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jié)
洛神抬眼, 看見母親來了。 “阿娘!” 洛神急忙迎上, 扶住了她。 “你阿耶走了?”蕭永嘉問。 洛神望了眼同行的阿菊,知她應已把事情告訴了母親,點頭:“阿耶出城去了。囑說不要走漏風聲?!?/br> 蕭永嘉慢慢坐了下來。 洛神見她面帶倦色,眼睛下方一圈淡淡青色淤痕,勸道:“阿娘,你放心去睡吧。阿耶對那個邵氏,最多只是感念舊恩,絕無別意。何況又知道邵氏聽命于新安王了,更不會再聽信她的花言巧語?!?/br> 蕭永嘉搖了搖頭。 “阿彌,你以為阿娘還會擔心你阿耶對這女人有意?年輕時他便無心,何況是現在。只怪阿娘從前不懂事,沒處理好事,以致引發(fā)仇怨,禍綿至今。如今阿娘也只擔心你阿耶過于念舊,萬一被人蒙蔽,惹禍上身。” “這回的事,你做得很好。那位綠娘,從前先替敬臣作證,如今更是幫了這個大忙,日后定要好好謝她?!?/br> 洛神說:“我知道。” 蕭永嘉沉吟了下。 “還有那位阿桃,她身邊可有人跟著?邵氏這趟回來,處心積慮,必定處處小心。萬一被她知道邵奉之在外吐露了消息,我怕她會對人不利。” “阿娘放心。綠娘先前安排她過去時,持我手書,向李都衛(wèi)借了人,在那里一道住了下來,以防不測。況且,阿耶今夜也會尋她問話的,問完了話,便會送她回城?!?/br> 蕭永嘉點頭。出神了片刻,慢慢地道:“今夜建康,指不定會出什么亂子。叫高七把人全都叫起來,不要睡了。門閉緊,拿好家伙,以防萬一?!?/br> …… 月黑風高,四野無人。 邵奉之走了數里的路,悄悄又回了阿桃的住所之外,在附近徘徊了片刻。 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到半個人影。院中屋里的人,此刻必定也在熟睡著。 邵玉娘逼他殺死阿桃,以除后患。 殺了阿桃,為了避免被牽出自己,那幾個見過他的仆從,自然也要一并弄死。 對付這幾人,一個老蒼頭,幾個女流,對于邵奉之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但一口氣殺這么多人,還不能讓官府查到自己的頭上,最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先殺人,后縱火,讓人以為這家人,今夜全都死于一場意外大火。 他猶豫了半晌,終于拍開了門。 阿桃仿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披衣出房迎他,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問他怎又去而復返。 邵奉之看了眼屋里還沒收拾掉的殘酒,叫那仆婦下去,關了門。 “你不是埋怨我沒有陪你過完一個囫圇夜嗎?我阿姐睡死了,我實在是想你,索性又回來,今晚就陪你一個囫圇夜?!?/br> 說著將人抱了起來,放在床上,懷中摸出一方包著東西的手帕,笑嘻嘻地遞了過去,說道:“瞧瞧,我送你的,好東西。” 阿桃接過,打開帕子,見里頭包了一只通體碧翠的玉鐲,呦了一聲:“真送我的啊?” “極好的瓊玉??煸囋嚕春贤蟛??” 邵奉之催她。 阿桃眉開眼笑,拿起玉鐲,沖著燭臺上的火照著,欣賞著鐲子水色,嘴里說:“不是我不信你,我從前聽說啊,有人拿不值錢的珉石哄人,說什么價值千金,不就是欺負人不識貨嗎?你說,拿不出來就算了,拿個石頭雕的破爛跳脫冒充,這也太缺德了……” 邵奉之盯著她的背影,嘴里含含糊糊地附和著,心中七上八下,眼前忽然掠過邵玉娘盯著自己的那兩道陰冷目光,一咬牙,抬起雙手,十指蓄力,箕張如爪,正要從后掐住她的脖頸,冷不防見她轉頭,嚇了一跳,兩手一時收不回來,僵在半空。 “你做什么呢?” 阿桃睨了眼他朝著自己伸來,卻又硬生生架住的兩只爪狀的手,笑瞇瞇地問。 邵奉之面露尬色,忙收爪。 “還能做甚,我這不是想抱你嗎——快叫我抱抱,才分開這么一會兒,便想死我了——” 說著,笑嘻嘻地要抱她。 阿桃掩嘴笑,忽然指著他身后,道:“你瞧,后頭還有人呢?!?/br> 邵奉之一愣,下意識地回頭。 身后空蕩蕩的,并不見人。正要轉頭,耳畔“嗡”的一聲,后腦隨之劇痛,仿佛被人擊了一記悶棍,猛地回頭,見阿桃手里抓著燭臺,底座一角,仿佛沾上了點暗紅的顏色。 邵奉之定了定神,抬手摸了摸后腦勺,手掌心里,一片血跡。 他怒目圓睜,和阿桃對視了片刻,突然露出兇光,彎腰,從靴筒里一把拔出匕首,朝她刺去。 阿桃飛快后退,伸手扯了扯墻上的一根繩,外頭響起鈴聲,那聲未落,“砰”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邵奉之轉頭,吃驚地看到沖入了兩個孔武漢子,一左一右,朝著自己撲來。 兩人身手極是敏捷,下手又狠,邵奉之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被死死按在地上,雙臂反扭在后,關節(jié)猶如折斷,疼痛難當,慘叫了一聲,匕首脫手而出。 阿桃將玉鐲套到自己腕上,理了理散亂的鬢發(fā),這才裊裊行來。 “好歹也是相好過一場,我方才分明提醒過你,后頭有人,你就是不信。這不,轉頭就吃了個虧。罷了罷了,你既無情,也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說完雙手叉腰,狠狠踢了地上的邵奉之幾腳,這才看向對面二人,嬌笑道:“多虧兩位哥哥機警,救了我一命。下回有空,記得找我,我給哥哥唱曲兒聽,不要你們的錢?!?/br> 這兩人都是李協(xié)的手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平日殺人放火不帶眨眼,這些天被派來這里保護阿桃,事情輕松,卻是受了不少煎熬。無事藏在柴房里,邵奉之來與阿桃相會,便守在外頭,約定以拉繩響鈴代表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