朝向慕容英,手上已是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慕容英的短刀在擊落暗器的時候已經掉在了地上,此時自然來不及撿起來。慕容安料準他救人心切,手中又沒有武器,便覷準時機,回手朝他身上一捅,鋒利的劍尖便刺入了兄長的肋骨。 “哈哈哈哈……”慕容安仰天大笑,“單論殺人的本事,只怕整個衛(wèi)國,還沒有人能跟你比肩??上а娇上А辛塑浝?,讓我有機可乘?!?/br> “自以為是?!蹦饺萦⒗淅涞乜粗澳阄倚值苤g的事,不必牽扯旁人。今日一戰(zhàn),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你還有機會嗎?”慕容安舉起匕首,輕輕吹了吹上面的血跡。 慕容英突然反手朝身后的明珠拍去,掌風帶起一堆落葉,將明珠推出十來步遠。 “滾遠一點!少在這礙手礙腳!”慕容英的聲音壓抑著怒意。 明珠原本打算等兩人一交上手,便馬上趁亂逃跑。沒想到慕容安這家伙一出手便是沖著自己來,再遲片刻,只怕沒命了。她想也不想,轉身便跑。 身后樹木搖落,林鳥驚飛,想是兩人斗得難解難分。明珠也不敢回頭觀望,只是一味地加快腳步,想早點脫離險境。孰料林子里樹木茂密,遮天蔽日,沒一會兒,她便失去了方向,不知身在何處。 盲目地走了一陣,忽見眼前有一片開闊地帶,一輛馬車停在一棵樹下。她快步朝前跑去,人還未到,便聽馬車后面隱隱傳來兩個男子的對話。 “少爺,等了這么半天,怎地還不見人?你說,這荒郊野外的,真的會有姑娘來這里?只怕也不是什么正經人家的姑娘吧?!币粋€男孩子的聲音。 “臭小子,瞎胡說!” “哎呦,疼!” “你這榆木腦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說了多少遍,這是恩公的吩咐。恩公你知道嗎?你家少爺的救命恩人!他就算讓我啃牛糞,我也得不問緣由地啃下去,何況只是讓我來接個人?你小子,不要質疑恩公。”一個年輕男子道。 “我也沒質疑恩公大人??!”男孩子委屈地道,“小的只是好奇這姑娘的身份?!?/br> “你小子,胡思亂想太多,當心不能長壽?!?/br> 明珠漸漸走近,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楚。此人如此知恩圖報,想來不是壞人。她輕咳一聲,道:“有人嗎?” 話音剛落,馬車后突然竄出兩個人來。年輕的公子看上去二十上下,儒生打扮,面色甚白,男孩子十三四歲,書童打扮,愣頭愣腦的,看上去也是個實在人。 “少爺,來了來了!姑娘來了!”小書童驚喜地道。 年輕男子敲了敲他的腦門,壓低了嗓音罵道,“小點聲!讓人家姑娘誤會我是登徒子怎么辦?榆木腦袋!” 小書童捂著腦門,委屈巴巴地看著主人,好不容易才把嘴邊的一句“哎呦,疼”給咽了下去。 “姑娘有禮了?!蹦凶由锨白隽藗€揖,笑道:“在下屈舒,等候姑娘多時了。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姑娘先上車吧?!?/br> 明珠一怔,“屈公子想是認錯人了吧?” “姑娘,閑話少敘,我們先回城再說。恩公囑咐過,此處危險,不宜久留?!闭f著,屈舒一下跳到了馬車上,和書童一上一下,架弄著明珠上了馬車。 “屈公子,我想這中間應該有什么誤會,你是在等人吧?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位姑娘……” “怎么不是?畫像上的人就是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br> 兩人坐在車內,書童揚鞭,馬車飛快行駛起來。 屈舒從座位旁拿出一個卷軸,遞給明珠。明珠打開一看,不禁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