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而見不到侯曼軒,龔子途待在家里,一整天情緒都很低落。 在倫敦那一夜過后,他凌晨四點半就醒了,接著一直抽煙抽到八點二十??粗谧约荷磉吺焖?,他有一種回到四年前的錯覺。記憶太美,四年前的曼曼太可愛、太專情,就像一個結尾凄慘的美夢一樣干擾著他。 當時他想,既然都四年了都擺脫不了這個女人的陰影,那不如不要禍害別的女孩子了,直接和罪魁禍首結婚得了。所以,和她過夜是他沖動的決定,但和她結婚并不沖動,只是自暴自棄而已。 領證后,他頻繁和侯曼軒同房,也只是為了一個目的——讓她懷孕。只要她生了自己的孩子,就再也沒辦法跑掉了。只要別的男人不搶走她,哪怕她不愛他,也可以這么湊合著過吧。 反正這段感情已經沒救了,綁定一生的結局未嘗不好。 然而結婚以后,他情況并沒有因此得到好轉,反而越來越壞了。明明倫敦睡過以后,他還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再去找她。最近就做不到了,讓他很痛苦。不管什么時候、在做什么,滿腦子都是她。只要一和她見面,他就忍不住想去抱她、吻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能看看她也好。而他知道絕對不可以這么做,所以盡量避免太溫馨的畫面,男人多說什么廢話,直接扒衣服就對了。 但侯曼軒卻從來沒有反抗過他。不管他想做什么,她都是很安靜、很理解他的樣子。而且,也沒有打算從他家里離開過。 前一夜的事讓他覺得糟糕透了。他加快了通告的進程,還推掉一個,就是想早點回家。真到了家門口,他又覺得這是錯誤的,所以推開門對侯曼軒也很冷淡??墒牵娴目吹剿δ樣鰜碛铀臉幼?,他又覺得一顆心都快被暖化了。 “兔兔,你肚子餓了嗎?我下點面給你吃?” 鬼使神差地,他點了點頭:“好?!?/br> 但她剛一轉身,他就拍了拍自己腦袋,知道自己又忍不住心軟了,然后跟到廚房,從她背后撐住她身側的電子爐灶前,在她耳邊輕輕聲說:“不要演了,你以為這樣演下去,我就會對你心軟么?” 侯曼軒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但還是推了推他:“等一會兒再說,我在給你煮面條呢。” “下面給我吃是么,真是好老婆?!彼p笑一聲,從身后貼著她,充滿暗示性地頂了兩下,“要不,曼曼,我下面給你吃?!?/br> 侯曼軒停住動作,沉默幾秒,關掉了火,轉過身,在他面前蹲下來…… 很顯然,她沒有任何經驗。他也并不覺得享受,沒有讓她做到最后,只是惱怒地、聲音低沉地說:“你到底想做什么,直接說吧?!?/br> “想做點讓兔兔開心的事。”她擦了擦嘴,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 所以這算什么,同情?這句話讓他更不開心了。 他直接把她扔到沙發(fā)上折騰了一個半小時。 從小到大,他一直接受的教育都是要有風度,要對女孩子溫柔。可是最近面對侯曼軒,他卻總是怒氣沖沖的。 真的不能再碰她了。每多吻她一次,每多碰她一次,都像掉進了無法逃離的欲望漩渦。他告訴自己要狠下心來對她,如果再上一次當,很可能又會被她拋棄一次。想到分手后行尸走rou般的兩年時光,他都覺得心有余悸??墒?,只要她笑一下,溫柔一點,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堡壘就會被粉碎得徹徹底底。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黑色手鏈。 前一天早上離家前,侯曼軒把手鏈拿過來,說在他床頭看到了這個,問他能不能戴上。他說放在包里可以,不接受戴上。她就很開心地把手鏈塞進他的褲兜里了。然后,她為他理了理襯衫領口和皮帶,抱著他的脖子,踮腳吻了他一下:“早點回家,我等你?!?/br> 那個吻讓他心痛了很久很久。 明明什么事都對她做過了,卻會害怕她一個主動的吻。 現在看看周圍的環(huán)境,哪里都有關于她的記憶。他明明已經單身了四年,現在才過了兩周,他就無法忍受獨自待在家里了。他決定開車回父母家里探望他們。 傅月敏笑盈盈地打開門,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他條件反射后縮了一下:“媽,我頭上有蟲子也沒關系,別拔了?!蔽逄烨八貋砜此鸵钥匆娤x子為由,硬拽了他一根頭發(fā)下來。他頭發(fā)長得特別扎實,那一下痛得他眼淚都快出來了。 “沒蟲了沒蟲了,快進來坐。”傅月敏給他擺好拖鞋,轉身進去為他準備水果,“你最近跟曼曼聯系多么?” “還行?!币簿妥蛱焱砩喜乓黄疬^夜而已。龔子途笑著吃了一顆小番茄。 “你多照顧照顧她,畢竟她父母走得早,我和她mama感情又那么好?!?/br> 每天都有好好“照顧”的。龔子途又笑著吃了一顆小番茄。但聽到侯曼軒mama的事,他咀嚼的動作停了一下,忽然想起了祝偉德受傷那天發(fā)生的事:“媽,你知道當年祝溫倫是怎么死的嗎?” “車禍啊?!备翟旅綦m然從兒子口中得知侯曼軒已經和祝老太太相認了,但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兒子,為什么你會突然問這個?” “好奇,他那時候畢竟才二十七歲。” “映秋跟我說的,因為他當時大出血,又是稀有血型,當時那家醫(yī)院血庫里沒有這種血了,所以本來有一線生機,也被活活拖死了?!?/br> “不是肋骨斷到只剩一根了?” “我沒聽到這種說法啊,也可能是映秋不知道。反正主要是因為血庫缺血,當時的醫(yī)療條件啊,唉……” “他的血型是lutheran?” “我記不住了,反正他們家只有他一個人是這種血型,所以即便當時弟弟在場也沒辦法救他?!?/br> “弟弟是說祝偉德?他當時在場?” “是呀,祝偉德在場,但他不是稀有血型呢,只能眼睜睜看他哥哥死掉了。” “媽,確定沒記錯?” “映秋跟我說的,我怎么可能記錯呢。當時祝溫倫回國又最后看了映秋最后一次,臨行前,是祝偉德開車來接他離開的?!?/br> 這跟之前祝老太太描述的事情經過完全不同。祝老太太所知的事實,基本上也只能是從祝偉德那里得知的。龔子途梳理著思路,繼續(xù)緩緩說:“那為什么只有祝溫倫遇到了車禍,祝偉德卻沒事?還能陪自己二哥出現在醫(yī)院?” “因為祝溫倫的車是在加油站被一輛剎車壞掉的卡車撞飛的,當時祝偉德剛好去了洗手間?!?/br> 聽到這里,龔子途醍醐灌頂,最后確認了一次:“所以當時的情況是,祝偉德和祝溫倫一起去了烏克蘭,一起回了國,再一起準備飛烏克蘭,結果路上遇到車禍了,祝偉德僥幸躲過了這一難。然后,這一切都是祝偉德告訴呂阿姨的,對么?!?/br> “是的,他解釋的時候看上去還挺好說話的,不知道為什么后面會對映秋翻臉不認人,像避瘟神一樣。祝溫倫死了以后,映秋脾氣也越來越孤僻,和我也不來往了?!?/br> 果然是這樣。這么多年來,祝偉德和侯曼軒打交道的次數幾乎為零,侯曼軒知道他秘密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但因為侯曼軒是呂映秋的女兒,在祝偉德夫妻看來,是很有可能知道當年祝溫倫遇難時祝偉德也在場的。所以,剛才林凝才會反應這么奇怪,故意讓他打擾侯曼軒,其實只是想讓他為了侯曼軒好,不在她面前提祝偉德,也就可以避免讓她知道太多關于祝偉德就醫(yī)的細節(jié)。 龔子途原本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問了母親,沒想到母親知道的比侯曼軒還多。 他還在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傅月敏又說了一句:“你見過曼曼的女兒萱萱嗎?” “沒有?!饼徸油倦S口答道。 他心里想的卻是,除卻開始看見他時短暫的驚慌,林凝這個人可以說是心思縝密又非常沉得住氣,怎么會總營造出一種被祝偉德踩在頭上的形象呢?還有,為什么祝偉德要對二哥見死不救?如果只是為了幾首曲子,有些說不過去…… 然后,他突然抬起頭:“我沒見過萱萱。媽見過了?” 這兩周,侯曼軒沒在他面前聯系過小萱,甚至提都沒提過自己女兒。每次他主動提到小萱,侯曼軒都會轉移話題。 傅月敏清了清嗓子說:“見過一次,很可愛的。有機會你也可以去看看她?!?/br> “她好像不太愿意讓我看見……”說到這里,龔子途愕然地看著母親,“你前幾天拔我頭發(fā)做什么?萱萱跟我長得像?” “沒、沒啊,媽什么時候拔過你頭發(fā)了?” “哦,那是我記錯了。” 雖說如此,傅月敏卻看出了他并不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兒子太聰明、記憶力太好,有時候也不是什么好事。現在化驗結果還沒出來呢。她有點發(fā)愁了。 第55章 從父母家離開以后, 龔子途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了三個細節(jié):第一, 當年祝家得罪的非法團伙曾經揚言說,要祝家一個兒子的命。第二, 祝偉德曾經追過呂映秋,但慘遭拒絕。第三, 祝溫倫說過,如果他死了, 曲子就留給祝偉德光明正大地署名。 在那種情況下祝偉德選擇犧牲二哥, 似乎變得不那么奇怪了。 現在再回過頭來思考,設計酒局想要坑害侯曼軒的人是不是他呢?很有可能是, 也很有可能不是。他一直想著這件事,沒想到回家以后居然看到了侯曼軒。而且, 她好像挺開心的,跟他神清氣爽地問好。聽到她的聲音,看見她的笑臉, 他忽然不想講這些事來破壞她的好心情, 于是問她吃飯沒有。誰知, 侯曼軒歪了歪頭說:“兔兔, 你難道不是想跟我聊一聊我父親的事嗎?” 龔子途感覺很無語:“我媽真的什么都跟你說?!?/br> “那必須的, 雖然是你媽, 但也是我的傅阿姨啊?!?/br> 于是,他把這一天發(fā)生的事和自己的猜想都告訴了她。聽完以后, 她并沒有如他預想那樣憤怒, 只是輕輕笑了一聲:“祝偉德會做出這種事, 我真的一點都不意外。他沒往我爸爸身上捅一刀,已經算充滿善意了吧。當初他讓祝珍珍奪走我歌曲的署名權,那么臉部紅心不跳的樣子也好理解了。慣犯嘛?!?/br> “如果真是祝偉德對你父親見死不救,你會不會曝光他?” 侯曼軒看著別處,沉默了半天:“……我不知道?!彼炙妓髁艘粫?,搖搖頭說:“真的不知道?!?/br> 看見她這樣,他只覺得很心疼,走上前去從身后抱住她,在她的側臉和后頸上吻了兩下:“不知道就別想了。你今天都在忙什么呢?” “就是回家看了看女兒。” “然后呢?” “陪她玩呀?!?/br> “沒做別的事?出去轉轉什么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今天的兔兔很溫柔。不僅沒有板著臉、話比平時多了一些,甚至還會做一些比較溫情的小動作了——他在她后頸上吻了一會兒,就把手伸進了她的上衣中,但并沒有像以前那樣快速地脫衣服或是狂熱地挑逗她,而是像沒有目的一樣,只是輕柔地愛撫她。她覺得心里跟灌了蜜似的,轉過身去,捧著他的頭,認真地端詳著他的雙眼,然后吻了吻他的唇。他僵了一下,但不再反抗了,低頭與她唇舌交纏、互換呼吸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好像以前的兔兔回來了。非常像,但又有一點點不同。也說不出是哪里不同。 過了兩天,侯曼軒又收到了傅月敏到家里做客的邀請。這兩天她和龔子途相處得很愉快,對所有與他有關的人和事都有好感,其中自然包括他的母親。 但沒想到見了傅月敏,傅月敏又三句不離自己兒子了:“曼曼,你是不是還沒交男朋友???你覺得我們子業(yè)如何呀?” 侯曼軒滿頭黑線地掃了一眼坐在旁邊看報的龔子業(yè):“龔先生是成功男士,他不會喜歡我這樣的女生的?!?/br> “還算有自知之明?!饼徸訕I(yè)翻了一頁報紙,目不斜視地說道。 傅月敏輕推了一下:“業(yè)業(yè),從小我是怎么教你的?當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女人進行對話時,一個優(yōu)秀的紳士要學會傾聽并保持沉默?!?/br> 看來,龔子業(yè)很淡然地接受了教訓,再也不講話了。傅月敏又繼續(xù)對侯曼軒說:“好了,繼續(xù)剛才的話題。業(yè)業(yè)他是口是心非,他很喜歡你的,你不要對自己沒有信心啊,曼曼?!?/br> 侯曼軒快被她的執(zhí)著勁兒折服了:“傅阿姨,不僅僅是龔先生對我沒興趣,其實我也沒辦法喜歡上子業(yè)呢,還是一個人更好?!?/br> “為什么沒辦法喜歡上?。抗皇菢I(yè)業(yè)不夠好嗎?” “不是不是……”侯曼軒連連擺手。 “那是為什么?” 以前傅月敏雖然喜歡拿她和倆兒子開玩笑,但這還是第一次如此打破砂鍋問到底。她低下頭去糾結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結果,傅月敏突然冒出一句:“因為你還是喜歡弟弟,對吧?” 侯曼軒心里一緊,猛地抬起頭:“沒有沒有,傅阿姨,您別逗我了……” “曼曼,是我逗你還是你逗我呢?”傅月敏從身后掏出一個文件,丟在她們面前的茶幾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都當奶奶四年了。而我孫女她親爹都還不知道自己有個閨女?!?/br> 看見文件第一頁寫的“親子鑒定報告書”,侯曼軒呆了一下,臉“唰”地白了。龔子業(yè)也看向她們倆,也微微愕然地睜大眼:“媽,這是?” “自己看嘛,你弟和你侄女的親子鑒定報告。” 龔子業(yè)把文件拿過去快速翻看,一直看到最后一句:“根據上述dna遺傳標記分型結果,支持檢材1是檢材2的生物學父親?!比缓罂聪蚝盥帲骸岸歼@么多年了,你為什么不說?” 侯曼軒有些泄氣地說:“懷上小萱的時候,我和子途已經分手了。傅阿姨,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想瞞著您的?!?/br> “你還知道對不起我啊,真是要氣死我啦?!备翟旅敉嘲l(fā)上一靠,“跟你媽的性格簡直一模一樣!這么大的事能自己扛嗎?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過來啊……而我更氣的是,我不知道這件事也就算了,子途居然也沒有留個心眼去查一查,害你當單親mama這么久!” 侯曼軒吐了一口氣,握著傅月敏的手,緩緩說:“傅阿姨,龔先生,我和子途現在還有一些矛盾沒解決,所以關于孩子的事,請你們先不要告訴他。你們知道就好。傅阿姨,我希望孩子認您這個奶奶,但是不希望給子途帶來負擔。” “唉,我傷心。本來以為你可以跟業(yè)業(yè)在一起的,沒想到還是被弟弟拐跑了。你說,咱們國家為什么不能實現一妻多夫制呢?” “……”龔子業(yè)是面無表情卻仿佛很肝疼的樣子。 “不如一三五跟弟弟過,二四六跟哥哥過,周日跟婆婆過?!?/br> “……”侯曼軒有時候對傅月敏這個粗線條的媽表示很暈眩,“傅阿姨,我只愛子途?!?/br> 傅月敏惋惜地聳肩:“唉,你為什么這么專一。好吧好吧,那就跟弟弟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