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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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議立即訕訕地松開手,正尷尬著想道歉,懷里扭糖似的小人左彎右拐,硬是從他胳膊里扭出一枚小腦袋,脆生生地喊了聲:“弘哥哥!” 吳議和李弘同時一怔。 被夾在中間的太平早就把吳議的話忘到九霄云外,雙頰鼓起兩個氣呼呼的小包子,無限委屈地跟李弘訴苦:“弘哥哥!太醫(yī)哥哥不給我拿果子吃!” 這一回,不僅是兩個把她夾在中間的青年,就連路邊正張大嘴巴準(zhǔn)備饕餮一番的行人也把頭扭向太平,嘴里的果子從牙關(guān)滾出,砰一聲砸到地上。 叫弘的青年也不少。 但帶太醫(yī)的并不多。 在不斷投來的狐疑目光中,罪魁禍?zhǔn)籽郯桶偷囟⒅约簬е共婷婢叩男珠L,在心里悄悄泛著花癡——就算只露出一雙眼睛,她的弘哥哥果然還是天下第一俊朗無雙的美男子?。?/br> 俊朗無雙這個詞還是韋家的小陪讀禾兒告訴自己的,禾兒說天底下只有她哥哥這一個男子擔(dān)得起這四個字。 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大明宮里每一個女子都用著和禾兒一樣憧憬的眼神望著弘哥哥。 她們總是粉面含春地低下頭,告訴她她的太子哥哥是怎樣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 人怎么會像玉呢?她的弘哥哥分明比冷冰冰的石頭好看多了! 太平癡癡地望著李弘,李弘?yún)s和吳議不動聲色地交換過一個眼神。 跑! —— 繁復(fù)榮華的大明宮內(nèi),絲竹齊鳴,歌舞升平。 正值盛年的帝王李治與母儀天下的皇后武氏正遠遠地高坐案前,捧起一樽今秋新釀的桂花酒,遙遙朝眾賓舉了舉。 “這是朕與皇后秋日里親手釀造的桂花醇,愿與眾卿共享春花秋月。” 觥籌交錯,宴已過半,底下的朝臣多少都有些醉意,又不敢酩酊大醉,只能覷了一雙泛紅的眼睛,半含不糊地說著討喜祝歲的詞。 皇后武則天亦正襟危坐,三分醉意的眼波流轉(zhuǎn)瀲滟,仍好似當(dāng)年待字閨中、少不知事的少女情態(tài)。 李治微醺地注視著自己的皇后,聽著大明宮里數(shù)十年不曾改過曲譜的悠揚樂聲,恍惚間仿佛還是太宗在的時候,才封才人的武則天坐在妃席的最末,卻不住伸長了脖子靈動四望。 就是那一眼目光的交織,他決意背棄先賢的教誨,罔顧世人的流言,甚至不顧自己對父親的無限崇敬,一定要娶她為自己的妻。 光陰好似欄上月,年年歲歲登樓闕,而他卻早已不是當(dāng)日那個春情懵懂的少年。 他不自覺地抓起手中的酒杯,含笑地向身旁人敬了一杯酒。 “朕都老了,皇后還是明艷如初?!?/br> 武后接過他手中的酒杯,含嗔帶喜地一笑:“陛下真是醉了……” “皇后娘娘?!蔽浜筮€沒說完,屏風(fēng)后忽地閃出一個精瘦高挑的青年,服服帖帖地半跪在側(cè),低聲道,“臣有事回報。” 一直笑眼瞇瞇的王福來將拂塵一掃,貼過去將他攔?。骸芭嵝④?,娘娘和陛下宴飲正歡,您,要不也先下去吃杯酒,暖暖身子?” 裴源的眉毛還掛著細細的霜雪,挑起一絲頗無情的弧度:“抱歉,臣不敢隱瞞。” “你……”王福來恨不得也豎起眉毛,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實心眼,沒見著陛下和娘娘正熱乎乎地說著話嗎? “無妨,裴將軍匆匆趕來,必有要事?!蔽浜髮⑹种斜虞p輕放下,向裴源招了招手。裴源立即附耳上去,如此這般將情況簡略一說。 武后聞言,莞爾一笑,并不著急回復(fù)他,反將面前一個青瓷浮花的杯子斟滿一杯淡黃飄香的美酒,遞給年輕的小將軍。 “王福來說的也是,宮外想必很冷,裴小將軍先吃酒熱熱身子吧?!?/br> 裴源恭恭敬敬地接過酒杯,一動不動地捧在胸前。 “你這孩子……”武后朝李治無奈一笑,“陛下你瞧瞧他,哪里學(xué)會他父親半點精明?!?/br> 李治瞥他一眼,淡笑道:“你不說,朕倒忘了,裴居道最是個能干人,生個兒子卻老實。” 裴源楞楞地望著相視而笑的帝后:“臣……” “陛下這是夸你忠厚,好了,去你父親身邊坐下?!蔽浜蟮瓛咚谎郏泻鴦C冽的笑意,“吃好喝足,才好替本宮好好照顧太子,明白嗎?” 裴源神色一震,幾乎要握不住小巧玲瓏的酒杯,忙不迭地退下到宴席中。 “太平和弘兒又出去胡鬧了?!蔽浜髱缀醢汛劫N在李治的耳邊,盈盈淺笑,“左不過月兒在胡鬧,纏著她哥哥,弘兒又是最慣著月兒的,要論能折騰,誰還比得過咱們家那個小調(diào)皮鬼呢!” 李治歪著頭半醉半醒著聽著,聽到“咱們家”三個字,亦不由上揚了唇角。 他問:“裴源火急火燎地趕來,是不是弘兒出什么事了?” “兩個孩子走散了?!蔽浜蟮共⒉浑[瞞自己的丈夫,似是無奈,又似是嘆息,“陛下放心,裴源這孩子辦事踏實,就是心眼太實誠了——不過不實誠,陛下也不讓他跟著太子了?!?/br> 說罷,展顏一笑,明眸如珠,雙靨生花。 許是笑太多了,也許是臉上的脂粉脫落了些,李治竟也隱約瞧見她眼角漁網(wǎng)似的細紋,明眸里面分明藏著許多別的話,笑靨里也多少帶了點矜持束己的禮制。 武后瞧他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不由撫了撫自己的鬢角,笑容淡去:“陛下可是看見臣妾臉上的皺紋,還是發(fā)髻里的白發(fā)?” 李治恍然地?fù)u搖頭:“朕瞧見你為朕cao持家務(wù),母儀天下的辛苦?!?/br> 武后一怔,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回答。 “我還以為陛下怪我對孩子們看得太緊?!?/br> 她眼里閃過一絲溫軟柔情,旋即被一種固執(zhí)的堅定所取代:“太平那個樣子胡鬧,她哥哥們又年輕不懂事,陛下為國事終日cao勞,臣妾只想做好一個母親的職責(zé)?!?/br> 說罷,又似自嘲般赧然一笑:“臣妾出身低微,又是繼后,天下對我的反對,恐怕比對我的支持多得多,可有陛下剛才那句話,臣妾覺得悠悠之口都不重要了?!?/br> 李治見她說得動容,心里也似一池秋水?dāng)噥y。 他何嘗不知道皇后完美妝容下是怎么一副漸漸衰老的容顏。 何嘗不知道她在子女甚至他自己身邊安插了多少明探暗線。 何嘗不知道她為這個至尊無上的皇室家族付出了多少年華和心血。 他悄悄握住長袖中那雙有些冰涼的手,數(shù)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也沒有磨去那掌心上略顯粗糙的薄繭,全沒有一個久居深宮的貴婦人該有的細膩柔軟。 薄繭上面紋路交錯,有一條是淺淺的疤,聽說是她在寺里劈柴時不小心豁到的,還有一條是替他整理書簡時被竹篾割傷的,當(dāng)時兩人還打趣說韋編三絕的功夫也不過如此了。 最深的那條,是封禪途中遇襲,她生生用柔弱的一雙手替他擋了一劍。 往事歷歷在目。 李治的雙眼不覺濕潤。 “朕明白。” 他與自己的妻子十指相扣,掌心相對,年輕時候諸多輕狂癡纏的蜜語,都只沉淀為一句輕而又輕的“明白”。 第32章 太子李弘 跑! 對吳議來說, 這是一個提議, 對李弘而言,這是一項命令。 其中的區(qū)別在于,在兩人目光交匯的一瞬間,吳議尚且還有猶疑,而李弘已經(jīng)決定好了要怎么跑、要跑哪里去、要通過什么路線跑。 他迅速地攔腰抄過吳議手里的太平, 另一只手飛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往西南方向狠狠一推,自己卻雙腳輕快地朝東北方向飛奔而去。 圍觀的群眾除了離三人極近的, 都不曉得哪一位是李弘,哪一位是吳議, 一堆人涌向吳議, 另一堆人涌向李弘。 涌向吳議的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們錯了, 面前這個一臉茫然、衣著簡樸的少年一定不是他們敬愛的太子殿下,于是他們噓聲散去。 而另一方向,聲勢浩大的人群也根本追不上遽然離開、身姿輕飄的李弘。 兩團各自失望的人群如抽刀斷過的水流,很快重新合為一汪人潮,繼續(xù)過著自己的節(jié)日。 吳議方才已被人群逼到街旁墻角, 有不死心的好事之徒非要逼問他:“您是太醫(yī)吧?您這么年輕,是如何當(dāng)上太醫(yī)的呢?” 吳議靈機一動, 面不改色:“您可誤會我了!我姓吳, 名字叫吳臺衣, 小孩子口齒不清, 反惹出這么場誤會!” 那人仍不死心:“既然如此, 你們又何必跑呢!” “此事說來話長。”吳議長嘆一聲,撫掌悵然,“你們也瞧見了,那人剛才一巴掌把我推走了,我們怎么會是一路人呢?他借此處人山人海,強搶了我的meimei,我正想追過去,你們又把我圍起來,我才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三三兩兩豎耳旁聽的長安群眾一聽自己的好奇辦了壞事,也都面露慚愧之色,接著便熱心地給吳議提議。 “年關(guān)到了,人販子可多了,此事還是趕緊報官為妙!” 吳議“嗨”一聲直跺足:“這不是叫你們圍起來先盤問了嗎!” 幾人脖子一紅,也不想大過年的扯上官司,都悻悻地散去。 吳議松了口氣,倚靠在背后的墻上。 墻角突然伸出一只手,拎貓似的,輕而易舉摸著他的衣領(lǐng)就將他往后扯去,另一只手果斷捂上他的嘴。 “噓?!崩詈雽⑺麄€人拖到墻角的另一邊,才松開手。 吳議簡直難以置信:“殿下不是帶公主走了嗎?” 李弘掩在燈光疏落的角落中,整個人明暗參半:“你現(xiàn)在就是我的屬下,執(zhí)行了我的命令,我怎么可能棄你而去?” 吳議忍不住問:“其實我還是想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br> 李弘道:“這里絕大部分人是良民,但是并不表示沒有暴民。” “我不是說這個?!币苍S是因為身在宮外,也許是因為光線晦暗,吳議反而沒有之前那樣尊卑分明的感覺,“您是太子,我想并不缺乏暗自保護您的人。” 李弘笑了笑,笑容掩蓋在面具下面,卻洋溢到了全身,初遇時那一眼冷艷的氣息全然不見了。 “我的暗衛(wèi)只負(fù)責(zé)保護我,不負(fù)責(zé)保護人民,既然跑就能解決問題,為什么要大動干戈呢?” 吳議點點頭,李弘如此得民心并非沒有緣由。 “你問了我兩個問題,我也問你兩個問題?!崩詈氲?,“你為什么在這里?你是怎么和太平遇上的?” “我……小人和同窗一起出來游玩,沒想到走散了?!?/br> 吳議這才發(fā)現(xiàn)太平并不在他懷著,而是由他身后一個黑衣男子規(guī)規(guī)矩矩地背在背上,嘴角還淌著幾顆口水豆子,正睡得打起了小水泡似的鼾。 吳議怔怔地瞧著那黑衣男子,并不是因為他特別俊美或者特別丑陋,正好相反,是因為他實在是太平凡了,是丟進人堆里絕對找不出來那種長相。 他剛才竟然全沒注意到,和他態(tài)度平和地說著話的太子殿下背后還站著一個大活人。 他一直靜靜佇立在李弘背后,如一堵墻,一道門,讓人覺得那么自然,自然到察覺不出來。 甚至連他腰上掛著的一把刀都是樸素、平凡的,晃眼過去,總覺得那不過是個裝點衣裳的掛飾,沒有一絲殺氣與戾氣。 吳議不由在心里叫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