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許太后端詳?shù)钪衼碚埌驳难τ季茫骸把F妃,你如實(shí)與哀家言,昨夜你可有觸怒皇帝?” 薛盈惶恐:“太后,臣妾不敢?!?/br> “那你與哀家一五一十說,昨夜你與陛下是如何共度一宿的?” 薛盈臉憋得通紅,不知該如何回話。白湘說過昨夜的新婚布置都是盛俞悄悄準(zhǔn)備的,自然不可讓太后知曉??伤讲粫f謊,不能出賣圣心,又不敢違背太后。 她兩難之際,殿內(nèi)忽然傳來盛俞的聲音。 “兒子來給母后請安?!?/br> 許太后揮手讓薛盈起身,望向盛俞:“陛下下朝了?!?/br> 盛俞道:“正好算上時(shí)辰,今日請安總算有了個(gè)伴?!?/br> 他說的伴是薛盈,盛俞朝宮人吩咐:“擺膳,貴妃也在此用膳?!?/br> 許太后輕抬眼皮,沒阻攔。 薛盈食不言,用膳的姿態(tài)極其優(yōu)雅端莊。盛俞就只在擺膳時(shí)問了薛盈一句可習(xí)慣,便一直與太后談?wù)摮?,未再與薛盈提及一句。 用完早膳,薛盈起身謝恩道辭,盛俞也起身朝許太后道:“兒子與貴妃一道拜別。” “慢?!痹S太后留了盛俞,“哀家有話同陛下講?!?/br> 薛盈識趣地離開了朔陽宮,許太后屏退了宮人,望著盛俞:“聽聞你昨夜未寵幸薛貴妃,可是她惹了龍顏不悅?” “母后勿掛心,并非如此?!?/br> 許太后甚感納悶:“那是為何?” 盛俞微頓,索性道:“兒子昨日里勞于案牘,精神不濟(jì),夜里便就乏了。” 許太后恍然,卻是皺眉不悅:“既是如此,那薛貴妃的眼力見還是差了點(diǎn)。” “是兒子不讓她言,怕您掛心?!?/br> 如此解釋,許太后便未再遷罪于薛盈,朝盛俞道:“你病愈才幾日便一直忙于國事,俞兒,有些事可以放權(quán)讓秀兒幫你,他是你弟弟,這些年你皇叔掌權(quán),母后在這宮里……全靠秀兒步步為營,保住了你我母子的平安和你父皇親手□□的兵馬?!?/br> 盛俞斂下眉:“皇弟與母后著實(shí)受苦了,這些兒子明白。” 薛盈出了朔陽宮便下宮道朝自己的宮殿往回,卻在回廊處迎面碰上一器宇軒昂的男子。 她只看了一眼便將目光移開,來人年輕,衣飾上有蟒紋,走來的方向是朔陽宮,便是皇弟的胞弟盛秀。 盛秀先朝薛盈行禮:“見過薛貴妃?!?/br> 薛盈還禮:“恭親王有禮了?!?/br> 盛秀笑道:“貴妃初次見我,亦知我身份?” 薛盈抬起頭,目光只是透過盛秀落在他身后的花叢上,“是恭親王的服飾告訴了我您的身份。” 盛秀一笑:“薛貴妃蕙質(zhì)蘭心,此刻又這般謹(jǐn)守禮節(jié),無怪陛下御筆親冊你為貴妃。”他道,“我還要去向太后請安,告辭?!?/br> 盛秀話落便見盛俞走來,他行了大禮,薛盈也回身行禮。 盛俞道:“秀來見母后?!?/br> 盛秀望了眼薛盈朝盛俞笑:“皇兄果真好眼光,薛貴妃見臣謹(jǐn)守禮節(jié),正眼都沒瞧上臣弟一眼,怕是下次臣弟不穿這身親王袍,她便認(rèn)不出臣弟來了吧?!?/br> 兄弟二人朗聲笑起,薛盈在旁有些尷尬。 盛俞望向薛盈:“貴妃不妨看一眼皇弟,免教他調(diào)侃朕的后宮嚴(yán)肅。” 薛盈端端落去目光,與盛秀的視線一碰挪開。她朝盛俞斂眉頷首:“恭親王與陛下貌似,臣妾得幸一睹,下次也不會記錯(cuò)?!?/br> 這兄弟二人似乎都很愛笑,盛秀卻是更溫善一些。薛盈想告辭,盛俞囑咐盛秀去請安,便與薛盈一道離開。 薛盈腳步徐徐,只敢跟在盛俞背后。她低著頭,眼角是盛俞龍袍上威儀張揚(yáng)的龍身龍爪。 只是突然,她的腦袋猝不及防撞到了盛俞胸膛,他是忽然間回身停下的。 薛盈忙要跪,被盛俞握住了手。一陣安靜,她聽到了盛俞喉間逸出的笑聲,磁性的,悅耳又令她害怕。 “你一直都喜歡拿腦袋頂跟人說話,還是對朕如此?” “臣妾,只對陛下……” “那還不抬起頭來。” 訕訕抬起頭的薛盈臉已燒得guntang,她這下更加清楚地望見了盛俞眼睛里的笑意。這雙眼睛陌生,可是眼底的笑卻似臨故人。她預(yù)想中皇帝會有著史書中那些五官尋常卻氣場凌厲的外貌,可是眼前的皇帝卻生著一張儀范俊朗的臉,尤其他還面白如玉,比她印象中少了凌厲,多了溫情。 “看夠了么?!?/br> 薛盈慌忙挪開目光:“臣妾知錯(cuò)……” 盛俞蹙了眉:“你怎么這般怕朕?” 突然被封為貴妃,突然被賜了這么多她心底喜歡的物品,又出乎意料給她辦了一個(gè)新婚夜,薛盈不怕才怪。 盛俞頗感無奈:“回答朕?!?/br> “您是君,有天威……” “可朕也是你的丈夫?!?/br> 薛盈驀然望住盛俞,他直視她的雙眼:“在宮外市井,妻與夫說話需懼夫,用腦袋頂跟夫相處么?” 薛盈搖頭:“市井多部分府邸妻敬夫,但不會如宮里這般嚴(yán)厲?!?/br> “誰說宮里要這般嚴(yán)厲。你有聽到朕下旨過?” 薛盈啞然,盛俞道:“下次再這樣怕朕,朕就罰你了?!?/br> 薛盈惶恐,剛想扶身說求恕罪只能硬生生止住,“謝,謝陛下隆恩?!?/br> 盛俞失笑:“朕賜你什么隆恩了?” 薛盈又啞,怎么跟皇帝相處這般累? “好吧,你都提前謝朕了,朕便恩準(zhǔn)帶你出宮去瞧瞧吧?!?/br> 薛盈已經(jīng)說不清內(nèi)心的驚慌了。 坐在出宮的馬車上,盛俞換的是常服,她穿的也是一件常服。云姑與白湘都不能帶在身邊,盛俞也只是帶了兩名侍衛(wèi)與內(nèi)侍官閔三在身邊。 薛盈聽盛俞吩咐下去的交待,猜測應(yīng)是盛俞出宮辦事,是國事。只是盛俞是新帝,應(yīng)該會有很多政務(wù)等著批閱,怎會出宮親自辦事? 薛盈忽然想得通透時(shí),盛俞恰好問到她:“在想朕為何親自出宮?” 薛盈望著他:“是陛下初臨政,還未有可靠的心腹?” 盛俞輕抿起笑,他未言,只是目光落在薛盈臉頰。紅臉如開蓮般蕩漾起了溫柔的笑,她的桃花眼里似有一汪水,清透雋美得微微晃著他的眼。 盛俞道:“不知盈盈有何可塑之才可以舉薦?” 薛盈單純地?fù)u了搖頭:“臣妾不認(rèn)識什么能者之輩。” “當(dāng)真沒有?!?/br> 薛盈還是搖頭。 盛俞心底失笑,她果然跟鏡子里的那個(gè)小女人一樣,單純到不會為自己考慮。若換成別人,估計(jì)瞬間就會拉上自己的親朋好友推到他跟前了吧。 “你弟弟叫薛子成?年十七還是十六。” 薛盈一怔,似明未明:“已十七,他做事穩(wěn)重,與臣妾一般常愛讀書,父親……”薛元躬并不喜歡薛子成,所以她的弟弟跟她一樣,越在這樣艱難的處境里,越是盡所能去汲取知識,豐富學(xué)識。薛盈道,“弟弟子成得臣妾父親刻苦教誨,如今在常州歷練?!?/br> “如何歷練。” “任常州驪縣縣衙府捕快一職,弟弟與臣妾有家書來往,常言他恪己為民,不懼辛苦。”是了,她的弟弟在十四歲就被柳氏支去了那般荒脊之地,柳氏娘家在驪縣有關(guān)系,薛子成的功勞屢屢被搶,衣食也不保。但好在薛子成一心為民做事,常得當(dāng)?shù)匕傩账托┡f衣棉襖與米粥為謝。 “那明日朕下詔書,調(diào)他回京任職?!?/br> 薛盈傻傻望著盛俞,眼眶里熱流翻涌,她猛地一拜:“臣妾拜謝陛下,甚銘隆恩!” 內(nèi)心的感動無以復(fù)加,她入宮前的心愿不就是母親安樂,再保護(hù)好弟弟不讓他再受苦么。如今她還沒有開口盛俞便再次幫助了她,這于盛俞而言也許是輕而易舉的小事,可對薛盈卻是無法言喻的恩情。 馬車停了,盛俞牽起她的手走進(jìn)一處府邸。 薛盈的另一只手緊緊抓住手帕,她心跳得快,臉也漸漸紅起來。她無以為報(bào),既然已經(jīng)是皇帝的妃子,那便侍奉好皇帝,如果今夜,今夜盛俞還留宿在披香宮的話,她就……她就再看一遍春.宮圖,呃,學(xué)一下怎么侍君。 第6章 薛盈被府邸中的下人請到了一間茶室等候。 盛俞進(jìn)了一間房,他確實(shí)如薛盈所言,身邊沒有親信。 沉睡了十二年醒來的那一刻,他榻前圍滿了人。許太后感動得掉淚,盛秀也動容地問他,“皇兄將父王的圣旨藏于何處的?這些年我日夜尋找,渴望借它解救皇兄,但都苦尋無果。” 盛俞不知為何有這具身體所有的記憶,他知道圣旨被藏在何處,他只笑:“我這不是好好醒來了么,從今后,你與母后,和這天下都由我來守護(hù)?!?/br> 他雖迅速登基了,但是朝中確實(shí)沒有親信,沒有獨(dú)屬于他自己的勢力。此刻,盛俞單獨(dú)出宮就是為此,他跟臣子相談了一個(gè)時(shí)辰后準(zhǔn)備離開。 臣子的夫人留在茶室專門陪薛盈,請薛盈吃水果和蓮子,薛盈只笑著抿了茶,未在人前露出吃相。倒不是她怕吃相不好看,而是夫人眼生,她在府中習(xí)慣了一個(gè)人,因而并不習(xí)慣于陌生人前那般親密。那位夫人不多時(shí)便識趣地離開了茶室,薛盈坐著無趣,便去了亭臺花園信步。 她站在蓮池旁看蓮花凋零后結(jié)出的蓮蓬,瞅了瞅四下無人,伸手摘了一朵在手心里剝開。 已經(jīng)從書房離開的盛俞恰巧就見到了這一幕,他心中好笑,立在了拐角處。 薛盈并未注意到盛俞。她很喜歡吃蓮子,紹恩侯府住的小院子就有一小片水塘,里面的蓮只有幾株,她在府中的伙食并不好,蓮子便成了她的食物。新摘的蓮子脆甜,比煮熟的蓮子好吃。只是她院中的蓮少得可憐,盛夏里全摘光也只能煮出兩碗蓮子羹。 此刻薛盈吃得心滿意足,她怕剝下的蓮子皮臟了地方,都放進(jìn)了自己的手絹里包好,薛盈咽下最后一顆脆甜甜的蓮子準(zhǔn)備回茶室。剛轉(zhuǎn)身,盡頭的拐角處便是盛俞的身影。 薛盈嚇了一跳,但見盛俞面色平常,應(yīng)是沒有看見她方才的窘樣。 她上前:“見過陛下?!?/br> “日頭烈,你在此處走動為何?!?/br> “屋里坐久了,想出來吹吹風(fēng)。” 盛俞道:“宋夫人備了許多水果,這個(gè)時(shí)節(jié)的蓮子也甚可口,新鮮的還帶著荷花香,入口也甜,這東西你喜不喜歡?!?/br> 薛盈忙道:“喜歡,蓮子……挺好吃的?!?/br> “嗯,朕亦喜歡。只是此刻朕還有他事,回宮有時(shí)間再與你一同吃?!?/br> 薛盈如釋重負(fù)。 盛俞垂眸將她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他笑:“朕于烈日下一路走來,額間有汗,幫朕擦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