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陸光瞥了一眼對面的許泌,見他臉色有些難看,不禁感到快意。 不料,緊接著,幾乎前腳后步,李穆竟也來到另一張案幾之后,開始提筆疾書。 圍觀之人,顯然對此很是吃驚,四周起了一陣低微的議論之聲。 許泌一下來了精神,緊緊地盯著李穆。 兩個人,中間竟沒有任何的停頓,一氣呵成,最后幾乎是在同時,放下了手中的筆。 馮衛(wèi)和高嶠,各審一文。 馮衛(wèi)很快宣布,陸柬之的默述,正確無誤,予以通過。 他向眾人展示。紙上字體,飄逸宛若游龍,引來一片贊嘆。 陸柬之轉身沿著山道,朝第二關所設的靶場飛奔而去。 高嶠也迅速看完了李穆那篇墨跡淋漓的手書。 字體嶙峋,力透紙背,但以時人書法之審美,遠不算上等。 高嶠抬起視線,目光落到那個正靜靜等待自己放行的身影上,壓下心中涌出的一種難言情緒,淡淡說道:“李穆可繼續(xù)下一關?!?/br> “李穆,快些!” 許泌喜出望外,幾乎一下子從座席上蹦了起來,不停地催促。 李穆向高嶠略一躬身,轉過身,仰頭眺望了一眼下一關卡的方向,提了口氣,疾步追了上去。 第17章 第 17 章 第二關,靶場。 陸柬之率先抵達,取弓箭,到了引射處,凝立片刻,隨后搭箭上弦,拉弓,張成了滿月的形狀。 弓梢兩側的榫頭,因吃足了他雙臂所發(fā)的力道,不勝負荷,漸漸發(fā)出輕微的格格震顫之聲。 就在那張弓弦繃得下一刻仿佛就要斷裂之時,他倏地松開了緊緊扣著箭桿的拇指。 箭瞬間掙脫束縛,離弦而去,如閃電般筆直向前,嘶嘶破空,就在眨眼之間,“噗”的一聲,不偏不倚,釘入了對面那張靶子中心的錢孔里。 一箭中的! 非但如此,這整個過程中,他射箭的動作,無論是穩(wěn)弓,還是瞄準,也如流水般一氣呵成,沒有分毫的凝滯,可謂是優(yōu)美至極! 對面的守靶人,上前檢視,以旗幟表示過關。 頃刻間,靶場里爆發(fā)出了一陣叫好之聲。 圍觀之人,除了高、陸兩家的門生弟子或是交好之外,就是那些平日和這兩家有所不和的,此刻親眼見識了陸柬之的弓射,也不得不服。 陸氏長子,果然名不虛傳。 身后靶場里的那片喝彩聲依然此起彼伏,陸柬之卻仿佛絲毫沒有入耳。 他放下弓箭,抬頭望了眼第三關,也就是清辯場的方向,邁步疾奔而去。 只是,才奔出去十來步路,他的耳畔,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仿佛身后靶場這幾百個人的咽喉,就在這一剎那,突然被一只巨手給掐住了。 集體消音! 陸柬之下意識停住腳步,轉過了頭。 李穆緊隨他也到了。 不但如此,就在自己才奔出不過十來步路的這短暫譬如眨眼的功夫之間,他已放出了箭。 他那列射道盡頭的靶心錢孔之中,深深地,也已釘入了一支箭。 箭桿伴著尚未消盡的余力,還在微微地快速震顫著。 陸柬之仿佛聽到了它發(fā)出的那種特殊的嗡嗡顫音。 片刻前還充斥著喝彩之聲的靶場,隨著李穆的現(xiàn)身和他射出的那一箭,靜默了下來。 幾乎沒有人看清李穆是如何搭弓放箭,那箭便已離弦而出。 非但快,力道更是猶如挾了萬鈞雷霆,隱隱含著殺氣。 或許是沒來得及反應,也或許,是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他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否該為射出了如此一箭的李穆同樣地送上一聲喝彩,還是應當視而不見,這才會出現(xiàn)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吧。 …… 這種在沙場亂陣間練就的殺人箭和士族子弟從小練習而得的引以為傲的精妙箭法,是有著本質區(qū)別的。 在殺紅眼的戰(zhàn)場里,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能讓一個弓弩手做到總能以最好的角度放出自己的箭。 除了盡量穩(wěn)、準、狠,沒有別的生存法則。 所以那些身經百戰(zhàn)最后還能活著的弓弩手,無不是殺人的利器。 他們的身法或許并不美妙,動作更不能叫人賞心悅目。但能在最短的時間里,射出最精準,最具威力的奪命之箭,這就是他們每次賴以從戰(zhàn)場上活著下來的唯一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