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他若不是這樣的性情,當今皇上當年也不會讓他來主持改革,現(xiàn)在到了河南商丘,對于那些已經(jīng)有貪腐苗頭的官員來說,簡直人見人怕。 他已到耳順之年,滿頭白發(fā),六七年前太醫(yī)們就說他活不久,是殘燭之年,都在等他死,可岑相看著老態(tài)龍鐘,偏偏活的很好,就是不死。 三年后,岑相升一路按察使,兼提刑使,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兼提點刑獄。 很明顯,當今對于朝廷冗員冗職現(xiàn)象仍然不滿,覺得官僚隊伍太龐大,行政效率低,想要精簡吏治。 同年,席瑞安升原州知州。 同年七月,天下大旱,蝗災蔓延,甄博文自請出京,攜妻周氏與長子去災區(qū)任嵩縣縣令。 被岑相觸及到集團利益的保守派諫官連發(fā)數(shù)十道折子參岑道正。 在古人看來,天災蔓延,必然是皇帝無德,可當今是個個性非常強硬的實權皇帝,保守派諫官們不敢讓皇帝下罪己詔,便給皇帝找了個理由,說都是因為岑道正無德,逆天行事,才會天降大災,警示世人。 八年前讓岑道正逃脫一死,在很多人看來,這次岑道正必然會繼續(xù)被皇帝推出來擋刀,必死無疑。 沒想到,有糧食商人載七十萬石糧食、紅薯、土豆、玉米、花生,進入災區(qū),賑災放糧。 慕清這些年儲存空間儲存的糧食清之一空。 也因為這次災情,雜交水稻和紅薯、土豆、玉米等農作物,終于普及天下。 岑道正再度進入中央,入內閣,升參知政事。 一直單身五年,決心不再嫁人的甄香君也終于在這次賑災事宜中,認識統(tǒng)領涇原路兵馬的指揮官,涇原路副都總管賀蕭。 賀蕭是一名武官,出身貧寒,早年娶過一妻,去世多年,留下一子,也與數(shù)年前夭折,旁人都說他殺戮太重,才導致克妻克子。 甄香君不知自己身體在慕清暗中調理下,早已恢復健康,只當自己不孕不育,不愿再嫁,在賀蕭三番求娶之后,不得已將此事告知,沒想到賀蕭依然堅持,并坦言自己克妻克子,已斷了有后的念想。 兼之在賑災期間二人多有見面,對賀蕭人品多有了解,遂點頭,沒想到早已被大夫診斷為不孕不育的她,成親后不過半年就傳來喜訊,這讓早已斷了再有后人念想的賀蕭喜出望外。 甄三郎,也就是甄行善,上次發(fā)解試已下場過一次,并未通過,這次要提前回原籍懷安縣參加這年秋季的發(fā)解試。 甄行善和甄博文當初一樣,現(xiàn)虛歲已十九歲,尚未娶妻,就是等這一期發(fā)解試過后,再行娶妻。 和甄博文一樣,他同樣少年老成,心思卻更為活泛深沉些,在讀書上的天賦不如甄博文,十分刻苦努力。 他始終記得他少時夢想,想要考讀書科舉,出人頭地,雖然現(xiàn)在日子好了,可他總覺得像身在夢中一般,有種不踏實的感覺,且生性敏感,繼父對他們雖視如己出,可他始終記得自己姓甄,而非席。 倒是慕清性格舒朗開闊,這幾年他跟在慕清身邊,在慕清的耳濡目染之下,性子終于活潑了些,有些好口腹之欲,大約是童年時代太過貧苦,他總想將天下間沒吃過的美食都要嘗一遍。 不論到什么地方,總要先搜羅當?shù)孛朗?,導致原本瘦的跟竹竿似的一個翩翩少年郎,現(xiàn)在身體越發(fā)有發(fā)福的趨勢,已經(jīng)微胖的他生的白白嫩嫩,總是笑瞇瞇的一臉無害,其實是芝麻陷的。 來年春,席瑞安在原州任期滿,一家也被調入京城,舉家進京。 第109章 席瑞安他們是春天回到京城的,時隔十年,再回到京中,席瑞安……席瑞安也沒什么感慨的,以前在京中帶的人是原主,他雖有原主的記憶,但這么些年,就像看過的電影似的,記得也不多了,對京城的繁華還是很好奇的。 甄博文一家現(xiàn)在調任到嵩縣,還留守在京城的只有剛中進士,現(xiàn)任中京留守推官的席鑲。 來接席瑞安一行人的,就是席鑲。 席鑲看到慕清十分震驚。 上次見面還是他爹和母親成婚時,那時她外表看著就和三十左右的婦人似的,沒想到時隔多年,母親看著比之前還要年輕一些,且通身氣派,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曾經(jīng)是一個鄉(xiāng)下老太太。 再看他父親,依然如六年前一樣,豐神如玉,連胡子都刮了,兩人站在一起,竟是出奇的般配,任誰看到都會說一聲是恩愛夫妻。 席鑲幾年前也成親了,現(xiàn)膝下育有一女,席瑞安他們還沒見過呢,到了席家慕清他們才看到,是個十分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慕清當下就喜的將早已準備好的見面禮給她戴上,待席鑲的新婦敬茶之后,也送上見面禮,席鑲的新婦則送上親手做的兩雙鞋,慕清和席瑞安一人一雙。 席鑲的新婦也在暗暗打量自己的婆婆。 她知道公公后面續(xù)娶婆婆,法理上也是她正經(jīng)的婆婆,她絲毫不能怠慢。 當然,她也不會怠慢。 丈夫的繼兄與丈夫的關系極好,丈夫平日說起婆婆也多有儒慕,明顯是當做母親在看的,她對這個繼婆婆不說親近,肯定是要敬著的。 此時再看,不愧是生出大伯那樣美姿容探花郎的,婆婆雖年逾四旬,確實容光懾人,外表看上去說是不到三十也有人信。 “這位一定是香香了?!彼昧嗽缫褱蕚浜玫囊娒娑Y遞給甄香,目光打量。 可惜這小姑子生的不似婆婆,容貌上差了些,聽說她另外兩個姑姐都生的十分貌美。 小甄香如今已經(jīng)十四,因早產(chǎn)而生,早期營養(yǎng)不良,有些不足之癥,身體雖早已被慕清用回春丹調養(yǎng)過來,但下品回春丹畢竟不是仙丹,這個時代女人生子猶如過鬼門關,慕清怕她缺乏運動,于將來有礙,便請了個女武師回來,教甄香和孫青,并讓甄香草一同跟著學。 武師是個女人,家里開鏢局的,自小跟她父親學武,她父親和丈夫都遭遇匪徒去世。 她一個人撐不起鏢局,家財被奪,她一個女人帶著她娘出來找活也不好找,去了她家,當了幾個小娘子的武師,后跟著輾轉原州,如今也跟著一起進京。 慕清見不得甄香草膽小,雖然后面已經(jīng)改了很多,可有些東西就像刻在骨子里,很難改變,別人稍微強硬一點,她就條件反射想躲,想往殼子里藏,慕清怕她以后不在她身邊,她會吃虧,就給她請了武師,每日鍛煉她的體魄,通過打熬體魄來鍛煉她的精神。 甄香草身子骨都長成了,也練不出什么,倒是幾年下來,身子骨更健康了,整個人也仿佛長開了似的,也不再縮手縮腳,手上有力氣,說話做事倒是颯爽了幾分。 后來她的婚事,慕清也是給她找了通州知州家脾氣溫和秉性善良的幼孫。 時隔十年,岑道正再度拜相,任參知政事,這次通州知州鄭殊也被召回京,在判國子監(jiān),想必甄香草和鄭少游也能跟著一起回京,過段時間就能再見。 這次跟席瑞安他們一起回來的,甄四郎和甄香和賀青。 賀青就是小孫青,她只比甄香小一歲,自從她娘甄香君嫁給賀蕭之后,她也改姓賀,這樣有利于她說親。 是的,說親。 她和小甄香一個十三,一個十四,在這個年代就已經(jīng)到了要說親的年紀。 當然不是馬上出嫁,而是要先相看,再訂親,等到真正成親,估計得十七八歲了。 甄香君如今身懷六甲,不方便遠行,就把給賀青說親的事交給了慕清一起處理,帶她來京城相看。 原州太遠,賀蕭不會一直待在原州,若是賀青嫁在原州,今后離得太遠,甄香君照顧不到,不放心。 只是凡是都要先準備好。 未來幾年席瑞安估計都會在京城做事,不會再去地方,慕清打算看看京城有沒有合適的人,將她的親事說在京城。甄香嫁在京城,她也能方便照顧。 賀青和甄香一起長大,性子卻截然不同。 甄香性格有些天真大膽,慕清剛過來的時候,小甄香可能年紀小不記事,這些年在慕清的教導和寵愛下,性子有些活潑,慕清給她請了武師學武,她也學的很認真。 賀青不知是不是因為不是甄家人,卻一直姓甄的緣故,性格較為敏感內向,好靜不好動。 好在兩個小姑娘雖然性格不同,卻都是心里有數(shù)的姑娘,并不蠢笨,也不一味退讓。 慕清知道這個年代女人都不容易,也就在娘家這幾年輕省一些,也不掬著她們。 甄香大大方方的蹲身行禮:“見過嫂嫂?!?/br> 賀青也過來行禮,斯斯文文:“見過舅母?!?/br> 慕清他們趕了這么久的路回到京城,都十分疲憊,席鑲的新婦趙氏安排好房間,叫了熱水,一家人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都先歇下了。 他們在京城住的房子并不是之前甄博文給席鑲置辦的那個二進宅子,而是席家人搬離京城時,留在京城的宅子,也是個二進的院子,一下子住進這么多人,頓時熱鬧起來。 正房是留給慕清和席瑞安在住的,賀青和甄香同住一個院子,席鑲和趙氏一個院子,還要留個院子給小廝使女們住。 慕清一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席瑞安一大早就已進宮述職,很快他新的職位就下來。 正三品工部侍郎。 這些年席瑞安官做到哪里,路和公廁就修到哪里,從懷安縣到通州,再到原州,到了地方先修公廁再修路,同時普及雜交水稻、超級稻和其它高產(chǎn)量農作物,近幾年還從兩廣地區(qū)移栽了棉花,又開始普及棉花。 路通了之后,田記商隊也將全國各地商品帶入當?shù)兀龠M當?shù)厣藤Q繁榮,席瑞安這修路修公廁之名也出名了,有些看不慣席瑞安升官如此之快的人,還給席瑞安取了個綽號,叫‘公廁侍郎’。 因為席瑞安任工部侍郎后,領的第一個差事,就是給京城修路,以京城為基點,向周圍輻射。 其實現(xiàn)在并不是進京的好時機。 當今已經(jīng)四十七歲,生有七個皇子,大皇子二皇子都非正宮嫡出,三皇子雖是嫡子,先皇后卻早已去世,四皇子乃淑妃所出,現(xiàn)在的皇后生的是五皇子,最為受寵的卻是貴妃所出的六皇子,六皇子才十二歲。 如今,大皇子二十有七,二皇子二十有五,三皇子二十有二,四皇子二十,現(xiàn)皇后所出的五皇子也已十六,幾位皇子都已長成。 而當今早年跟著先帝在馬上打天下,身上留下不少暗傷,年輕時不覺的什么,現(xiàn)在年齡一大,暗傷復發(fā),身體如今很不好,這使得皇子之間奪嫡也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席瑞安幾乎是一回到京城,就受到了各方拉攏,甚至還有表示要納甄香為侍妾的。 清清怕不是會打死他! 不,清清不會打他,只會想搞死所有皇子! 而且他和岑相才剛剛回京。 當年的岑相一當大多流放的流放,貶謫的貶謫,即使沒有被貶的,在京城要么早已邊沿化,要么被保守派籠絡過去,已經(jīng)不成勢力,當今必然是察覺到如今朝廷保守派一家獨大,才又調了岑相回來。 除此之外,估計也是幾個兒子鬧得太厲害了,當今讓岑相回來整頓吏治的同時,也讓幾個皇子們松松皮。 岑相又是鐵桿的?;庶h派,席瑞安又是鐵桿的岑相的人,綁在一起脫不掉的那種。 岑相回來整頓吏治,搞下去的難道還能是皇帝的人嗎? 肯定不會啊,肯定都是要拿下面皇子的人開刀啊,這些已入朝的皇子們全都是下任皇帝的候選人,眼看皇帝身體不好,按照古代平均年齡四十的壽命,四十七歲身上還有暗傷的皇帝好像也沒幾年好活,皇帝一死,把所有皇子都得罪了個遍的岑相能有什么好結局? 岑相沒有好結局,跟著岑相的鐵桿席瑞安等人,就更沒好結果啦。 想改變如此局面,只能做一件事,讓皇帝活的更久,現(xiàn)在蹦跶的越歡的人,到時候都會掉坑。 于是席瑞安在和慕清商量之后,就干了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 獻藥。 他前世的后半生都在研究外傷藥,因為有慕清從修真界的傷藥做基礎,雖無法復制出一模一樣成份的燙傷藥,卻在此基礎上,研究出很多效果比云南白藥也不差的外傷藥,有些甚至效果更佳。 這些藥方如果研究出來,用在軍隊之中,效果自不必說,當今本身就是跟著先帝在馬上打天下的皇帝,對軍隊更是有種說不出的情懷,對于開疆拓土的熱情也十分高昂,只是近幾年身子不好,折騰不動了而已。 來到這里這么久,一直沒機會把方子先給朝廷,進京第一件事,就是獻藥方子,同時還獻了半顆藥丸子。 為什么是半顆呢,因為還有半顆給岑相用掉了啊。 對于這藥的來歷,席瑞安也十分耿直,只說:“在懷安縣遇到一鄉(xiāng)野大夫,那鄉(xiāng)野大夫說陛下大德,有我這……” 皇帝把玩著手中如意,表情淡淡的:“這什么?” 席瑞安聲音低了下去,叩首道:“……當世農神輔佐?!?/br> “當世農神?”他玩味地一笑:“好一個當世農神!卿倒是確實能稱得上一句當世農神?!彼Z氣里問問有些感嘆,讓人聽不出情緒,“繼續(xù)說?!?/br> 席瑞安便老老實實的繼續(xù)說:“除了贈了這些藥方外,還有這顆藥丸,當時岑師身體不好,臣便按照老大夫的說法,刮了丹粉給岑公用?!?/br> “這件事岑師不知,微臣當時也不過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