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自強的解釋，樊月一愣。顯然，這是她和鄧玲玲都不掌握的新情況。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有些懷疑。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那個張波家里是做水泥廠的，涉黑。手邊有人，我之前遇刺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就是他們搞的，雖然沒有證據(jù)，但是事后談判的時候，張波的父親很隱晦的提起過這件事。再后來，我不同意撤訴，也不讓他們繼續(xù)活動，讓張波免于牢獄之災。張波的父親惱羞成怒，說要是我不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就豁出去，襲擊我、襲擊我的家人、朋友，包括鄧玲玲。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我的選擇余地有多大？”

    趙自強這次是真的合盤托出了。之前和張波父親張永康的談判，他擔心鄧玲玲太擔心，內(nèi)容根本沒細說。卻沒想到鄧玲玲因此產(chǎn)生了誤會。不得已，他才告訴了樊月實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跟玲玲說開就好了吧，玲玲也不是矯情的人，如果有客觀原因，她應該會原諒你的。”

    樊月聽完，知道她和玲玲可能都誤解了趙自強，有些愧疚，便主動出主意，“要不這樣，我去找她，把她約出來吃飯，到時候你跟玲玲講清楚，可以么？”

    “可以……”

    趙自強點點頭，他的想法和樊月差不多，這種誤會，只要解開就好了，不是么？

    ————————————

    “……玲玲，這就是趙自強同意和解的理由啊。他之前沒告訴我們，我們是不是有點誤會她了？”，坐在鄧玲玲身旁，樊月細聲細語的勸她，“你想啊，對方賠了一個億，那可是一個億啊，普通人有了這個就一輩子衣食無憂了。趙自強還都給了你，對你多好？是不是啊，而且，當時小強——”

    “月月”，鄧玲玲打斷了樊月的講話，“你到底站哪邊的??？”

    “我……”，樊月一笑，“我當然是幫你啦……”

    “哼”，鄧玲玲翻了個白眼，繼而直視趙自強，“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看起來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人么？”

    “我是擔心你擔心”，趙自強這次說的是實話，“這個世界沒有看起來那么光明。你家境不錯，估計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知道這些事。”

    “……那……”

    鄧玲玲瞪著趙自強，瞪了一會，笑了。

    “我不要吃這個，我要吃小龍蝦！”

    “好，我們?nèi)コ孕↓埼r！”

    趙自強看鄧玲玲心情變好，也高興起來。樊月見機，就主動告退了。倆人已經(jīng)和好，肯定不需要她這個礙眼的燈泡。趙自強還試著挽留了一下，鄧玲玲直接讓她滾了。

    從云煙閣找到學校附近的墮落街，倆人坐在大排檔旁邊吃小龍蝦，熱熱鬧鬧，火火辣辣，也很有情趣。鄧玲玲雖然原諒了趙自強，但是情緒卻不太穩(wěn)定，一會高，一會低。趙自強沒摸準她的想法，陪著說話，腦子里想的卻是在cd府的所見所聞。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光顧著圍棋和實現(xiàn)自己吹過的牛逼了，對這個世界的國際形勢，好像沒有太多了解？

    “那個，偶像?！?/br>
    鄧玲玲喊趙自強，看他沒聽見，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趙自強側(cè)過頭，把手里剝好的小龍蝦放在她面前的盤子里，笑著問。

    “怎么了？”

    “……”，鄧玲玲的情緒有低落了，過了一會，似乎是終于鼓起了勇氣，她抬起頭，眼角濕潤。

    “偶像，我想好了。我和你之間，是不可能的?！?/br>
    “……”

    趙自強沒明白，他看著面前的女孩。夜色昏暗燈光下的女孩梨花帶雨，長發(fā)飄飄。吃小龍蝦帶起的紅色辣椒油在她的嘴角周圍涂抹，像艷麗的色彩，有些妖媚。

    “是的，我想好了”，鄧玲玲點點頭，好像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能輕輕松松讓張波退學，能從他們手里要來一個億。能拿世界冠軍，能解開四色定理。你是超級超級厲害的人，你是這個世界上可能是最厲害的天才。你將來的成就，可能超過愛因斯坦，超過牛頓，超過那些星星一樣明亮的科學家?！?/br>
    趙自強轉(zhuǎn)過身子，面對面看著鄧玲玲。他伸手去拉鄧玲玲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可是我呢，我只是一個小女生，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小女生。我長的沒那么好看，家里也不如她們條件好。我自己又愛生氣，又愛吃醋，我還想擁有你，我想占有你，一個人，全部的你。”

    說著說著，女孩的嘴撅了起來，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滴在盛滿了小龍蝦殘骸的餐盤里，浸潤成紅色的畫面。

    “我是自私的，我知道，我想改，可是我改不了。這段時間我生氣，不理你。你忙，我也知道。但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我想從你身上要的東西太多了，多到你不可能給我。我想要你一個人的愛，我想要你只愛我一個人。我是不是很自私？可愛情不都是自私的么？”

    女孩自言自語，伸手抹去臉頰的淚痕。她的聲音不大，情緒也比較穩(wěn)定。周圍的同學們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也沒有人注意到有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孩在這里傷心。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做到的，我上次在醫(yī)院等你，你昏迷的快要死了。薛舞jiejie也在，她是喜歡你的，我能看出來?？墒?，她也是喜歡我的，我也能看出來?？梢粋€人怎么可能喜歡自己喜歡的男人喜歡的人呢？他們不應該是敵人么？她難道不會嫉妒么？不會吃醋么？她的心，難道不會疼么？”

    聽著鄧玲玲的話，趙自強也回憶起了自己為了解開四色定理住院的事情。當時，好像薛舞確實比鄧玲玲要放得開一些？

    “我不知道，我不懂。我本來想，也許，只要我長大一點，我就懂了。只要我再等一等，我就懂了?？墒牵覍嵲趫猿植幌氯チ?，我喜歡你，我愛你，我不否認自己。可是，我無法接受一個不完整的你，哪怕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努力、最優(yōu)秀的天才，哪怕你比我厲害那么多、那么多，我也不能接受一個接受了別人的你。趙自強，我的愛情是自私的，是排他的、是唯一的，你明白么？”

    鄧玲玲抬起頭，看著趙自強。她的眼圈紅紅的，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留下。她沉默著，看著趙自強，等著他的答案。趙自強知道，女孩把話說到這個地步，要的就是他的一個回答，哪怕他是騙她的，只要他說出口，女孩就一定會留下來，而且，會比之前更愛自己，更接受自己。

    可是，他說不出口。

    不是什么復雜的原因，只是，他不想騙她。

    僅此而已。

    “……”

    沉默像一把鋒利的匕首，一點一點的，割去女孩最后的希望。

    “……”

    “我知道了”，鄧玲玲笑了，女孩哭著笑，笑的很燦爛，連臉上的淚水都跟著燦爛起來，“我知道了，你果然是你。那個不屑于撒謊的你。你不騙我的，我知道。你連騙我，都不愿意……”

    說到這里，女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低下頭，把頭埋在手掌心，抽泣。這一次，周圍有人注意到了這一桌，投過來好奇的視線。那些視線逡巡了一會，繼而離開。這里是大學，這里是青春和荷爾蒙的地方，小情侶吵架這種事，實在不值得上心。

    趙自強搬著凳子坐在鄧玲玲身旁，伸手攬住了她，把她抱在懷里?？伤?，仍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

    女孩抽泣了一會，情緒穩(wěn)定下來。她靠著趙自強坐著，看著面前的餐桌。從這角度，趙自強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聽到她的聲音。

    “所以啊，這就是我的一個夢而已。你是明星、是偶像，是大眾人物。我是你的小粉絲，一個可憐的小粉絲而已。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可是，我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些。所以，我想好了，趙自強，我這一次，真的想好了?！?/br>
    女孩側(cè)過頭，長發(fā)劃過趙自強的脖子，癢癢的。她把嘴唇貼近趙自強耳朵，輕輕的，用曖昧而呢喃的聲音訴說。

    “我想好了，趙自強，我愛你，可你沒有那么愛我。我不想在自己的感情生活中委屈自己。所以，我要離開你了，真的，我要離開你了?！?/br>
    趙自強沒有動，看著面前的桌面。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濕潤。而女孩的聲音，還在他的耳邊繼續(xù)。

    “從今天以后，我還是你的小粉絲，你還是我的偶像?？墒?，我不會喜歡你了，真的，我不會喜歡你了。我會一點一點的，把你從我的心里送走，跟你說再見。”

    說到這，鄧玲玲停了一下。

    “再也不見的那種再見，你明白么？”

    趙自強抓住了鄧玲玲的手，他想說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么。

    可是，他說不出口。

    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他其實，還沒有愛上過一個人。

    而以他的驕傲，又怎么愿意騙人。

    “……”

    鄧玲玲不說話了，她輕輕的親了一下趙自強的臉頰，坐直身子，掏出餐巾紙，仔仔細細的擦干眼淚。趙自強看著她做完這一切，看著剛剛那個傷心欲絕的女孩，漸漸的恢復正常，變成了他熟悉的那個有些木訥、有些呆的學習委員。

    “謝謝你請我吃飯，謝謝你給我的錢。股權我不要，我不懂，我也不想要張波家的企業(yè)。我一直拖著沒辦手續(xù)，你回頭去跟張波和張叔叔說說就行。五千萬，我收下了。”

    說到這，鄧玲玲又笑了，她伸出右手，頂著自己的下巴。

    “你偷走了我的心，我拿走你五千萬，可以吧，我的偶像？”

    趙自強還是不說話，他看著月色下帶著淚痕巧笑倩兮的女孩，不知道該說什么。五千萬他不在乎?？墒?，一個姑娘的愛，他真的能不在乎么？

    鄧玲玲站在那，笑著笑，又開始掉眼淚。她轉(zhuǎn)身，擦去，再回頭時，已經(jīng)皺起了好看的小鼻子。

    “不跟你說了，我就是這么一個貪財?shù)母F鬼，一個見色忘情的勢利女人。你上過我，給我五千萬分手費，你就是拿錢甩人耳光，打人還聽響的有錢人，怎么樣，這個感覺是不是很爽??？”

    雖然是在調(diào)侃，但是只是兩句話，鄧玲玲就又哭了。她這次不轉(zhuǎn)身了，就站在那里低頭擦眼淚。趙自強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緊緊的。

    于是，女孩在他的懷里大聲哭泣，聲嘶力竭，再無掩飾。

    “……你知道，趙自強，從此以后，你，就不是我心里的那個人呢……”

    “你知道么，我真的很疼……”

    “我不想這樣……”

    “可我改變不了我自己，我也控制不了你?！?/br>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br>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br>
    “……我這一次，真的要走了，你，送送我，好么？”

    于是男孩送女孩回家，走過嘈雜而熱鬧的街，穿過安靜的校園，走過他們都很熟悉的路。

    最終，路走到了終點。

    女孩站在路的終點，沖男孩揮手告別。男孩站在原地，看著女孩消失在夜色之中，想起了女孩最后的話。

    我愛你，可愛你，不一定要在一起。

    是我太天真了。

    感謝你，讓我成長，從女孩變成女人。

    我不后悔。

    從此以后，你我二人。

    或可見面相識，卻終將形同陌路。

    再見，趙自強。

    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