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雖說我們家是罪眷,可是罪眷的也不僅僅是我們,您怎么就專派我們?nèi)ツ??”瑩塵也確實不服氣。 饒都尉冷笑:“怎么,上頭讓你們做什么你們就得做什么,不服氣是吧?” “是您安排我們一家去守山的?我說怎么不是林家和傅家呢。您別急,人這一生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您可別后悔才是?!爆搲m發(fā)狠道。 大不了落草為寇,要她說她手里可是還有一張王牌的,龍椅上的奉元帝也沒想到姑姑竟然把傳國玉璽給了她,誰也想好好過日子,但被逼上梁山也就怪不得他了。 “饒都尉……” 后面?zhèn)鱽砀党蔚穆曇?,饒君羨看了看,瑩塵也沒有想到傅澄竟然會過來。 黑夜中,傳來傅澄話語:“我單獨一個人,也沒有家累,饒都尉不如讓我去吧?!边@些天傅澄見瑩塵和饒?zhí)@么好,他還在疑惑前世的沈瑩塵怎么落草為寇了,沒想到問題就來了。 “你去?”饒君羨其實還挺欣賞傅澄的,畢竟這個男孩子纓槍耍的是百戶所最好的,雖則力有不逮,但畢竟系出武學(xué)名家,兵法、武功結(jié)合在一起,日后必有大出息,他還想好好培養(yǎng)他的。 傅澄點頭:“饒都尉,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也敬你是條漢子,沈家一家人中我沈jiejie是有功夫,但畢竟是女流之輩,又衡哥兒年紀小,怎么能去守山。我則一個人,功夫也不弱,您看就讓我去吧,您看您雖則是世襲百戶,但軍戶所里也要讓大家服氣才成?!?/br> 瑩塵看向傅澄,傅澄又繼續(xù)道:“沈jiejie,你放心,我相信饒都尉不是這等人。他可能一時也沒想到那么多,若不是當時王令的事他就給林家人捂住了?!?/br> “澄哥兒……”瑩塵擔心他把這事說出來,萬一饒都尉滅口怎么辦? 王令?饒君羨心里“咯噔”一下,隨后又笑了,傅澄以為空口白牙的說出去別人就會相信,再說王令已死,連姜千戶都不追究了,傅澄一個軍戶在軍戶所里大聲嚷嚷別人也不信啊。 看饒君羨不在乎的眼神,傅澄擋在瑩塵前面毫不畏懼的道:“今上年輕,又剛剛繼位,我們雖是罪眷,可到底之前也曾經(jīng)是官身,我父親更是羽林軍的副統(tǒng)領(lǐng)。崇康十年玉昌以民充戎軍之事,當年皇上就斬了一批將領(lǐng),據(jù)說令堂正是那個投靠了王德鑫將軍麾下,這才從灶房的伙頭軍成了百戶。王將軍素來英明,最忌諱同室cao戈,不知道這件事要是傳到王將軍耳朵里又如何?” 這些隱秘之事還是他前世做東平侯時所了解的,當年他代管過錦衣衛(wèi)一段時間,憑著細致過人,手段凜冽,震住了不少人。王德鑫將軍因為過于正直被人猜忌,還是他去向崇元帝說情,至此這位將軍引他為知己,他還在王家見過饒君羨,當年他正是剿滅反叛軍的先鋒官,王將軍很是看重他。 那時他才知道饒君羨其實是王將軍門下之人,今生本來以為只要沈瑩塵過的好,不再做反叛軍,饒君羨也做不成先鋒官,沒想到這二人竟然提早對上了。 他當然是幫沈瑩塵,畢竟莫名其妙被人用這種陰招逼上絕路,沈家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他舍不得瑩塵受苦。 “你認識王德鑫老將軍?”饒君羨心驚,他父親當年從小兵掙扎到世襲百戶之地位,就是因為得到了王將軍的賞識。 傅澄笑道:“不信,你自去問就是。你別忘記了,我爹可是從永嘉之亂出頭的?!?/br> 他說完,見饒君羨臉上有些悔意,遂道:“饒大人,我們也知道守山人不好尋,我想我去正好,但沈家人,還請您饒過他們?!?/br> 饒君羨清咳一聲:“你既然愿意代替,那就去吧。就是王將軍那兒……” “自然是贊您治理有方,大公無私了。”傅澄一幅和饒君羨親親熱熱的樣子。 饒君羨哈哈大笑,心里卻諱莫如深。 這事就這么定了,傅澄一個人去守山,他還要吩咐瑩塵:“沈jiejie千萬別為了我和饒家人起沖突,咱們勢不如人時還是要低一下頭的?!?/br> 知道他是代她們受過,瑩塵淚如雨下:“我讓我爹去陪陪你吧,你一個人在那里肯定住著不舒服。我每天都跟你送飯去,你別害怕沒人說話?!?/br> 他看著哭的跟個小女孩似的瑩塵,突然道:“林有樸樕,野有死鹿。jiejie可知道下一句?” 這是《詩經(jīng)》召南中的一首野有死麕,這是表達愛意的詩,瑩塵破涕為笑,“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她推了他一把:“你呀,還讓我非要先跟你說?!?/br> 傅澄露出兩個小酒窩:“沈jiejie,那你答不答應(yīng)我?” 瑩塵點了點他的鼻子,這已經(jīng)是很親昵的動作了:“你讓我娘同意就成,和我說什么?!彼緛砭鸵恢焙苄蕾p傅澄,現(xiàn)在他又舍身為了她們,她又怎么不感動? 傅澄笑瞇瞇的上前拉了一下她的手:“那等我有點出息了,就和沈伯母提親?!?/br> 私定終身這事若是放在別人身上,沈夫人難免會計較一番,但傅澄確實是個好哥兒,這次為了她們,一個人去守山。 有時候看一個人講話天花亂墜,于實際行動卻跑到一邊,而傅澄卻愿意為沈家付出,沈夫人又怎么會不同意。 在沈夫人看來,女人一生于婚姻上無異于是第二次投胎,這男人沒錢沒關(guān)系,長的丑也沒關(guān)系,只要人品好,女人就享福。 而傅澄長相也好,比女兒生的還要精致,又體貼,會下廚、有武藝、心地又好,誰撿到誰才知道是寶。 ** 饒?zhí)沁厖s聽到了饒君羨的動靜,他要把沈家的人派去守山,還好是姓傅的小子頂了,沈家人有意把女兒許配給傅澄。 這話是沈夫人說的,她這個人一向性子急,不大明白明明沈夫人都認自己女兒做干女兒了,怎么還會這樣背后捅一劍。當然她也不是傻子,說的很委婉:“饒?zhí)舳嘉敬笕丝次覀兡睦锊豁樠?,我們改就是了,何必如此?我們本來流放在此,就已?jīng)夠傷心了,瑩塵那孩子因得了您的青眼,一直跟我說您慈愛著呢,沒想到這——” “衡哥兒他娘啊,這事我還真的不知道,您放心,我會和他說的?!别?zhí)膊挥谕馊嗣媲跋髯约簝鹤拥拿孀印?/br> 沈夫人面上千恩萬謝的出來了,留下饒?zhí)了肌?/br> 她想真是奇怪,她才剛剛認了沈家姑娘做干女兒,這么快饒君羨就派她去守山,難不成是因為她知道沈家人說了林家人的一些話,所以故意的。若不是心虛,他又何必把人家打發(fā)到那么遠去,饒?zhí)湫Α?/br> 好一個林家啊,人品那樣的齷蹉。 這樣的女子她是死都不會同意的,還未進門就把她兒子管的跟條狗似的,連她這個婆婆交好的人也要置喙,偏生還躲在兒子后面,讓她兒子和她對著干,這么有心計的姑娘,她可生受不起。 可她又怕兒子哪天不順意了再去對付沈家人,沈家人其實也是因為她不同意林淡月受了無妄之災(zāi),所以她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 第30章 茅草屋的甜蜜 爬山的路很難走, 冰片結(jié)成一片, 走在上面打滑,瑩塵提著食盒小心翼翼的向上走著, 一下沒注意,冰渣子從她領(lǐng)口掉下去了,頓時, 她打了個哆嗦。 一抬眼,好些吵醒了正在冬眠的野狼, 瑩塵打算小心避過, 畢竟食盒里有湯水, 不小心跌倒都有可能把食物灑掉。 “小狼啊,今天我就不打你們了,你可別跟著我呀?!爆搲m皺皺鼻子。 野狼向天嚎了一聲,追著她不放,瑩塵只好把食盒放在一處, 雙腳弓步, 雙手做防御狀, 野貓射了過來瑩塵身上, 瑩塵生怕它咬著自己,拿出柴刀往它嘴上砍了幾刀,還好狼只是把她的頭發(fā)抓散,小臂處的衣裳抓破了。 野狼沒死,癱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被瑩塵把牙齒砍掉了, 正在發(fā)懵?,搲m趁著這個機會提起食盒就跑了,好在之后就沒碰到野獸了,看到傅澄在門外拿著樹枝當劍練,她喊了一聲。 傅澄停了下來,見瑩塵衣衫不整,披頭散發(fā),忙過來關(guān)心:“沈jiejie,你這是怎么了?”他幫忙理著頭發(fā)。 “沒什么,就是路上遇到野狼了,我把它打懵了,這不就被它把頭發(fā)抓下來了嗎?”瑩塵樂呵呵的,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頭發(fā)。 “傻丫頭啊你……”傅澄幫她用手把頭發(fā)攏起來。 瑩塵覺得他特別溫柔,尤其是二人的婚事有了眉目之后,她把他當成男人看待,而不是把他當成弟弟,越發(fā)感受到他的好。 以前她的頭發(fā)都是烏黑發(fā)亮的,現(xiàn)在看起來卻毛糙許多了,傅澄細心的為她編了個辮子,才拍拍她的肩膀:“好了?!?/br> 瑩塵又把食盒里的湯和菜拿出來給他,“這是家里熬的老鴨湯,就是上次我們還剩的那一個。諾,這個蔥油餅烙的特別厚,吃一個就管飽,我怕明天不能來,所以又多帶了幾個白面饃饃,這是咸菜燴的臘rou絲,我用壇子裝好了,就委屈你了沒熱菜熱飯吃?!?/br> “這算什么,總比我以前餓肚子強?!彼牙哮啘攘艘话?,硬是用湯匙舀了一勺放瑩塵嘴邊,瑩塵扭捏不過喝了一口。 倆人甜甜蜜蜜的吃完這頓飯,傅澄看天色不早了,忙催她回去:“過幾日我下山去看你們就是了,這些饃饃夠我吃的了?!?/br> 天色也確實不早了,再晚下山也看不到,瑩塵也只好走一步回三步,她發(fā)現(xiàn)在自己只要回頭,就能看到傅澄站在門口看著她,她就這樣直到看不到他人了,才嘆了一口氣快步跑回家,跌倒了幾次也無所謂了,反正食盒是空的。 倒是沈夫人看她這樣,忙讓王全端了熱水來給她凈面:“這傻孩子,可別凍壞了?!?/br> “我知道的娘,熱烘烘的?!彼撓旅抟?,卷著被褥,心想傅澄還指不定在那兒受苦呢?說罷還打了兩個噴嚏。 沈夫人又尖著嗓子讓丈夫去熬姜湯給女兒喝,衡哥兒也過來要躲進jiejie的被子里,一家人熱熱鬧鬧的。 “咱們現(xiàn)在是軍戶也不講這些禮,等澄哥兒下山來了,就讓你們定親?!鄙蚍蛉穗m脾氣暴烈,卻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 瑩塵臉紅紅的不說話。 她很少會想過自己嫁人是什么模樣,當年還在京時會覺得自己肯定如同大部分的京城的貴婦一樣,衣著華麗、善于交際,會生兒子,還要給夫君納妾,總覺得千人一面,如同族姐沈清一樣,上討公婆喜歡,下能駕馭下人。 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維持住自己的地位,保證自己一輩子能享盡榮華富貴。尤其是對那些總把“富貴于我如浮云”掛在嘴邊的人十分不屑,但現(xiàn)在她覺得即便是和傅澄在那間四面都透風(fēng)的茅草屋里,都很開心。 想到過幾天傅澄又要下山來,她就能見到他,又偷偷的躲在被子里笑。 次日天氣晴空萬里,沈夫人燒了熱水和瑩塵一起洗衣裳,衡哥兒要玩水,被王全抱到前院去玩了。因為上次涂小旗做的太過分了,王全也算是認清了他這個人,現(xiàn)在不怎么來往了,他就天天帶著衡哥兒睡覺,要不然就給沈夫人打下手。 瑩塵和沈夫人都很欣慰,這王全總算是知道點是非了,但同樣她們也知道王全這個人就是這么拎不清的,又性子綿軟,遇到下一個人同樣聽別人的話,還好她們母女二人尚算精明,王全還算事事聽沈夫人的,瑩塵倒不是那么擔心。 “就在這里了?!睏羁偲斓臏喖掖笾らT道。 瑩塵和沈夫人同時望過去,原來是饒?zhí)珌砹?,楊總旗的渾家做陪同。沈夫人忙站起來在衣襟上把水擦干,又讓瑩塵倒糖水來。 幾人先是寒暄幾句,楊總旗的渾家看她們是有話要說,便找了個理由走了,不過她還是很高興,至少今天和百戶的太太搭上話了,要知道平時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屋里只剩三人的時候,饒?zhí)嘈χ鴮Μ搲m道:“讓你受苦了?!?/br> 瑩塵故作受寵若驚:“看您怎么說的,我沒受苦呢?!?/br> 饒?zhí)趾蜕蚍蛉说溃骸笆沁@樣,和我相好的百戶太太仇太太要招個女護衛(wèi),我想這不就瑩塵嗎?所以就答應(yīng)了。您放心仇太太那是世襲的百戶太太,家里還有好幾個下人伺候,平時為人雖然剛強些,卻是個講道理的人。你們看如何?” “您想著她,也是她的福氣,我又怎么會不同意。但是……”沈夫人沉吟一下。 “但是什么?”饒?zhí)詾樯蚍蛉耸钦f她們,又有些歉意道:“你家丈夫做事認真,總旗那邊不放人過去?!?/br> 沒想到沈夫人卻道:“我倒不是為了我自己,是這樣的,我們家丫頭馬上要定親了。男方替我們在山上受苦,我就想能不能讓她們一道去。您放心,我那未來女婿也是將門出身,他父親曾經(jīng)是羽林軍的副統(tǒng)領(lǐng),武藝高強人又聰明,我也是實在不忍他被埋沒?!?/br> “可這……”饒?zhí)涝绞菂柡Φ娜肆粼谧约业陌賾羲藕?,能把瑩塵調(diào)出去,那是因為她是女子,反正不能上戰(zhàn)場,也就無所謂軍功,只要保護好仇太太就行。 這時瑩塵便道:“若他不去,我也就不去了罷。饒?zhí)?,謝謝您的好意,只是他如今替我們受過,我也不好獨自享福。” 饒?zhí)肴思疑颥搲m就根本沒想過要和饒君羨如何,他自己還以為人家要勾引她,又想起沈夫人說林家和傅家原本準備定親的,后來因為自己的兒子,所以林家放棄了。她想沈家的女兒就不會攀附權(quán)貴、朝三暮四,人家找的也是罪眷,就找的罪眷,不會因為來了個權(quán)勢大的,就斷掉婚事。 今日林家因為自家權(quán)勢更大,所以攀附自家,甩掉傅家,那以后若碰到權(quán)勢更大的看上她林淡月了,那她不是又會挑那個更好的,甩掉自家。 正所謂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林家人這樣為人處世實在不值得信賴。 當然這個時候林家的人是高興的,尤其是秦侍玉,她坐在林淡月的閨房里,和小姑子道:“要我說你可要該拎得清的時候就拎得清,別可憐沈家,她們這樣純粹是作繭自縛。現(xiàn)在這沈瑩塵曉得厲害了吧,都沒來百戶太太這里了。還認什么干媽,你還真的以為她跟饒?zhí)心缸忧榘?,那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小姑子渾不在意,她真是覺得應(yīng)了一句話“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這小姑子總是活的懵懵懂懂,以為有情能飲水飽。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饒君羨罩著她們,憑什么她大哥能做文書,上場打仗都沒自家的份,還不巴著點兒饒君羨,這么大大咧咧的,男人被人搶走了,她就知道什么是苦日子了。 “嫂子,我也知道的。現(xiàn)在就是饒?zhí)幌矚g我進門,那我也沒辦法呀?!绷值缕财沧?。 秦侍玉恨不得捶開這個小姑子的腦袋,把自己的想法塞進去,讓她明白點兒,但還是沉住氣,“要我說饒都尉年紀也不小了,饒?zhí)匀慌沃粋€小孫孫……” 她話還沒說完,林淡月就倏地站了起來:“嫂子,你作為一個嫂子怎么能說這樣的話。若是現(xiàn)在就與人茍合,豈不是被人說嘴,說我是活該當妾的人嗎?” 秦侍玉怕她生氣,忙賠笑:“看妹子你說的什么話,這年輕人情到濃時是很正常的。再說了饒都尉又不是不負責任,難不成因為一個老虔婆,你們倆就這么僵著呀,我們不是為你著急嗎?妹子你要是不愿意,我們又不勉強?!?/br> 林淡月臉色稍霽:“嫂子知道就好。” 她是沒有嫂子聰明,可她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么能那樣呢?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今天上夾子了,多更一章。 今天夾子的成績超級不理想,比我之前的書的成績都還要差,不過大家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把故事寫給大家看的。 第31章 她又不傻, 女人的清白那可是女人身上最重要的東西, 她怎么能白白的給了別人,尤其是在她和饒君羨的關(guān)系不算明朗的情況之下, 再者若是這么容易給了他,他會不會認為她不自重,這么隨便就把自己交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