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節(jié)
此刻知道死期真的到來,在求生欲望的驅(qū)使之下,仿佛又蘇醒了過來。 但這蘇醒,不過是意味著更加強烈而清晰的痛苦。 他們能做的,除了哭泣,也就只是徒勞地呼號。 當李穆縱馬趕到坑場之時,大部分的人,都已被土層埋得到了胸口和脖頸,有些只剩鼻子和眼睛,嘴里已被泥土填塞,無法發(fā)聲,更有人已遭沒頂,只剩兩只高舉的手臂還伸在地面之上,徒勞地抓著,仿佛在向上天祈求最后一線生機。 坑場的上空,充斥著不絕的哀哭和少數(shù)人發(fā)出的咒罵之聲,凄慘之狀,宛若人間地獄。 “全部埋平——” 負責此處的將領(lǐng),看見腳邊一個已被埋入土里的南朝降卒,雙手還在地上抓著,哈哈狂笑,上前一腳踩了下去,卻不料腳腕被那只手死死抓住。 仿佛凝聚了臨死之前所有的怨恨和怒氣,那只手的手勁,大得異乎尋常,死死地鉗住不放。 那將領(lǐng)掙脫不開,惱羞成怒,拔刀,對著手腕,就要一刀砍下。 就在這時,一支羽箭,挾著嗚嗚的破空之聲,朝著他的腦殼,疾射而來。 尖銳的堅鐵三角簇頭,高速旋轉(zhuǎn)著,不偏不倚,插入了他正微微低下的頭顱正中。 猶如擊碎了一只蛋殼。 “砰”的一聲,他的耳鼓里,仿佛聽到了自己頭骨炸裂,腦漿迸濺之時發(fā)出的放大了無限倍的奇異聲響。 在他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死去的前一瞬間,他的大半只腦殼,已如同蜂窩,被那支挾著可怕力量的利箭給射爛,掉落了下去。 一騎如飛,轉(zhuǎn)眼到了近前。 近旁那些正忙著填土的叛軍士兵,看著這一幕,就在眼皮子地下發(fā)生,仿佛不過一個眨眼,一時還來不及反應(yīng),看著一個渾身染血的鎧甲面具之人,從馬背上飛身而下,迅速地挖開那雙手邊的泥土,將地下那個還沒有斷氣的南朝士兵的頭臉,從土里撥了出來。 “殺了他——” 另個頭目趕了過來,高聲喊道。 士兵們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紛紛cao起武器,圍攏而來。 “城門已破!我南朝大軍,即刻便到!爾等叛賊,死期已到——” 轟轟馬蹄聲中,陣陣吶喊,從身后傳了過來。 叛軍士兵紛紛回頭。 身后黃塵彌漫,迷了視線,也不知有多少和這鎧甲人相同的南朝武士,正朝著這里,疾馳而來。 李穆掀起了覆在臉上的那張鐵面,露出臉容。 他渾身沾滿了血污,面容卻一塵不染,神色肅殺,目光凌厲。 “大司馬!” “大司馬來了!” “我們有救了——” 那個被他從土里撥出腦袋的南朝士兵,慢慢睜開眼睛,正張大嘴巴吃力地呼吸著,仰頭之時,一眼認出了他??裣仓?,不知那里來的力氣,竟接連發(fā)出了三道嘶吼之聲。 吼完之后,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大司馬,救我——” 短暫的靜默過后,夾雜這狂喜的嘶聲力竭的喊叫之聲,再次充斥在了坑場的每一個角落之中。 第166章 第 166 章 積聚了多時的憤怒和仇恨, 隨著那片城墻的轟然坍塌,如烈火燃燒,無法遏制。 將士們從坍塌的城墻口子里沖入。 在猶如熔巖揭蓋迸發(fā)、吞噬一切的力量面前,城中那支原本就只靠著貪婪和妄想而集結(jié)在了一起的叛軍隊伍, 很快便崩潰。叛軍士兵狼奔豕突, 紛紛朝著最近的城門逃去, 企圖逃走。 四門外早已布置下攔截的伏兵,前后合圍, 無情絞殺, 吶喊之聲, 響徹全城, 回蕩在建康城中的每一個角落。 一控制住局面, 高胤立刻派出一支軍隊趕赴坑場協(xié)助救人, 自己這邊, 則命人牢牢把住城門, 不放任何一個人逃走, 尤其是慕容替。 似慕容替這般狡詐,一有機會便會逃脫的對手, 高胤此前從未遇到過。這一回, 無論如何, 務(wù)必除惡, 決不能再放他逃脫。 一隊士兵忽然奔來, 道方才發(fā)現(xiàn)了慕容替的蹤跡, 孤身一騎, 似往坑場而去。 “孤身一騎,怎的攔不下來?”高胤厲聲質(zhì)問。 “他以太后為挾!” 高胤一怔,立刻追了上去。 …… 坑場早已被李穆控制。 叛軍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見狀不妙,早丟下武器跪降,為求活命,轉(zhuǎn)身奮力刨開自己方才填埋下去的泥土,將坑里的人拽拉上來。 李穆也帶人,已將被坑得最深的那一片人給解救了出來。 隨他同來的將士,此前雖已有過準備,但直到此刻,親眼目睹這里的景象,才知凄慘之狀,遠比之前所有的想象,來得更加觸目驚心。 被栽在土中多日,終于出來之時,無論原本地位高貴與否,身份如何,一個一個,全都橫七豎八,癱在了地上。 用“狼狽”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他們此刻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