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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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蒸餅,看起來還能入口。 她從前在家中,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但此刻,肚子實在是餓得厲害,大半夜的,又不想驚動阿菊,便輕挽衣袖,取了餅,撕下一小塊放進(jìn)嘴里,慢慢地咀嚼。 這蒸餅是開了花的(發(fā)酵),倘若趁熱吃,想必松軟可口,但這會兒冷了,也就硬了。 洛神吃了幾口,感到難以下咽,可是不吃,肚子又餓。正努力咀嚼著,無意間抬眼,視線落到一旁的酒壺和壺畔擺著的一雙合巹杯上,定定地瞧了片刻,忽然悲從中來,鼻子一酸,眼眶便紅了。 “我既媚君姿,君亦悅我顏。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br> 世間女子,不論貧富貴賤,哪個不曾幻想嫁一個兩心相知的如意郎君? 就在幾個月前,她還一直以為,自己將來的夫君會是陸家大兄。 當(dāng)時又怎會想到,她的新婚之夜,竟是如此渡過? 一個人凄凄慘慘,啃著又冷又硬的蒸餅充饑。 她想逼回淚意,一低頭,眼淚卻撲簌簌地從眼眶里滾落,沿著面龐滲進(jìn)嘴角,和著有些難以下咽的蒸餅,嘴里多了一絲濕咸的味道。 喉嚨更是委屈得發(fā)堵,幾乎就要噎住了。 越想,越是傷心。 身畔忽然伸來一只手。 李穆不知何時來了,替她倒了杯茶水,遞了過來。 洛神急忙偏過臉,飛快地拭去臉上的淚痕,費力地將含在嘴里的東西吞咽了下去,裝作沒有看見。 李穆也不勉強(qiáng),看了眼她手上那塊蒸餅,起身去開了門。 阿菊今夜怎肯放心去睡? 從李穆入洞房后,便打發(fā)其余人各自歇下,自己和瓊樹留下,至下半夜,草草歇在東廂洞房隔壁的一間耳房里。 阿菊一直留神聽著隔壁的動靜,很不放心。后來卻沒聽到有何異動,想來,小娘子已是順利渡過那于她而言極是艱難的一關(guān)了,心中既松了口氣,又倍覺酸楚,如何睡得著覺? 輾轉(zhuǎn)之際,忽聽到隔壁傳來開門之聲,急忙出去,見李穆現(xiàn)身在了門里。 “新婦腹饑?!彼f道。 阿菊一愣,忙喚瓊樹,再叫個婆子,幾人到了位于后罩房處的李家廚屋。 今夜喜事,廚屋里剩有不少現(xiàn)成食材。于是起鍋燒水,阿菊親自和了一團(tuán)白面,一手托著,另手往鍋里撕片,熟后,撒上rou末,冬葵,加適當(dāng)調(diào)料,很快做成湯餅,又取碗筷,用沸水反復(fù)沖洗,才盛入碗里,以食盤托著,連同一盆熱水,一道送了過來。 李穆接了過來,關(guān)門后,端了進(jìn)去,放在食案上。 洛神早已放下那塊才吃了幾口的蒸餅,和衣躺回床上,面朝里地側(cè)臥著。 “阿菊替你做了東西,趁熱吃吧。” 李穆叫她。 洛神一動不動,猶如睡了過去。 李穆走到了床前。 “起來去吃了,我便答應(yīng)你提的條件?!?/br> 洛神原本緊閉雙眸,打定主意,餓死也不理他,忽然聽他如此開口,睜眸,慢慢地轉(zhuǎn)頭。 他站在床前,正低頭瞧著自己,眼中仿似含著一抹淡淡笑意。 洛神遲疑間,忽聽他又自言自語般地道:“罷了,當(dāng)我沒說吧!” 說完,他轉(zhuǎn)身要走。 洛神立刻飛快地爬了起來。 “你自己說過的話,自己記?。 ?/br> 她起床回到食案前,再次坐了下去。 湯餅熱氣騰騰,湯里浮著面片,猶如片片柳葉,潔白晶瑩,配上切得細(xì)細(xì)的rou末和青翠的冬葵,一股食物香氣撲鼻而來,叫人食指大動。 洛神拿起了筷子。 李穆陪她坐于對面,望著她低頭,斯斯文文吃著東西的樣子。 洛神吃了小半碗,便有些飽了。何況從前在家中養(yǎng)成了習(xí)慣,少吃多餐,晚上更不會積食而眠。 她放下了筷——眼睛驀然睜得滾圓,詫異地看著對面的李穆,竟極其自然地端了自己吃剩的那碗湯餅,幾口就吃掉了。 他抬起眼,見她盯著自己在瞧,一笑,放下碗筷。 洛神從不和人合用飲食,尤其碗筷。見他幾口竟吃完了自己吃剩的東西,連阻止都來不及,從詫異中回過神來,腦海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這樣和自己相對而坐,兩人分食一碗湯餅,豈不正合了共牢之意? 一起了這個念頭,還來不及表露對他吃自己吃剩東西這種舉動的嫌惡之情,下意識地,視線便落到酒壺和壺畔的那對合巹杯上。 時人風(fēng)俗,洞房夜里,新婚夫婦所用的合巹杯,因富貴不同,材質(zhì)也各有區(qū)分。 但無論何等材質(zhì),皆以紋案區(qū)分雌雄雙杯。 男取雄杯,女用雌杯,取陰陽調(diào)和,福祀綿延的吉意。 這是一對木雕漆杯,靜靜地被置于案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