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第53章 chapter 53 宋冉趕回綜合大學(xué), 學(xué)校里人來人往,擔(dān)架進出。教學(xué)樓被改成臨時手術(shù)室和病房。學(xué)生們充當(dāng)起護士,照顧傷者。 宋冉無暇顧及,她回到宿舍樓拿了條毛巾,幾瓶水, 又帶了幾袋面包和餅干, 外加前天買的一顆蘋果, 塞進干凈的塑料袋里,迅速下了樓。 她開車疾馳,朝城區(qū)西北郊駛?cè)?。這個時候, 不知道李瓚醒沒醒。 太陽升起來了, 薄薄一層暖紅的金色,悲憫地鋪灑在這歷經(jīng)苦難的古城之上。沿街都是躺地休憩的士兵, 戰(zhàn)亂中走散而苦苦尋覓的人們,拖著血痕的傷者…… 但睡覺的人面容安詳,尋覓的人眼中尚存希望, 阿勒城的戰(zhàn)役結(jié)束了, 這個國家的戰(zhàn)爭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 后視鏡里,東方的天空朝霞漫天, 燦爛輝煌。 讀書時,歷史老師說,有的城市是有生命的。哪怕歷經(jīng)災(zāi)難, 也會最終撫平傷痕, 重建起來。 她目光從鏡中移開, 堅定地看向前方。 …… 阿勒城西北郊,阿勒堡外一點五公里。 俘虜?shù)目植婪肿右岩扑徒o政府軍,交由他們處置。庫克兵分部仍在清點兵力和裝備。這次大戰(zhàn)有十幾個分隊匯集而來,后續(xù)工作相對繁瑣。 裴筱楠和一個意大利的無國界醫(yī)生接到通知趕來救治傷員。兩個重傷的士兵已被送往醫(yī)院,余下的傷勢不重,可以就地處理治療。 哪怕是見識過不少戰(zhàn)爭場面的裴筱楠,也不得不驚嘆于庫克兵的實力。要是換成普通軍隊,現(xiàn)在已是傷亡慘重。 她給受傷的士兵們處理完畢,不知不覺天亮了。 太陽升起來了。 她四處尋了一遭,沒看見李瓚。 她特意打聽,找一個亞洲人。庫克兵里頭多半是白人和黑人,亞洲面孔極少。當(dāng)即就有人知道她說的是李瓚,指了方向。 裴筱楠繞到指揮部后頭,就見一片廢墟,李瓚倒在地上睡著了。 稀薄的晨曦照在他臉上,他竟也沒醒。睡顏安靜而又柔和,莫名叫人心軟,也不像醒著時那樣沉默疏離。 裴筱楠掏出一截紗布,擰開半瓶水把紗布沾濕,輕手輕腳走去他身邊蹲下,想擦去他臉上的血漬和灰泥。 就在她伸手尚未觸及他的一刻,李瓚突然睜開眼睛、驚醒、起身、拔槍。一瞬之間,槍已上膛,對準(zhǔn)她腦門。 裴筱楠舉著雙手,臉色煞白,嚇得聲音都軟了:“李瓚,是我……” 李瓚也愣了一下,殺肅的眼神一瞬褪去。 裴筱楠知道那是他身在戰(zhàn)場應(yīng)激性的反應(yīng),又笑起來:“果然是軍人?!?/br> 李瓚微擰著眉沒答話,槍收回來推了下保險栓,塞進槍套;人也無意識地往旁邊坐了下,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 裴筱楠有所察覺,但沒深想。 李瓚還沒全醒,手肘撐在膝蓋上,手背扶了會兒額。 裴筱楠把紗布遞給他:“擦一下臉?” 他搖了搖頭:“不用,回營地再弄。” “你有受傷嗎?” “沒有?!?/br> “我看你手上,臉上有些擦傷。要不我?guī)湍闾幚硪幌拢俊?/br> 他抬起頭,禮貌一笑:“隊里有醫(yī)療兵和基本藥品,我回去清洗了再上藥也方便。” “……哦。”裴筱楠掩住心頭失落。他起身時,手腕伸了一下。她瞧見了什么,指他袖口:“這兒是沾了什么東西?”還沒碰到,李瓚手收回來,微抻一下,紅繩露出來了。 裴筱楠這回意識到了,勉強輕松一笑:“親人送的吧?” “嗯?!崩瞽懻f,“女朋友送的。” …… 太陽比來的時候升高了些,照在擋風(fēng)玻璃上,晃人眼。 宋冉把遮光板扳下來阻擋光線。東方的天空朝霞散去,留下幾抹淡淡的紅。 她趕去西北郊時,人全散了,一個庫克兵的影子都沒見著。 嘗試給李瓚打電話,是關(guān)機狀態(tài)。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找了一圈,沒找見人影。 車隨意停在路邊,宋冉靠在座椅靠背上,微微喘氣。她很累了,三天沒好好睡覺。想必,李瓚也回營地休息了。 她決定補個覺。 她回到宿舍,把自己清理一番,拉上窗簾,爬上床,人已是筋疲力盡,甚至忘了吃安眠藥,一頭埋進了床里。 宋冉一覺從清晨睡到黃昏。她是被窗外大喇叭的聲音吵醒的。廣播里頭,一位東國的新聞發(fā)言人聲音洪亮,語調(diào)端正,吐詞清晰地說著什么。 宋冉聽不太懂,隱約能分辨“阿勒城”“北方”“反政府軍”。 她一看時間不早了,趕忙收拾自己,背著相機下樓上車。她有些擔(dān)心,怕李瓚他們已拔軍去了北方。 車往外開,聲音越大。到了校門口,碰見一輛政府廣播車高聲宣講著。街上很多行人,跟著車輛跑動,大聲歡呼。 宋冉拉到一個學(xué)生,問廣播里講的什么。 學(xué)生熱情地給她翻譯:“201x年12月25日下午三點,政府軍徹底清除阿勒城內(nèi)的反軍和恐怖組織余留份子。歷經(jīng)一年五個月零二十二天的戰(zhàn)爭,阿勒城及城郊十三區(qū)全面收復(fù)!” 宋冉臉上掛起大大的笑容,謝過學(xué)生,驅(qū)車進城區(qū),隨處可見廣播車在傳達勝利喜訊。大街小巷一片歡鬧。早上還死氣沉沉的街道這會子擠滿了慶祝的人們。 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汽車鳴笛,行人歡唱,手里的衣服帽子什么東西都往天上扔,一邊扔一邊叫: “我們贏了!” 這句東國話,宋冉聽得懂。 她隨著人群涌動的方向,將車開到歷史紀(jì)念碑廣場外,抱著相機下了車。 夕陽籠罩著高聳的歷史紀(jì)念碑,四周的古建筑群恢弘而滄桑,廣場上烏泱泱全是人,他們滿身塵土卻也終于松下了肩膀。 紀(jì)念碑高臺上竟有一支樂隊,搖鈴拉琴又打鼓,唱著東國最著名的民謠。一曲完畢,人群歡呼,共同喊出一個單詞。 宋冉猜測,應(yīng)是“國歌”。 幾秒后,樂隊音樂一轉(zhuǎn),奏起了國歌前奏。主唱對著話筒放聲,一瞬間,廣場上的人們無論男女老少齊聲歌唱。 一個小男孩坐在爸爸的脖子上,奮力振動著他的小胳膊; 一對情侶坐在花臺邊,捧著對方的臉,深深親吻; 一個婦女靠在丈夫懷里,含淚輕頌,而她的丈夫早已淚流兩行; 一個年邁的老人嘴唇緩緩蠕動,樹皮般蒼老的臉上,那明亮的眼睛閃著濕潤而燦爛的光芒; 幾個士兵站在角落里,淡笑著看著周圍的一切;而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的人們紛紛向他們敬著并不標(biāo)準(zhǔn)的各式各樣的軍禮。 宋冉捧著相機穿梭在人群,唇邊揚著笑容,直到突然,鏡頭里出現(xiàn)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瓚穿梭在人群中,眼神四處看,找尋著什么。 他換了身干凈的軍裝,頭臉都洗凈了,脖子上額頭上的傷處涂了藥貼了小繃帶。 不時有人跟他敬禮,找他握手,他禮貌笑對,目光繼續(xù)搜尋。 他來找她了。 宋冉立刻抬頭望去,人影重疊,遮住了他的身影。 “阿瓚!” 歡呼的人聲,高唱的歌曲,將她的聲音淹沒殆盡。 “阿瓚!” 她跳起來,撥開人群,朝他的方向跑去。一群高大的東國男人迎面而來,她看不見他了,急得一邊跳一邊擠。 視線一晃,他正朝廣場外走去。 人群源源不斷朝廣場聚集,宋冉像逆流而上的魚,見縫就鉆,眼睛緊盯住前方那抹迷彩色。激流之中,他是另一條與她同方向的魚。 她好不容易排開人群,就見李瓚已到達路邊,跨坐上摩托,飛速啟動而去。 宋冉飛奔上車,瞬間開動。 街上擠滿了歡樂慶賀的人們,打鼓搖鈴,吹響塑料喇叭。他們搖著國旗,唱著國歌,彩色的紙片滿天飛撒。 宋冉的汽車?yán)炔黄鹱饔?,在逆行的人流里步履維艱。東國的少年少女們撲到她車前蓋上,朝她歡笑搖旗:“下車跟我們一起玩?。 ?/br> 她笑得眉毛揪成一團,見縫插針地移動汽車。 前方,李瓚的摩托越來越遠(yuǎn)。 她擠著空隙好不容易走過一條街,人群密度終于下降。她提高速度,摁著喇叭飛馳。沒關(guān)系。街上所有車輛都在鳴笛慶賀,喇叭聲喧天。司機們以為她也在慶祝,快樂地沖她吶喊:“加油!” 她哭笑不得,額汗直冒。 李瓚的摩托越來越遠(yuǎn),拐個彎兒不見了蹤影。 宋冉一愣,猛然發(fā)現(xiàn)那是綜合大學(xué)的方向。她油門踩到最大,車身在飄都不管了,一路飛馳進大學(xué)校園。 汽車剎停在宿舍樓門前,李瓚的摩托停在空地上。 宋冉心跳快沖破胸口,她摔上車門飛奔進樓,兩三步?jīng)_上樓梯,跑上走廊—— 光線昏暗,李瓚微低著頭,插兜靠在她門口,聽見腳步聲抬眸朝她看過來。 他原是靜靜的,一見她便笑了,正要說什么,宋冉伸著手朝他跑過去!他一愣,條件反射地張開手臂接她。她撲進他懷中,兩人緊緊相擁。 她摟著他的脖子,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在輕顫,在發(fā)抖,卻并非害怕;是滿心雀躍,是失而復(fù)得,是難耐激越。她面頰埋在他脖頸間,深吸著他身上再熟悉不過的男性的氣息,她的身體不可控制地戰(zhàn)栗著,心間酥酥麻麻。此刻,只有宛如桎梏般死死纏繞的擁抱才能企及內(nèi)心最深最深處的親密和依戀。 她愛他,她多愛他啊。 他亦用力箍摟著她的腰身,緊繃的手臂像是能把她折斷。近乎疼痛的相擁是至愛的見證。懷中的女孩柔軟而溫暖。她的烏發(fā),她的臉頰,他深深低頭貼住她脖間,感受著她砰砰的心跳聲,溫?zé)?,鮮活;他似乎也終于聽見了自己搏動的心跳,狂亂而無章。身體是不會騙人的,他的思念是壓抑了數(shù)月的洪水,傾瀉而出。 她摸索著推開門,他抱摟著她進屋,撞闔上門,將她抵在墻壁上。 他抵著她的腰,宋冉只覺一叢火苗從小腹處點燃,嘭地漲大,渾身都燒起了火。 李瓚低下頭,那樣自然便找到了她的唇,唇瓣摩挲交纏,他啞聲:“我在城里找了你很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