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也不抬，問了句：“你能跑多快？”

    “啊？”

    “五秒鐘，能跑多遠(yuǎn)？”他語氣相當(dāng)輕描淡寫，蹙眉拆著線路，沒抬頭。

    宋冉?jīng)]反應(yīng)過來。

    他說：“還剩1分半，我只能在30秒內(nèi)拆除重力感應(yīng)器，讓你腳移開時不會立即引爆。但計時器會加速十倍，剩余的一分鐘會縮短到大概五秒。”他問，“你能跑多遠(yuǎn)？”

    五秒？

    宋冉一懵：“10米？20米？不知道，”

    “嘖?！彼z憾的樣子，說，“不夠啊?！?/br>
    “或許30米！”她說，“我沒拼命跑過?！?/br>
    他說：“今天試試？”

    “……好?！彼c頭。

    00：01：10

    “十秒。準(zhǔn)備?！彼f，眼睛緊盯著線路，手上一刻不停。

    宋冉深吸一口氣。

    7，6，

    他低聲：“5，4，3……”

    他排除重重難關(guān)，終于挑出最后一根線。

    宋冉渾身繃緊。

    “1?！彼魯嗔四歉€，紅色計數(shù)器瘋狂加速，他起身抓緊她的手，沖刺出去。

    灼熱的空氣灰塵在耳邊起了疾風(fēng)，可她聽不見看不見了，被他拉扯著拼命奔跑。

    風(fēng)聲，塵土，熱汗，心跳，全都感受不到了。那一瞬間仿佛時間空間都不復(fù)存在，只有夏天的陽光如玻璃鏡子一樣灼燒著人眼。

    她不知道五秒有多短，也不知道五秒有多長。

    在盡頭，他將她扯到懷中護住，撲倒在地。男人的身軀屏障一樣罩壓住她。下一刻，轟然的爆炸聲中，沙石，泥塵，碎屑，雨一樣從天而下。

    作者有話要說：　?。ū疚纳婕暗膰遥貐^(qū)，人物，純屬虛構(gòu)。）

    第2章 chapter 2

    男人雙手撐地，從地上躍起。他拍拍肩上頭上的塵土，瞟一眼宋冉：“沒事吧？”

    “沒事。”宋冉慢慢坐起身。爆炸的巨響震得她腦子發(fā)蒙，反應(yīng)遲鈍。

    他說：“你先緩會兒，別急著起來。”

    “嗯?！彼稳近c頭。她心跳得厲害，像要炸出胸腔。

    地面空氣沸騰，火一樣燒著。

    太熱了。

    臨近中午，一絲風(fēng)都沒有。

    她扯下口罩，胡亂抹了下滿頭滿脖子的汗。

    他走去一邊檢查炸彈碎片的情況。

    宋冉心跳還沒平復(fù)，整張臉都是火辣辣的，又下意識抹干凈臉上的灰。

    另一名軍士走過來問：“你是哪兒的記者？”

    宋冉說：“梁城衛(wèi)視?！?/br>
    對方奇怪極了：“怎么讓你一個女的單獨上前線行動？”

    宋冉說：“我不是來采訪的。來找人?！?/br>
    “都這時候了，還往北邊跑？”

    “來找朋友，他們捎我去伽瑪。”

    對方明白了，說：“你一路當(dāng)心吧，這邊局勢不穩(wěn)，城外有小型交戰(zhàn)?！?/br>
    宋冉點點頭：“我會的。謝謝?！?/br>
    她起身走到摩托車旁，無意識回頭看了眼那個叫“azan”的男人。他正單膝蹲在地上，手里掂著一塊炸彈碎片。黑色面罩上露出半張側(cè)臉，鼻梁很高，眉骨英挺。

    她有絲莫名的惆悵，收回目光，跨上車剛準(zhǔn)備發(fā)動，聽見一道溫和的嗓音：“你朋友在哪兒？”

    宋冉循聲回頭，是他。

    他仍蹲在地上，稍仰望著她。微瞇著眼，眼珠子很亮。

    宋冉眼神飛去他帽檐上，說：“哈里斯酒店?！?/br>
    那邊是外國記者駐地。

    他看了眼手表，問：“約的幾點？”

    “十點半。”

    “來不及了。”他好心提醒。

    宋冉摸出手機，十點二十九分。

    她自言自語：“只能自己騎摩托去迦瑪了?！?/br>
    他將手心的彈片拋起來，又接住，眼里閃過善意的笑：“你知道方向？”

    宋冉：“……”

    手機沒信號看不了地圖，地標(biāo)上的異國文字她也不認(rèn)識。

    她抬頭看太陽方位，粗略地辨認(rèn)了一下：“那邊是南……吧。運氣好的話，或許能跟上逃難的車流?！?/br>
    他扔下手中的碎片，拍拍褲子上的灰塵，站起身，問：“護照在嗎？”

    宋冉摸摸褲子外側(cè)的大口袋：“在的?！?/br>
    “城里有一批僑商僑民今天要撤走，你跟上吧。”

    半小時后，宋冉到了蘇睿城西南城郊的中復(fù)工業(yè)園區(qū)。

    中復(fù)是東國中部地區(qū)最大的中資公司，主營科研通訊和基建等產(chǎn)業(yè)。如今局勢惡化，戰(zhàn)爭爆發(fā)，在外工作生活的僑民得撤返歸國。中復(fù)園區(qū)成了中部地區(qū)撤僑的集散地。從昨天開始，周圍幾個城市的中國員工和居民開始朝這兒聚集。

    宋冉抵達(dá)園區(qū)時，里頭停滿了大巴車，空地上怕是聚集了一兩千人。

    她職業(yè)病地打開設(shè)備攝像，穿梭在車輛和人群中。

    鏡頭里，男人們忙著往車下的行李艙塞行李，女人和孩子出示著護照證件登記上車，中年專家在人群外頭和他們的東國同事緊急交流，他們拿著電腦和書面資料，語速飛快商談著工作事宜；更多的東國人則在幫忙搬行李，或跟他們的中國同事相擁告別。幾群不同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紛紛對著鏡頭做報道采訪。

    宋冉的鏡頭意外捕捉到一個畫面，一位中國姑娘上了車，透過車窗和一個高鼻梁深眼窩的東國小伙子拉著手。那姑娘說了句什么，表情戀戀不舍，小伙子深深吻了下她的手背，輕輕搖頭。

    正在拍攝，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是剛才的軍士，“阿瓚”的同伴。他已摘了面罩，樣貌端正，有著軍人身上特有的英氣。

    “我?guī)氵^去登記?！?/br>
    “好。”

    軍士帶著宋冉到了一輛大巴車邊，跟車旁的檢查人員說明情況。宋冉過了護照檢查。那位軍士又幫她把設(shè)備箱搬進(jìn)行李艙。

    “謝謝啊。”上車前宋冉對他說。

    對方揮一揮手，轉(zhuǎn)身就消失在人群里。

    他來去匆忙，宋冉這才想起忘了問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名字，也忘了對那個叫“阿瓚”的人說聲謝謝。

    上車后，視角受限，她四處張望卻也只能望見人群外延幾個走動的迷彩服。軍人們在維持秩序，敦促僑民上車。

    等到幾十輛大巴車滿載出發(fā)，宋冉定睛搜索，全是身材高大戴著帽子統(tǒng)一著裝的軍人們，好些還戴著面罩。她很難分清誰是他。

    大巴車駛離園區(qū)大門時，她看到門口站著幾個迷彩服，簇在一起講話。其中一個男人比他的同伴要高一點兒，皮帶綁在腰上，背脊板直挺挺的。他看見大巴車過來，微微側(cè)過身，對開車的司機敬了個軍禮。面罩之上，他的眉眼十分醒目。

    他的同伴們跟著敬了禮。

    車上有人歡呼，有人沖他們大聲道謝。

    視線一閃而過。

    宋冉心一揪，扒著窗戶看，覺得那好像是他，但來不及判定清楚，車就駛離開。

    一眨眼，那身影拐進(jìn)視線死角，再也看不見了。

    宋冉望了好一會兒，才不自主地呼出一口氣，頭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車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輛軍用車，護送這批僑民南下。她不知道他會不會跟上。

    她一路望著窗外，湛藍(lán)的天空，炫目的陽光，干燥的沙地荊棘。不知是否受到炎熱的天氣影響，她心里燥熱不寧。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行駛過半程。車隊行到一處哨卡，停了下來。

    交通封鎖了。

    公路上擠滿了被攔截在哨卡外不讓放行的汽車和各國人們。烈日之下，吵鬧喧天，空氣中充斥著十多個國家的語言。有人在跟守卡的政府軍交涉，有的大聲爭論咒罵，有的打電話尋求斡旋渠道，有的愁眉苦臉目光呆滯。

    車外一派恐慌混亂景象，車上的人也不安地伸出腦袋眺望。

    宋冉無意看向窗外，撞見幾個本國的迷彩服經(jīng)過。她目光追過去，但走過的人里沒有她熟悉的身影。

    雙方交涉過后，哨卡開始對中方放行。中方車隊的大巴逐輛過哨卡，人先全部下車，政府軍檢查車輛行李，車過；而后車上乘客一個個持護照驗證身份，過關(guān)后再上車。

    宋冉的車是第十二輛，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他們。

    所有人下車通關(guān)，周圍各個國家的人群潮水般擁擠起來，拿著證件文書爭辯著比劃著。政府軍持槍阻擋著他們。宋冉他們被推搡擠攘著，一小隊中國軍人在關(guān)卡口圍成圈，護著他們的國民，拽拉他們到關(guān)口，避免有人中途掉隊被人擠散。

    人群擠攘寸步難行，宋冉被一個軍人拉住手腕，用力拖到關(guān)卡，手中的護照都捏折了皺，政府軍軍官檢查完畢后交還給她，做了個放行的手勢。

    宋冉終于過了關(guān)，人沒被擠脫一層皮。

    她上車時又是一層熱汗。才坐下，聽到車上有人說：“過了這關(guān)就安全了。還有一個半小時到伽瑪?！?/br>
    “聽說航空班機都停了，不過有特批的一批飛機能回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