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祈臉色很是難看，冷笑道：“說得再好聽，也掩不住你狼子野心。我聽聞你竟意欲和西金為敵。我也是奇了，憑你區(qū)區(qū)這兩千人，就算日后叫你再拉些人馬，你又如何和西金為敵？簡直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侯離面露怒色：“甘祈，你以為人人都對著鮮卑人卑躬屈膝，恨不能自降為奴？李刺史當(dāng)日曾以六千人馬，擊敗袁節(jié)十萬人，巴郡之戰(zhàn)，天下誰人不知！怎就不能和西京人一決高下？”

    甘祈哼了一聲，望了眼一言不發(fā)的侯定，從座上站了起來，高聲道：“天王，非我對天王不滿，乃李穆此人，實為禍患！西京皇帝有意與我仇池結(jié)好，誠意可鑒，既如此，我仇池為何還要和這漢人多費(fèi)口舌？不如趁了今日，將他拿下，送入西金，則往后，我仇池不但去一鄰患，亦得以能和西金結(jié)盟，從此再無兵兇，太平無事，豈非上上之策？”

    侯離怒道：“甘祈！李穆乃我父王邀來之貴客，你敢無禮？你為將我逼退，暗中和鮮卑人勾結(jié)，你以為我不知道？鮮卑人名為結(jié)盟，實是威逼。此次那使者來我仇池，趾高氣揚(yáng)，對我仇池?zé)o半分敬重，何來你口中的誠意？谷會隆更是豺狼虎豹，當(dāng)年挑唆叛亂，我母之恥，猶未雪清，你今日竟還唆使我父王投敵，你居心何在？”

    他轉(zhuǎn)向侯定，噗通一聲下跪，道：“父王，你怎能甘心咽下當(dāng)年恥辱，聽?wèi){鮮卑人驅(qū)策？”

    大廳里的氣氛，陡然變得劍拔弩張，緊張無比。

    侯定臉色陰沉，閃爍不定的兩道目光，投向了一語不發(fā)的李穆，道：“李刺史，我的兒子和臣下，因你之故，于我壽堂之上，公然如此爭執(zhí)，你有何話說？”

    李穆跽坐于案后，姿態(tài)灑脫，笑道：“老英雄既讓我開口，李某便說幾句。只是開口之前，還有一禮，方才交給執(zhí)事，未曾送上。請老英雄先過目?！?/br>
    他拍了下手掌，那執(zhí)事疾步入內(nèi)，雙手舉起一只以黑布裹住的包袱。

    李穆起身上前，解開包袱，笑道：“請看?！?/br>
    眾人看去，見包袱里裹著的，竟是一只用石灰撲灑過的人頭。

    那人面高額隆鼻，雙目圓睜，脖頸處血痂凝紫發(fā)黑，瞧著應(yīng)該已是死去多日，但卻面目栩栩，那種臨死前的極度驚恐之色，如撲面而來。

    眾人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皆大駭。

    這人頭，不是別人，正是數(shù)日前，才剛離去的鮮卑使者谷會武！

    捧著人頭的執(zhí)事，更是驚駭萬分，猛地縮手，那只人頭便掉落在地，皮球似的，滴溜溜地滾個不停。

    第73章 第 73 章

    人人皆失色, 盯著地上的人頭，交頭接耳, 議論聲四起。

    甘祈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臉色煞白，一聲令下，他身后那十幾個衛(wèi)兵便沖了出來, 紛紛拔刀。

    “天王！李穆膽大包天，殺了西京使者，嫁禍于我仇池, 拉我仇池下水！天王還不將他拿下，更待何時？”

    “你敢！我父王都未下令，你竟僭命？”

    對面侯離立刻也拔刀出鞘, 喝了一聲，他身后衛(wèi)兵亦沖上前去。

    兩邊怒目相對，氣氛一時緊張到了極點(diǎn)，幾到了一觸即發(fā)的地步。

    侯定的兩道視線, 終于從地上人頭之上移開, 盯著李穆，臉色鐵青, 咬牙道：“李穆, 你此為何意？”

    李穆上去，抓起地上那只人頭的發(fā)辮, 提了擺在自己案上, 直起了身。

    “谷會武離開你仇池后, 路上劫殺一群無辜漢人，被我追上，將他連同手下全部殺死。此行送來他的人頭，并無別意，不過是想向老英雄表明我李穆立場。”

    他面上方才帶著的笑意消失了，神色嚴(yán)峻，轉(zhuǎn)向侯定。

    “西金鮮卑，占漢家之地，犯下累累罪行。谷會隆要奪西京，我亦要西京。我與西金，勢不兩立?！?/br>
    “但天王不同。你我之間，并無你死我活之仇。天王顧慮日后地盤利益，此亦為人之常情。我李穆此刻便可放話，凡屬你仇池之地，侯氏之人，我李穆一分不占，一個不要！”

    “我與西金，必有一戰(zhàn)。我不要你出動半個兵卒助我，只要到時，仇池中立便可。待日后，我攻破秦城，拿下西京，你仇池早年被鮮卑占去的祖地，我亦會歸還原于你，以此作為對天王的酬謝?！?/br>
    “倘你定要投效鮮卑，我亦無二話，戰(zhàn)便是?！?/br>
    他的兩道目光，緩緩掃過面前那一群仇池貴族和劍拔弩張的武士。

    “今日這地方，便是龍?zhí)痘ue，我李穆既敢來，便不懼你機(jī)關(guān)陷阱?！?/br>
    他說出這一句時，語氣平淡，但整個人的那種于千軍萬馬之中取人首級的大將軍的氣勢，瞬間便散發(fā)而出，叫人不敢輕視。

    大廳里，瞬間又靜默了下去，再無人說話了。

    “天王！你千萬不要受這漢人迷惑！西金兵力強(qiáng)大，他卻只有兩千人，何以為戰(zhàn)？若激怒西金，發(fā)兵伐我，仇池必將遭受滅國之災(zāi)！”

    甘祈突然沖了出來，朝著侯定下跪，嘶聲喊道。

    “父王！李刺史乃當(dāng)世不二之英豪，日后必有大為！鮮卑人不過是想借刀殺人！等利用完我們，他們也拿下了西京，就該會對我們下手了！”

    侯離亦上去，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座上的侯定。

    侯定目光閃爍，于座上一動不動，久久未能開口。

    大廳里再次鴉雀無聲。

    便在此時，廳外，忽然闊步進(jìn)來了一文士打扮的青衣人，一邊走，一邊高聲說道：“侯天王，我乃李刺史之長史蔣弢。李刺史此次前來祝壽，除方才兩樣賀禮，另還預(yù)備了一份，請容我敬上?！?/br>
    原本凝固了似的緊張無比的氣氛，被這突然入內(nèi)的青衣人給打斷，頓時松馳了下來。

    眾人紛紛轉(zhuǎn)頭，望了過去。

    侯定亦抬眼，勉強(qiáng)道：“還有何禮？”

    蔣弢向他見了禮，笑道：“這第三樣賀禮，乃李刺史為侯天王私人所備，請侯天王將閑雜人等屏退，宜天王一人收受?！?/br>
    大廳里又起了一陣低聲議論。

    眾人皆面露好奇之色，紛紛看向蔣弢身后。卻不見東西。

    李穆起先亦目露茫然，不解地看向蔣弢。

    忽然仿佛有所頓悟，目光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