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對這唯一的女兒,他實是疼愛得入了骨子里,只想叫她一生安樂,無憂無慮。 他含含糊糊地應了幾聲,忽想起一件事,展眉。 “阿彌,交州那邊,今日傳來了個好消息。林邑國變亂已定,再過些時日,逸安便可回了?!?/br> 此次林邑國內(nèi)亂,朝廷派去領兵助林邑王平亂之人,便是陸柬之。 高陸兩家祖上交好,南渡之后,又同是當世數(shù)一數(shù)二的僑姓士族,相互通婚。 洛神和陸家女兒陸脩容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閨中密友,與陸脩容的長兄陸柬之亦自小相識。 陸柬之不但被陸家人視為年輕一輩里的家族繼任者,更是建康士族子弟中的佼佼者。 洛神從懂事起,就知道兩家有意聯(lián)姻。 自己的父母,一直將陸柬之視為她后半生的最好依靠。陸家也做好了迎娶高氏女的準備。 去年她行過及笄禮后,兩家就有意議親了。 倘若不是后來突發(fā)的北方戰(zhàn)訊和臨川王叛亂,此時兩家應該已經(jīng)訂下了婚事。 洛神從小就隨陸脩容喚陸柬之為阿兄,每次想起他,心里就覺暖暖的。 日后便是嫁到了陸家,對于她來說,也猶如換了一所居住的屋子而已,身邊還是那些她從小到大熟悉的人,她感到很是安心。 隨著漸漸長大,原本無憂無慮的她,也開始知人事了。 她開始為父母之事愁煩,這半年多來,也一直記掛著在外的堂弟高桓和陸柬之,心里一直盼著戰(zhàn)事能早些結(jié)束,他們早日平安回來。 忽然聽到這個消息,其中一樁掛念終于落地,洛神臉上不禁露出笑容。 “等阿耶空了些,便和陸家商議婚事,可好?” 高嶠逗著女兒。 “阿耶!我不嫁!” 洛神臉龐紅了,滿是小女兒的嬌羞之態(tài)。 高嶠望著她,笑而不語。 洛神臉更紅了。 “不和阿耶說了!我瞧瞧菊阿嬤的藥去!” 她從坐榻飛快地起身,朝外而去。 高嶠含笑望著女兒離去的那抹纖纖背影。 心底里,雖很是不舍讓女兒出嫁,但遲早總會有這一天。 不可能留她一輩子在身邊的。 好在陸柬之無論是人品、樣貌,亦或才干,皆無可挑剔。 把女兒的后半生交托給他,也算能放心。 洛神面上還帶余熱,才行至書房門口,迎面就見阿七叔手中拿了一信,疾奔而入,神色惶急。 阿七叔是高家的老人,歷練老道,平日罕見這般失態(tài)的模樣,人還沒到門口,便高聲喊道:“相公,不好了!許司徒方才急使人傳信,六郎出事了!” 一邊說著,人已奔了進來,將信遞上。 六郎便是家中人對洛神堂弟高桓的稱呼。 洛神吃了一驚,停住腳步,回過頭,見父親已從坐榻迅速起身,接過信,拆開掃了一眼,臉色隨之大變。 “阿耶,阿弟怎的了?” 洛神追問。見父親沉默不語,立刻折回,從他手中奪過了信。 信是當朝許皇后的父親,太尉許泌的親筆所書。 許泌信中說,自己從去年為朝廷領兵平叛以來,竭誠盡節(jié),幸不辱命,臨川王叛軍如今一路敗退,已退守至廬陵,負隅頑抗,平叛指日可待。 就在形勢大好之際,出了一樁意外。 具信前一日,叛軍暗中集結(jié),重兵壓上,突襲了原本已被朝廷軍奪回的安城郡。 當時高桓正在城中,因守兵不足,且事發(fā)突然,救援不及,城池失守。 他在突圍之時,不幸被叛軍所俘。 臨川王知他是高氏子弟,持以要挾,稱要以豫章城換命。倘若不予,便拿他臨陣祭旗,以壯軍威。 許泌在信中向高嶠流涕謝罪,稱自己有負高嶠先前的所托。倘能救回高桓,本是不惜代價。只是此事實在事關重大,自己不敢擅作主張,特意送來急報,請高嶠予以定奪。 洛神驚呆,信從手中脫落,掉在了地上。 高桓比洛神小了一歲,是洛神已故三叔父的獨子。高嶠將這個侄兒視為親子般教養(yǎng)。他和洛神一道長大,兩人感情極好。 建康年輕一輩的士族子弟,多涂脂抹粉,四體不勤,不少人連騎馬都害怕,更少有自愿從軍者。 高桓卻與眾不同,從小講武,夢想以軍功建功立業(yè)。去年北方戰(zhàn)訊傳來,洛神叔父高允帶著堂兄高胤去往江北廣陵籌軍備戰(zhàn)之時,他也要求同去。高嶠以他年歲尚小為由,不許他過江,當時強行留下了他。 不想隨后,又爆發(fā)了臨川王叛亂。他留下一封慷慨激揚的臨行書,竟不辭而別,自己南下就去投奔許泌,請求參戰(zhàn)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