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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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和高桓年紀相仿的少年兵,人極是精瘦,個頭比高桓還矮了些,雙目亂轉(zhuǎn),猴子似的,飛快地跑了過來,向李穆行禮:“李司馬有何吩咐?” “搬!” 李穆指了指石塊。 少年看了高桓一眼,嘻嘻一笑,蹲了下去,吼一聲,竟叫他將那塊少說也有百斤的石塊給搬了起來。 不但搬了起來,還抱在懷里,在高桓面前噔噔噔地來回走了幾趟,狀極輕松,最后丟回到了地上,拍了拍手,向李穆躬了個身,退去。 高桓面紅耳赤,僵在了那里。 “高公子,我聽聞你工于書法,有才名。我這里,卻只收能搬鈞石之人。你還是回吧,免得家人牽掛?!?/br> 他聲音溫和,拍了拍高桓肩膀,離去。 高桓僵在了原地,怔怔地望著李穆的背影,垂頭喪氣。 “子樂!你怎在這里?”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高桓回過頭,見是今日隨了建康官員來到此處犒軍的陸煥之。 “逸廷!” 他喚了聲好友,隱去臉上方才的沮喪之色,露出笑容。 陸煥之雙手負后,望了眼前方那道離去的背影。 “他出身庶族,不過一個司馬,就算于陣前救你,亦是理所當然,何況還能邀功于你的伯父。你又何必自降身份,和他如此親近?” 陸煥之說話之時,聲音絲毫沒有壓低,顯然并不在意是否被聽到。 高桓迅速轉(zhuǎn)頭,見前方的李穆繼續(xù)朝前而去,背影如常,似并未入耳,方松了口氣,立刻壓低聲道:“倘若沒有他,我早成了斷頭之鬼!我不管他出身如何,結(jié)交定了!我只怕他看不上我!你若以我舉動為恥,往后離我遠些就是!” 陸煥之從未見他用如此重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一愣,咳了一聲:“罷了罷了,隨你就是!我大兄已平定林邑國之亂,就要回了。等他回來,你伯父也空下來些,我大約便要改口喚你二姊為嫂嫂了。你我一家人,何必為了一個外人,傷了兄弟之情?” 陸煥之的大兄陸柬之,在過去的許多年里,曾都是高桓最為佩服的一個人。 他之所以立下從軍之志,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陸柬之的影響。聽到他不日便要歸來的消息,臉上方露出笑容,點頭:“待大兄回了,我便去拜見?!?/br> 他再次回頭,見前方那道身影,越去越遠,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以李穆之耳力,又怎可能聽不到身后陸柬之和高桓的對話之聲? 那個宛若溶入了他骨血的名字,便以如此的方式,這一輩子,第一次,隨著夜風(fēng),隱隱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他神色依舊平靜。掌心卻慢慢地緊握在了一起,手背青筋,隱隱跳動。 “敬臣!” 側(cè)旁有人喚他。 他抬頭,見是自己如今的上司,虎賁將軍楊宣,便停下了腳步。 楊宣匆匆走來,走得近了,能看到面帶酒氣。方才顯是喝了不少的酒。 “敬臣,我正找你!”楊宣說道。 “將軍有話,但請吩咐。” 李穆迎了上去,恭敬地道。 他少年從軍,起初的幾年,幾經(jīng)輾轉(zhuǎn),顛沛流離。十五歲時,偶遇楊宣,蒙他所用,加入他的麾下,直到如今。 縱然后來,楊宣因擁隨許氏作亂稱帝,攻破建康,兵敗后自刎身亡,算來,也是死于自己之手,但李穆對這個一手提拔了自己的老上司,依舊十分敬重。 在他身死之后,他命人厚葬,且以手中權(quán)柄,特赦了楊門一家,令其子孫免受坐連之災(zāi)。 “敬臣,今日封賞,我知你遭遇不公。方才我去尋司徒,向他陳情。只是……” 他的目光中,滿是無奈,頓了一下。 “司徒稱,你于陣前救下高氏子弟,雖立了功勞,但高公已對你行封賞之事。一功不可二賞,提拔你為司馬,已是破格……” 他嘆了一口氣:“怪我無能。但你切莫齒冷。當年我第一回見到你攻城,便料你非池中之物,這些年,你果然未叫我看走眼,遲早,總會出人頭地!” 楊宣的祖上,世代荊楚豪強,多年以來,藩鎮(zhèn)于荊襄一帶,自成一體。 但這樣的庶族出身,任他再勞苦功高,在門閥的眼中,不過也就是只配為自己征伐所用的傖荒武將而已。 楊宣號稱許氏第一猛將,但如今也只位列雜號將軍,地位低于四征、四鎮(zhèn)、前后左右等將軍。那些將軍,無不出身士族。 便是以功晉到自己如今這地位,又能如何?連許泌的兒子,都能對自己頤指氣使。 楊宣口中如此安慰,想到自己所受的待遇,心底里,卻未免不是沒有傷感。 李穆道:“司徒所言有理。何況,卑職當日救人,也非圖謀晉位。將軍心意,卑職感激不盡,只是將軍,再不必為卑職徒費口舌了?!?/br> 楊宣聽他如此安慰自己,愈發(fā)感到愧疚。 他其實何嘗看不出來,許泌之所以壓功李穆,絕非出于一功不可二賞這個借口。 想來,他應(yīng)是疑心李穆有意投靠高嶠,這才舍生忘死,于陣前涉險救回了高桓。 這等武力和膽色,莫說大虞,便是放眼整個中原,那個號稱天下第一猛將的夏國鮮卑人慕容西,恐怕未必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