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不安地加快了腳步，幾乎小跑起來——這條巷子兩邊是小學(xué)校的院墻，沒有居民。青之巷還遠(yuǎn)在前頭。

    可她這一跑，身后的人也忽然提速，朝她追上來。

    宋冉奮力奔跑，可她哪里跑得過男人。大衣的帽子很快被人扯住，宋冉心中一驚，關(guān)滅手電筒，回頭對(duì)準(zhǔn)那人眼睛迅速摁兩下開關(guān)。加強(qiáng)檔的手電光照射過去，對(duì)方毫無防備，刺激得松手捂眼。

    手電光照著對(duì)方手上的水果刀，折射出陰冷的光芒。

    “救命！”宋冉拼命朝前跑，身后的人再次追來。

    宋冉?jīng)_到轉(zhuǎn)角口，用盡所有的力氣正要大喊，迎面卻撞上一道黑影。她驚得啞然失聲，以為災(zāi)禍臨頭，卻不想下一秒撲進(jìn)一個(gè)氣息熟悉的人懷里。李瓚一手將撲面而來的她接穩(wěn)了轉(zhuǎn)到身后護(hù)住，抬腿就是一記窩心踹，將正面而來的一人踹飛數(shù)米之遠(yuǎn)。另一人執(zhí)刀上前要刺，李瓚回旋一踢，又準(zhǔn)又狠，踢飛了他手中的水果刀。

    對(duì)方知道碰上了行家，怕行跡暴露，擇路而逃。

    李瓚要去追，衣服卻被身后的人死死揪住。

    宋冉抓著他的腰，腦袋抵在他后背上，人在瑟瑟發(fā)抖。

    李瓚頓了一下，這一遲疑的功夫，那兩人已飛快跑出了巷子。

    他扭頭朝身后看，語氣尚有些硬肅，說：“沒事了?！?/br>
    她保持著那個(gè)姿勢沒動(dòng)，仍在輕輕打顫，指頭把他衣服揪得很緊。

    李瓚便靜靜站在原地，任她自我調(diào)節(jié)。

    過了好一會(huì)兒，宋冉才慢慢緩過勁兒，松開了他。

    李瓚回過身，輕聲安撫：“別怕，沒事兒了?！?/br>
    宋冉仍有些懵，問：“你怎么會(huì)在這里？”

    李瓚一愣，低頭摸了摸后腦勺，說：“趙元立被抓了。這塊兒風(fēng)氣不好，拿錢辦事的混子多，總有記者被報(bào)復(fù)的案例……”

    他是起了疑心，專程過來看一眼，打算確定她安全在家就走。但她家沒人。他猜測會(huì)晚歸，就干脆在她家附近的巷子里巡邏了。

    他說：“我也是剛好下班，順道經(jīng)過來看看。正準(zhǔn)備走呢，沒想到這么巧碰上……”

    宋冉才不信，輕聲說：“我又不是傻子。”

    李瓚：“……”

    她仰望著他，女孩的眼睛在黑夜里烏黑清清的。

    李瓚頓了一下，一時(shí)不知接下來該說什么了。

    他抿抿唇，說：“他們這次沒成，應(yīng)該不會(huì)再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不要一個(gè)人住這兒了。你父母家在哪兒？”

    宋冉并不想回家住，可一個(gè)人住這她也害怕，只能先將就。

    她說：“在檔案館那邊?！?/br>
    “我送你過去?！?/br>
    宋冉點(diǎn)頭：“好啊?！?/br>
    李瓚在路邊攔了輛車，跟師傅說去檔案館。

    宋冉靠在后座上，還有些回不過神，悵然道：“完全沒想到，居然會(huì)被人報(bào)復(fù)?！?/br>
    李瓚說：“你做這行，也應(yīng)該聽說了一些?！?/br>
    “聽說過?？刹话l(fā)生在自己身上，總覺得很遙遠(yuǎn)?！彼行┐舸舻赝摽铡＼嚧巴饴窡艄饬鬓D(zhuǎn)，灑在她臉上，襯得她的臉頰格外柔和而純粹。

    李瓚靜靜看了她半晌，輕聲問：“今天怎么回這么晚？”

    她回過神來，扭頭看他：“單位同事吃飯，送行?！?/br>
    他淡笑：“辭職批下來了？”

    “嗯。”宋冉說著，不經(jīng)意朝他的方向扭了下肩膀，來了點(diǎn)兒精神，“我以后大概會(huì)做自由記者了。不過……這個(gè)想法我還沒和任何人說，就告訴你了?！?/br>
    李瓚唇角的笑容緩緩放大，說：“那我很榮幸?！?/br>
    “還要謝謝你呢。你那天說的話提醒了我，我最適合做的還是記錄類?？偹憷砬宄恕！彼稳綕M足一笑，又問，“你呢，短信里都沒空問你，為什么離職?！?/br>
    “我要?dú)w隊(duì)了?！崩瞽懻f，慢慢把事情前后都告訴了她，包括回去學(xué)習(xí)，接受治療，等待回歸原崗。

    宋冉驚喜：“真的？”

    “真的?！?/br>
    “真好。”她兀自回味著，說道。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笑了，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李瓚注視著她，緩聲問：“有這么高興嗎？”

    “我替你高興啊。”她真切道，“那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嗎？現(xiàn)在能重新回去學(xué)習(xí)，慢慢等待康復(fù)，多好呀?！?/br>
    是啊，多好呀。

    李瓚笑著，移開目光看了眼窗外的燈光。連那昏黃的路燈都看著暖意融融。

    檔案局不遠(yuǎn)，很快就到了。

    出租車?yán)@進(jìn)家屬院，宋冉腦袋一歪，朝窗外看。

    三月上旬，路兩旁的樹木早已抽出新芽。初春的夜里，空氣清冽，草木蓄力生長。

    花壇里，迎春花抽條了，明黃色的小花蕾一朵朵擰在新綠的枝條上。

    宋冉趴去窗邊，說：“迎春花誒?！?/br>
    李瓚低下肩膀，探看一眼，說：“或許明天就能開花了?！?/br>
    出租車停在筒子樓前的空地上。

    李瓚讓師傅等一下，說送她上樓就下來。司機(jī)一副很了然的樣子，笑瞇瞇地說：“好嘞，不急。”

    宋冉不太好意思，說：“不用送我上去啦?！?/br>
    但李瓚已經(jīng)下了車。

    宋冉抿抿嘴巴，默默走進(jìn)樓道。

    樓道舊敗，堆積著雜物，無人打理?？諝庵袕浡还申惛臍庀ⅰ?/br>
    燈泡也壞了，只有外頭的夜光滲進(jìn)來，昏暗一片。

    宋冉雖說不叫他送，但此刻他走在身邊，她心里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安全與安心，連上樓的腳步都不自覺放慢了。

    他插著兜，注意著她腳下的步伐，怕她不小心踩空。

    “從這兒回你家要多久??？”

    “不遠(yuǎn)的，十多分鐘?！?/br>
    “那就好。”她走過拐角，“你回去了要早點(diǎn)睡覺哦。”

    “嗯?！?/br>
    “今天謝……”她踏上樓梯，扭頭看他，腳下沒踩穩(wěn)，忽然滑下臺(tái)階。他迅速去扶。她猛地?fù)溥M(jìn)他懷里，臉頰從他下頜滑過，身體面對(duì)面地摩擦著他的身體落下了一級(jí)臺(tái)階去。

    李瓚整個(gè)人僵了一秒。

    宋冉心都麻了，渾身就像一根瞬間被點(diǎn)燃的火柴，還是一根摻了跳跳糖的火柴；她的臉上，身上，心尖上，炸火花似的又酥又麻。

    她微微戰(zhàn)栗著，一動(dòng)不敢動(dòng)。

    和他近距離接觸過幾次，卻從未像此刻一樣感到他的身體如此堅(jiān)硬。

    她很沒出息地想，如果他現(xiàn)在對(duì)她做什么，不論做什么，她大概只能閉上眼睛，放任自流?；蛟S更沒出息一點(diǎn)兒，她能變成一團(tuán)軟趴趴的泥巴貼在他身上。

    昏暗的光線中，李瓚的眼瞳晦暗而幽深。他定定地扶握著她，那一下正面而來的摩擦，某種柔軟而豐盈的觸感粘在他胸膛上，揮之不去。烈火煎油一般，灼燒著他的身。

    他艱難地咽了一下嗓子，喉結(jié)上下滾動(dòng)了一遭。他將她扶穩(wěn)站好，再說話時(shí)，嗓音變得暗沉，問：“沒扭傷吧？”

    “沒有?！彼÷曃宋?，搖搖頭，臉已燒成了火。

    太近了，他們貼得太近了。

    她一只腳往后退，放到臺(tái)階上，想站上去拉開距離。

    可就在她重心上移的一瞬，他的手伸到她腰后，將她輕輕攬了下來。下一秒，她再度跌落他懷中。他低下頭，拿下巴貼著她的臉頰，另一只手也伸到她身后，將她抱進(jìn)懷里。

    宋冉全然懵掉。她仰著腦袋，發(fā)著愣，耳邊傳來他低低的一聲喚：“冉冉……”

    “我好喜歡你哦?！?/br>
    他溫?zé)岬某睗竦臍庀@進(jìn)她耳朵里，她渾身過電般地抖了一下。

    她輕輕地閉了閉眼，連呼吸都是震顫的。

    她試探著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感覺有些懵，有些虛幻，可他炙熱的有力的身體是如此真實(shí)。原來這就是喜歡，很深很深的喜歡。僅僅只是擁抱而已，就覺得很幸福了，就幸福得渾身都甜蜜地戰(zhàn)栗著，幸福得心里頭無數(shù)的小開心擁擠著像要炸開滿溢。

    她很小聲，像說一個(gè)秘密：“我也是誒?！?/br>
    他忽然就輕笑了一下，有些如釋重負(fù)。

    他稍稍側(cè)過頭，下巴擦過她guntang的臉頰，彼此的唇已近在咫尺。

    呼吸急促，氣息交融。她驀地屏住呼吸，僵著身板等他靠近。

    他微偏著頭，下巴一抬，他的唇輕碰上了她的。宋冉顫抖著閉上了眼。

    李瓚輕輕拿嘴唇碰著她，很小心，很輕柔，呼吸交纏，是只屬于彼此的親昵曖昧。

    那是很簡單純粹的一個(gè)吻，更像是印章一般。

    許久，李瓚松開她半點(diǎn)，他眸光清亮，凝視著她。

    她又羞澀又竊喜，忽然捂住嘴巴笑了，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瞳，笑眼彎彎。

    他看著，亦彎唇一笑，拉開她的手，再一次低頭吻了上去。

    “唔……”宋冉驚得縮起脖子。

    這一次，是深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

    宋冉滿臉通紅地走到自家門邊，搓了搓發(fā)燙的臉頰，正要開門，想起什么，跑到欄桿邊朝下望。

    李瓚已下了樓，正走向出租車。

    她悄聲喊：“阿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