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一夜再無別話,洛神只是睡睡醒醒,天才蒙蒙亮,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昨晚那里,已經(jīng)沒人了。 李穆已去。 江渚晨霧飄蕩,煙水迷蒙,沿岸停了數(shù)十渡舟,舟人持槳待發(fā)。 他將與那三千宿衛(wèi)營的官軍一道,踏上這一場前途或許未知的征戰(zhàn)之旅。 第40章 第 40 章 三千士兵, 在經(jīng)過幾個日夜的行軍后,此刻列隊于郊外江畔的渡口之前, 等待著他們新的統(tǒng)領,也在等待著他們即將到來的命運。 前方,風號云低,冬霧鎖江。 太陽還沒升起, 江面依舊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從安穩(wěn)的建康宿衛(wèi)營被派到這里,搖身一變, 他們變成即將北渡作戰(zhàn)的兵丁。 他們自然聽說過此次都督他們渡江作戰(zhàn)的那個李穆的赫赫戰(zhàn)名。 曾單槍匹馬,于臨川王的叛軍陣前帶回高氏子弟。 對北夏的江北大戰(zhàn)里,領為先鋒, 五戰(zhàn)五捷,皇帝親自犒賞,他得號虎賁。 至于重陽競技,力壓陸氏公子, 最后抱得高氏貴女歸的事, 更是被傳得人盡皆知。 他是迄今為止,大虞軍中上升最快的一位杰出的寒門將領, 這一點, 今日所有這些站在這里的人,無人不知。 但這, 并不能夠帶給他們多少的信心和安慰。 以寥寥數(shù)千之眾, 對十萬梁州兵馬, 此行無異于以卵擊石,有去無回。 從最低級的士卒到伍長、拾長、百人將,三千之眾,列隊于此,雖衣甲鮮明,刀戟森森,但一雙雙眺向大江北岸的眼睛里,卻透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和絕望。 忽然,一陣疾勁的馬蹄之聲,如同軍中隱隱擂響的鼙鼓,由遠及近,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也打破了江畔黎明前的這片帶著死氣的沉沉寂靜。 士兵循聲,看見京口的方向,出現(xiàn)了一列人馬,馬蹄飛躍,旆旌翻卷。 仿佛不過一個眨眼,才剛現(xiàn)身,這一列人便穿破了遠處的晨霧,縱貫而至。 一個鎧甲之人,跨著一匹高頭烏騅,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他馭著胯下雄健戰(zhàn)馬,迅速奔馳到了渡口。 這是一個青年男子,不過二十多歲。晨光熹微,將他嚴峻面容深隱其中,然,將軍兜鍪之下,目光威嚴,若不可犯。 他停下了馬,卻未下,依舊高坐于戰(zhàn)馬的健背之上,兩道森嚴目光,掃過了他面前的隊列。 一種龍戰(zhàn)玄黃的氣勢,便立刻迫面而來。 所有的人,都被他散發(fā)出的這種氣勢給震懾住了。 三千人的渡口,驟然間,竟變得鴉雀無聲。 他環(huán)視一圈。凡目光所到之處,士卒無不挺起胸膛。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最前的一名旗卒身上。 那旗卒本歪扶旌旗,驚覺他看向了自己,一凜,猛地站直身體,手中旗桿也隨之挺得筆直。 旗纛迎風展開,裹卷江風,發(fā)出獵獵之聲。 那人方朝著這三千士卒,舉臂出示掌中之節(jié)。 “我乃李穆!持節(jié)都督此次平蜀之戰(zhàn)!今日起,爾等皆聽我號令!令則行,禁則止!有膽敢違犯我令者,軍法處置!” 他的聲音隨風遠遠傳送,傳入渡口每一個人的耳中,充滿了威嚴。 那是一種唯以血淬煉而就的上位者才能有的無上的威嚴。 渡口寂然,人人摒息斂氣,微微仰頭,注視著這個仿佛突然從天而降的青年男子。 “我之言,爾等可聽到了?” 他喝了一聲,宛若驚雷綻于頭頂三尺之上。 “聽到了!” 身不由己地,人人不約而同,用盡全力,齊聲呼應。 三千人的應聲,瞬間壓過了一切,聲若雷動,震得遠處一群正在江畔覓食的鷗鳥振翅而逃。 “宿衛(wèi)營之官兵,向來為野戰(zhàn)軍所輕視。此番你們前來作戰(zhàn),我料你們定已飽受譏嘲。然則當真你們不如旁人?非也!個個七尺男兒,同吃一灶軍飯,何以就天生低人一等?不過是從前沒給你們機會罷了!江東自古多俊杰!此次北渡,便是你們一個絕佳機會!此仗固然艱難,然,師貴在用兵,不必在眾!此戰(zhàn),并非沒有取勝之機!” “我李穆,不懼!” “我放話于此,爾等凡恐懼者,可出列,脫卸戰(zhàn)甲,我便放你離去,絕不阻攔!” 他話音落下,四周雪寂。 人人目露激揚之色,無一人動。 李穆這才微微頷首,神色稍緩,目光再次掠過面前那三千肅然而立的士兵。 “既無人出列,今日開始,你們皆是我李穆的兵!我李穆帶的,沒有怕死的兵,更沒有送死的兵!我要你們牢牢記住另一事!此番我?guī)銈內ネ保皇撬退?,而是隨我李穆一道,建功立業(yè),名傳天下!” “建功立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