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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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交頸 馬車顛簸片刻, 穿過落木蕭蕭的小巷, 停在一所干凈整潔的宅院前頭。 嚴(yán)銘深知吳議好讀書喜僻靜的心性, 也不多派人擾他清凈,只撥了個寡言少語的書童替他看門守院。這書童原本叫做嚴(yán)全的,如今跟了吳議, 也就改名叫做吳全了。 吳議自己鮮少有落家的時候, 連帶吳全這個書童也像桌上擺的空落落的青花瓷瓶, 白白成了裝點(diǎn)宅邸的一個擺設(shè)。 見一架馬車停在門口, 吳全還只當(dāng)是哪位走錯門的客人,正要上前送客,便見一個器宇軒昂的少年跳下馬車,接著才伸手接住車上醉意熏然的青年。 吳全定睛一瞧,那少年懷中的人,不是自己主子又是誰? 他這才忙不迭推開半掩的木門,替李璟讓出一條道來。 李璟朝他微微一頷首:“多謝?!?/br> 吳家小院向來人丁寥落, 偶然來了這么一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吳全也少不得覷著眼睛多瞧了兩眼, 但見那少年星眉劍目, 眸光明朗, 舉手投足之間自一股天潢貴胄的氣度,便知道此人身份定然非比尋常,自然一點(diǎn)不敢怠慢, 生怕替主子得罪了貴客。 倒是李璟的態(tài)度頗為謙和溫文:“吳先生在嚴(yán)府喝醉了, 我送他回來歇息, 他的房間在哪里?” 吳全忙替他引路,三人走過一方小小的庭院,就到了吳議偶爾休息的廂房。 “有勞您了,讓小人來伺候先生吧。”吳全剛想伸手接過李璟懷中的吳議,便被一個和善而不容抗拒的笑容所截住了手中的動作。 李璟不僅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將雙手箍得更緊:“你先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就行了?!?/br> 客人都已經(jīng)親自開口,吳全也不好再加插嘴,弓著身子讓李璟攙扶著吳議走了進(jìn)去,替他們點(diǎn)燃了屋里的燈火,便輕手輕腳地掩好了廂房的門,悄悄地回自己的房間了。 吳全一走,李璟才松開勒得緊緊的臂膀,將自己的師父放在床上。 吳議的酒品很好,只象征性地掙扎兩下,便安靜了下來,任由人擺布。 李璟替他脫掉鞋襪,掀開被子,剛想替他除去衣物,雙手便被人松松握住。 視線往上一錯,便對上一雙迷迷蒙蒙的眼睛。 明眸半睜,搖曳著燭火。 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細(xì)碎的影,都溶進(jìn)那雙醉意朦朧的眼睛里。 李璟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撩動的燈火一起躍動起來,砰砰地響在耳畔。 “璟兒……你……在這里……”語不成句的呢喃低低響起,似乎是在奇怪他怎么會在這里,手中推攘的動作也漸漸無力地松下。 “師父,我在這里?!?/br> 李璟順勢伏下身子,用耳朵貼著他微潤的嘴唇,聽他無意的低聲細(xì)語,只覺一股溫?zé)岬暮粑熘遒木莆兑黄饟涞侥橆a上,將他也熏得有些微醉了。 溫軟的觸感印在耳廓上,像一池春水,揉碎了他的心。 忍不住轉(zhuǎn)過頭,在他唇畔輕輕印下一吻。 醉人的酒香帶著微涼的溫度,卻偏在相印的雙唇中擦出燎原烈火。 欲望似驚濤駭浪,在血液中一掠而過。 蜻蜓點(diǎn)水的輕吻轉(zhuǎn)瞬變成了唇齒纏綿的深吻,嚙噬般咬上罪魁禍?zhǔn)椎拇桨?,將所有焦灼的輕吟封在口中。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身下,讓他怎么按捺得住? 吳議喉嚨滾動了下,嗚咽的聲音生生被咽在了這個侵城略地的吻中。 二人交頸相吻,青絲交纏。 直到對方被自己折騰得有些喘不過氣,李璟才松開意猶未盡的唇,輕輕舔了舔吳議唇角溢出的銀絲。 在夢中演練了千百次的事情,終于成了真,甚至比想象得還要美好,比春水更溫柔,比酒鄉(xiāng)更醉人。 師父,我會好好保護(hù)你,像父親對待母親那樣,不離不棄,寵辱與共。 他鄭重其事地在吳議額上印上一個輕柔的吻,在心底默默起誓。 —— 次日,吳議醒來的時候,一眼便瞧見了挨在自己床旁,乖乖閉著眼睛淺眠的李璟。 昨天半醉半醒間發(fā)生的事情沖入腦海,一下子將理智沖刷得無影無蹤。 一瞬間,有很多想法涌進(jìn)自己的腦海。 在這個開明奔放的時代,男子之間的戀情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就連當(dāng)朝太子李賢都是出了名地寵愛自己的養(yǎng)戶奴趙道生,更遑論其他皇親貴族了。幾乎人人家里都有一兩個清俊的小廝,不為了喜好,也為了體面。 璟兒自然和那些昏聵紈绔的皇室子弟不同,但畢竟是血?dú)夥絼偟纳倌?,一時沖動,做出點(diǎn)僭越的事情,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轉(zhuǎn)念一想,這孩子也到了知道人事的年紀(jì)了,過不了幾年,也會像嚴(yán)銘一樣,和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子結(jié)為夫婦,舉行盛大的婚禮。 到時候,自己這個做師父的,也一定要列席出場,恭賀他的新婚吧? 一想到這里,仿佛心中某塊才被填滿的地方又被生生剜去,隱隱的疼痛之中,似乎也暴露出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正在他一個人糾結(jié)苦思的時候,身旁的少年已經(jīng)從淺眠中轉(zhuǎn)醒過來,就那么定定地瞧著他,眼中映出自己緋紅的臉頰。 師徒兩人雙眸相對,視線像磁石一般互相吸引著,各自都有千言萬語釀在心中,卻又偏偏說不出一句話來。 打破沉默的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吳全在門外,焦急中仍不失條理:“方才宮里的人打發(fā)人來請吳先生了,說是舊太子妃病重,已召令所有太醫(yī)通力會診,特別是先生曾侍候太子妃數(shù)年,萬萬不可缺席。” 吳議心下一沉,已經(jīng)有了分曉。 所謂舊太子妃,就是以前的太子妃,孝敬皇帝的遺孀裴氏。 自從李弘病逝以來,裴氏便一直郁郁不樂,人也日漸憔悴,如今更傳出病耗,眼瞧著就要追隨自己的丈夫而去。 雁是一種情深義重的鳥。 雁一旦落單,便會彷徨,而失去了同伴的雁群,則會哀鳴。 昔年和李弘驚鴻一面的初見猝不及防地闖入腦海,這才驚覺自己的話仿佛就要一語成讖。 當(dāng)今太子李賢素來敬重孝敬皇帝,對其遺孀也是百般照拂,裴氏的病情一向是服侍東宮的太醫(yī)丞陳繼文所親自照料,萬萬輪不到他這個小小的醫(yī)工去照看情況。 除非她已病重,陳繼文博士是決計不會這么勞師動眾的,而特地囑咐他一起去,不像是要他去會診,更像是有什么遺言的樣子。 “師父?!崩瞽Z輕聲一句話,將他從沉思中驚醒,“你快進(jìn)宮去吧,我自己回太學(xué)去?!?/br> 吳議朝他一點(diǎn)頭,匆匆披上衣服走出院子,一輛宮里的馬車早已候在門外。 一路快馬加鞭,不過個把時辰的功夫,就已經(jīng)趕到裴氏所居的宮殿之中。 秋日虛浮的日光斜斜折入大門,劃出一道蒼白分明的筆直線條,將整個宮殿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兩部分。秋雨過后的發(fā)澀的空氣混著中藥熬出的細(xì)細(xì)苦味,一起沉淀在晦暗的大殿之中,仿佛將苦澀的藥汁也一起灌入了人的腦府,令人一下子有些頭暈?zāi)X脹起來。 影影綽綽間,只見數(shù)名太醫(yī)博士林立在卷簾之后,卷簾之中伸出枯槁而纖瘦的一只手,細(xì)如一枝枯萎怠謝的木枝,仿佛輕輕一用力就能折斷。 不過一年的功夫,她竟然已經(jīng)病成了這個樣子。 陳繼文博士隔著卷簾輕輕把著她的尺關(guān),半響之后,也只是無可奈何地?fù)u了搖頭。 見吳議匆匆趕來,他沉重的臉色才微微松懈下來,朝簾內(nèi)道:“娘娘,吳議已經(jīng)來了?!?/br> 簾內(nèi)傳來一個細(xì)弱的聲音:“行了,你們都下去吧,留他一個人在這里,陪我說說話。” “娘娘,有一句話,臣還要說。”陳繼文博士低沉的聲音如一道緩和的風(fēng),慢慢拂過在場諸人每個人的心田,“心病還須心藥醫(yī),只要娘娘能忘記舊人,重拾自己,想來不日就能否極泰來,回復(fù)健康?!?/br> 一時靜默無聲,半響,才聽見簾中幽幽一聲嘆息:“這話,是博士的意思,還是太子的意思呢?” 陳繼文道:“只要您愿意,這就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那就請博士轉(zhuǎn)告太子殿下,本宮感謝他的好意,也會把他的好意帶給九泉之下的孝敬皇帝?!?/br> 李賢的意思,是勸她改嫁他人,他愿意為她牽線搭橋,摒除一切可能遇上的問題。 而裴氏一言既出,幾乎已經(jīng)是斷掉了自己的后路。 她的態(tài)度如此堅定,陳繼文也唯有一頷首,朝吳議道:“娘娘還有些想要問你,你就陪娘娘說些話吧?!?/br> 說罷,屏退了一眾太醫(yī)博士,只留下吳議一人。 隔著一重輕薄的卷簾,裴氏的聲音也輕如一塊沒有重心的浮木:“本宮召你來,是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吳議只覺得心中如一塊巨石壓著,沉甸甸地喘不過氣。 “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迸崾洗⑵蹋牌届o下心緒,輕聲問,“當(dāng)初謀害孝敬皇帝一案,到底是張起仁自己的主意,還是天后的意思?” 第103章 打雪仗 吳議萬沒料到她會如此突然地提起昔年舊案, 當(dāng)初重重疑云仿佛又聚攏回了心頭, 撥開云霧, 里面便探出許多舊人的面孔,帶了淋淋的鮮血,活生生地林立在他的面前。 他不由垂下眼睛,避開諸多心魔夢魘:“娘娘又何苦一定要知道這個答案呢?” 秋日午后的陽光一絲一絲透過窗戶攏到卷簾上,模模糊糊地印刻出一個纖瘦伶仃的身影, 仿佛一出被人牽在畫屏上的皮影戲,一呼一吸都由不得自己。 裴氏的笑中便帶了三分凄婉:“生不由己, 死了難道也要糊里糊涂得嗎?” 說罷,言辭一厲:“本宮只管問, 你只管回答,雖然本宮已不是太子妃的身份,但仍是孝敬皇帝的嫡妻, 難道連自己丈夫怎么死的, 都不能知道嗎?” 見她如此執(zhí)著, 吳議也不好再加隱瞞,一字一句如落子般清晰而沉重:“此事乃是張起仁博士親手所為不假,但為的并不是天后。張博士心中惦念的并非武氏一族,而是……大唐江山的未來?!?/br> 裴氏聞言,微微一怔, 涼滑的秋風(fēng)拂如殿中, 仿佛一潭寒徹心扉的水, 直把人的心火也撲滅了, 她生命中燃燒的最后一點(diǎn)恨意好像也跟著一起泯滅于風(fēng),出口只是懵然:“他……是為了太子賢?并不是為了天后?” “但太子殿下并不知道此事。”吳議抬眼望著簾后簌簌抖動的身影,聲音輕如和風(fēng)細(xì)雨,絲絲扣入人的心弦,“孝敬皇帝至純至孝,愛護(hù)手足,若九泉之下有靈得知,想來也不愿意太子殿下獲悉此事。” 裴氏渾身的力氣一松,整個人陷入綿軟的錦被之中,入目是一片凄迷而濃重的白,像一片撥不開的云霧,沉沉地纏入心扉。 “罷了?!绷季茫砰L長地吐出一口悶在胸口的冷氣,只覺得鼻唇皆被凍得冰片一般,只能麻木地張翕著,“此事,我會帶去九泉之下的。你去吧?!?/br> “那臣就告退了?!眳亲h知道再怎么勸說都是無濟(jì)于事,裴氏的心已經(jīng)跟著孝敬皇帝一起死了,又豈是他一介凡人太醫(yī)可以救得回來的? 不久之后,宮中便傳來了裴氏病歿的消息。 她的死訊,就像一枚在風(fēng)中搖搖欲墜的枯葉,在眾人不經(jīng)意的一轉(zhuǎn)眼間,就悄無聲息地跌落下來,劃破碧波,未留下一絲波瀾。 不過是個癡人罷了。 吳議在心底暗嘆一句。 —— 這一年的秋天好像格外得短暫,冬風(fēng)一轉(zhuǎn)眼便拂落了黃葉殘花,將薄薄的霜雪蓋在了大明宮每一磚一瓦上頭。 年關(guān)就在這樣一場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大雪中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