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她低下頭,手指抹過清水沖刷的刀刃,說:“別怕啊,會好的。”可能覺得這話不太可信,又加了句,“我覺得?!?/br> 李瓚極淡地彎了下唇角,揪著菜葉。 宋冉看著地上的影子,又輕輕往他后背上“靠”了“靠”,假裝默默地給他力量。 她蹲在地上搖搖晃晃,沒太站穩(wěn),不小心一斜,影子蓋到他頭上,擋住了他的光亮。 他回頭看過來,剛好摘完菜了,站起身,說:“這白菜長得不好看,但應(yīng)該很好吃?!?/br> 宋冉趕緊窘窘地擰好水龍頭,起身,附和道:“當(dāng)然,今年冬天太冷了。都說天氣越冷,長出來的白菜越甜呢?!?/br> …… 回到廚房,李瓚洗了白菜和煮鍋,接了半鍋水放在灶上。宋冉擰開煤氣灶,火焰升騰上來。 兩人齊齊退后一步,背著手靠在墻邊等水開。 小小的廚房內(nèi)一時又安靜下來,只有火焰撩動的聲響,伴著外頭的風(fēng)聲。 李瓚觀察灶臺,看到齊全的可以說非常豐富的調(diào)味料,以及各種炒飯做菜工具和各式鍋盆,連牛奶鍋都有。 他問:“你以前做飯的吧?” 宋冉一聽就懂:“嗯。但最近沒什么心情?!?/br> “還是要好好吃飯的?!彼f。 “好呀?!彼?,盯著火苗,“……其實我做飯手藝很好的,有機會讓你見識一下。” “好?!彼χf。 沒一會兒水開了,揭開蓋子,熱氣騰騰。宋冉拿出掛面,抽出一小把丟進鍋里,又抽出一小把給他看:“你吃多少?這么多夠嗎?” 李瓚說:“多一點?!?/br> 她又拿手指量了一把,扭頭看他; 李瓚摸摸鼻子:“再多一點?!?/br> 她再多揪了一把,目光問詢; 他要笑不笑的,干脆上前一步,自己抽了一把丟入鍋中,輕嘆:“你是真不知道男生的食量啊?!?/br> 宋冉略吃驚:“我怕煮多了你撐著?!?/br> 李瓚說:“最開始那一小把是你自己的量?” “對啊。” 他笑了聲:“喂貓咪呢?” 宋冉:“……” 掛面一入沸水就柔軟下去,面湯鼓起了泡泡。煮了一會兒后,宋冉扔了白菜葉子進去,又打了兩顆雞蛋。 李瓚站在一旁的灶臺前,拿了兩只碗,往碗里加醬油豆瓣鹽辣椒醬,給面湯調(diào)底料。 待菜葉煮軟,雞蛋成型,宋冉拿筷子慢慢攪動鍋里的面條。 蒸騰的熱氣撲在她臉上,攪著攪著,她忽然喚了聲:“阿瓚?” “嗯?”李瓚正往碗里舀辣椒醬,扭頭看她。 但她盯著面湯鍋,很認真地攪著面條,說:“那天,你是為了去救沈蓓嗎?” 李瓚看她半晌,低頭將醬料放進碗里,很清晰地說:“不是?!?/br> 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堅冰般的硬刺緩緩融化,她無意識地嘴角上揚。 他瞥見了,問:“笑什么?” “開心。”她看著鍋里,“雖然不太對,但很開心。”手中的筷子一用力,面條夾斷了。她扭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說:“面煮好了?!?/br> 李瓚一笑:“好?!?/br> 宋冉讓開,把筷子遞給李瓚。他把鍋里的面條撈到碗里,澆上面湯,攪拌一下就成了。 那是最普通不過的一碗面條,浸在醬湯里,窩一個雞蛋和一堆白菜葉。兩人卻吃得很滿足,像是很久沒吃過這么稱心的一餐飯。 待將廚房收拾干凈,已過夜里九點。 李瓚要走了,宋冉送他到院子門口,看一眼黑黢黢的巷子,忽說:“你等我一下?!?/br> 她飛快跑進屋,很快又跑出來,塞給他一個手電筒。她面頰紅撲撲的,抿唇說:“巷子里邊黑。” 李瓚剛要說什么,她搶話:“我家里很多手電筒的?!?/br> 李瓚愣一愣,繼而笑了一下,說:“好。” 又微微肅色:“明天有什么麻煩,跟我講?!?/br> “好?!彼稳秸f,“如果有事,我能打你電話么?” 李瓚說:“當(dāng)然?!?/br> 現(xiàn)在的社會,很奇怪的。很多人明明互相有號碼,可打電話卻像是一件私密而越線的事情。 兩人互相注視著,皆是了然微笑。 “走了?!崩瞽懻f著,開了手電筒。一束白光劃破黑暗,燦爛地投射到巷子里。 “嗯。再見?!彼稳?jīng)_他擺手。 他走出一段距離了,回頭見她還站在門口,沖她揚了揚手,說: “天冷。進去吧!” “誒!”宋冉答著,關(guān)上了院門。 第33章 chapter 33 宋冉那晚沒再關(guān)注外界的任何消息, 早早就睡了。雖然是借助了安眠藥的作用, 但她睡得很踏實,第二天起來精神很好。 等去到電視臺, 她才跟進了新聞。 昨日上午學(xué)生們的公開信,及下午跳樓案的公告出來后, 網(wǎng)上涌起了兩波針對她的聲勢浩大的攻擊。可在王翰站出來后,局勢逆轉(zhuǎn),再次轉(zhuǎn)為對趙元立的謾罵, 甚至波及到了一部分實名支持趙元立的無辜學(xué)生們。 宋冉不知,網(wǎng)絡(luò)背后連接的那些面目, 究竟是人, 還是獸。 事情鬧大后, 學(xué)校第一時間對趙元立做出停職處分,表示會盡全力配合警方調(diào)查, 同時在全校范圍內(nèi)對各類暴力進行排查,還學(xué)生一個良好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 王翰已休學(xué)被父母接走, 等待警方調(diào)查取證。由于是未成年,案件進展不會再對媒體公布。不過,王翰在社交平臺上寫了一句話:“請你們不要支持我,因為我知道一旦你們不滿意結(jié)果,手中的刀就會刺向我?!?/br> 宋冉則公開寫了一篇后記。 她承認自己犯下了核查不清的錯誤, 誤導(dǎo)了輿論, 希望大家引以為鑒, 耐心等待、相信、并監(jiān)督相關(guān)部門的依法調(diào)查。真相最終會水落石出。 她在文中寫道: “……公眾人物對輿論有著蝴蝶效應(yīng)般的影響力, 尤其是記者行業(yè)。我忽略了這一點,讓事態(tài)發(fā)展遠超我的預(yù)期。是我的失誤。但各位作為看客,是否也該提高自己的思辨能力,分析能力,不要盲目站隊宣泄情緒……” 只不過和之前的稿子相比,呼吁理性的這篇文章評論和轉(zhuǎn)發(fā)少得可憐。 但王翰給她打來電話,說看到了她發(fā)布的文章。 電話那頭,男孩很歉疚:“jiejie,對不起。那時我想找人幫忙,所以騙了你;又怕被全校同學(xué)孤立,也沒有及時站出來?!?/br> 宋冉笑:“沒事啦,你現(xiàn)在承受的壓力也很大,我反而有點兒擔(dān)心你了?!?/br> “我爸爸mama都陪著我,沒事的。你放心,這次我一定會說真話,不隱瞞,但也絕不會添油加醋了。” “好。” 兩人沒有多聊,他的父母怕記者們sao擾,管著手機。王翰很快就掛斷了。 還有記者聯(lián)系到宋冉,想通過她去采訪王翰,被宋冉拒絕。 那記者斥道:“前幾天你在風(fēng)口浪尖上的時候我還公開支持過你,現(xiàn)在風(fēng)波過去,就翻臉不認人了?” 宋冉直接把他拉黑。 之后,宋冉打印了一張紙,去到劉宇飛的辦公室。 劉宇飛接到簡簡單單的一頁辭職信,吃了一驚:“你這是干什么?” 宋冉歉然道:“主管,我想辭職?!?/br> “你……”劉宇飛不能理解,“你這又是何苦呢?好不容易王翰站出來指證了,證明你說的是對的?,F(xiàn)在外面很多人支持你啊?!?/br> “結(jié)果是對的,過程卻錯了?!彼稳秸f,“我那時不該發(fā)布對嫌疑人有害的信息?!?/br> “我說你盡鉆牛角尖,朱亞楠的案子在審,不代表受害的王翰就不能在此刻伸冤。難道還要排隊?而且王翰的事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解決,才能真正引起重視?!?/br> 宋冉默了一會兒,想說,你和上次說的不一樣。 但她只是微笑道:“不是因為這件事,我早就該辭職了?!彼龑⒆约旱牟v遞過去,“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繼續(xù)做新聞是不負責(zé)任的?!?/br> 劉宇飛看到精神疾病診斷書,一下子愣住。 他揉著頭,半天沒緩過來,說:“你是優(yōu)秀記者,這個得等上頭商量了再批,最少也得一兩周,先等通知吧。” “好。給您添麻煩了?!?/br> …… 王翰的案子由刑警隊負責(zé)。他的指控十分清晰,并不需要撒網(wǎng)式摸查,所以白溪路派出所的民警們沒有再參與進去。 倒是一些別有用心的記者們,按著聯(lián)名書上面的學(xué)生姓名堵在學(xué)校門口,想采訪那些“包庇”趙老師替趙老師說話的學(xué)生,引發(fā)了好幾次沖突。 光是一個上午,白溪路的民警們就去解決了好幾回。 李瓚忙到快中午才收工。剛回到派出所,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同事說所長叫他。 李瓚走到辦公室門口,聽見所長在打電話:“嗨!我們老戰(zhàn)友那么多年,你還跟我客氣?這孩子表現(xiàn)很好,做事沉穩(wěn)又踏實,狀態(tài)也不錯,你放心吧。我看著呢?!?/br> 李瓚知道那是他部隊政治部的領(lǐng)導(dǎo)。 等所長掛了電話,李瓚敲了下門:“所長?!?/br> “阿瓚啊,”所長滿面笑容,朝他招手,“快進來?!?/br> 李瓚進去坐下:“您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