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放心吧,總有一日我會回來的。”步逍遙打斷她,突地張開雙手,咳了一聲,“小甜果,我聽聞凡間離別時,都會送一個祝福的擁抱,你是不是應(yīng)該……” “逍遙哥哥,一路平安?!毕乱豢?,李八卦撲到他懷中,用力抱住他,“我等你回來一起吃湯圓?!?/br> 懷中的少女一如記憶中溫暖,帶著令他安心的味道。 他也用力抱住李八卦,把頭埋在她發(fā)間,在心里苦笑一聲。 真是…… 舍不得放開呀。 張友人說得沒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資格指責(zé)他,眾生皆有欲望,他亦有,不過尚未遇上罷了。 正如現(xiàn)在,他就有些自私地不想放開李八卦。 生靈涂炭如何,血流成河如何,哀鴻遍野又如何,與他何干? 只要他狠下心。 只要…… 然,他狠不下。 步逍遙松開手,輕輕推開李八卦,微笑道:“李八卦,再見了?!?/br> 語落,他的身影漸漸遠去,決絕得,一次都沒有回頭。 李八卦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肩上落下一件帶著余溫的衣裳,她才微微偏頭。 模糊視線里,是一張看不清的臉。 可她認(rèn)出來了。 是池硯。 她吸了吸鼻子:“二師兄。” 池硯點頭:“嗯。” 李八卦跳到他背上,把臉深深埋進去,悶悶道:“背我回去?!?/br> “嗯。” “不許用法術(shù),要慢慢走回去?!?/br> “嗯。” “步逍遙,真的還會回來嗎?” “嗯。” “真的?” “嗯?!?/br> “我相信你!” “嗯?!?/br> “走吧!” “嗯。” …… 另一邊,步逍遙不知走了多久,終于走到他曾經(jīng)帶著李八卦來過的懸崖邊,他看著那顆掛滿了石榴的野石榴樹,爬了上去。 爬上去后,他靠著樹干,靜靜看著西下的夕陽,絢爛,多姿,真的很漂亮。 他彎起嘴角,從胸前最貼身的地方慢慢摸出兩樣?xùn)|西:一個是用法術(shù)滋養(yǎng)著的雪糖球,是當(dāng)初關(guān)押在樂游山思過崖底斷崖時,李八卦掉下來的。一個小狐貍面人,是花燈會上,李八卦送他的。 他珍惜地握緊小狐貍,接著把雪糖球放進嘴里。 咔嚓。 糖味和果味蔓延。 甜甜的。 步逍遙薄唇揚起燦爛的弧度,手指往天際一揚,不消片刻,黑龍從云層里盤旋而來,化為人形懸浮在半空。 他抱著那團大得無處安放的火苗,恭敬地對著步逍遙跪下,低頭,掩去了滿面的淚痕:“主人,屬下把它帶來了?!?/br> 步逍遙點頭:“嗯,你辦得很好,待那日來臨,你再把它送過去?!?/br> 黑龍哽咽著:“主人放心,屬下定不辱命。” “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辈藉羞b笑了,旋即,他額心沁出一滴血珠,至純至陽。赫然是當(dāng)初他從李八卦身上取走的那滴血。 不多會兒,血珠融入火苗里。 砰! 一聲巨響,火苗散發(fā)出一團藍紫的耀眼光芒,刺得萬物睜不開眼。 待光芒消下去。 只見火苗消失了,一具和李八卦一模一樣的rou身靜靜懸浮在空中。 些許殘陽籠罩在步逍遙身上,他的身體逐漸透明,他眼皮漸漸落下,他深吸一口氣,強撐著最后看了一眼李八卦。 薄唇翕動。 “小甜果……” 言畢,他的rou身徹底消散,只留下一個小狐貍面人,孤零零地落在石榴樹上,風(fēng)一吹,便落下了萬丈懸崖。 第150章 轟隆。 倏地,天際一聲響徹天地的驚雷,一下驚醒了玉翠兒。 她還是步逍遙離去時的模樣,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她看著乍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玉帝,眸底的茫然頃刻間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猶如一具行尸走rou。 她沒有搭理玉帝,默默往前走。 她很想,很想回到樂游山,很想和玄虛一起吃月餅。今年中秋,她還沒把月餅帶回去孝敬他老人家呢。 師父,在等著她回家。 玉帝被如此忽視,也不氣惱,他雙眸已經(jīng)涂了上好仙藥,勉強能視物。他看著玉翠兒的背影,輕笑一聲,薄唇吐出幾個字:“步逍遙,死了?!?/br> 窸窣。 玉翠兒腳步微頓,依然沒有回頭。 見她毫無反應(yīng),玉帝眉心微微皺了皺,又道:“李八卦,也死了?!?/br> 咔嚓。 千層底一腳踩碎山道的枯葉,玉翠兒不動了。片刻,她回頭,冷冷盯著玉帝:“你說什么?” 終于有反應(yīng)了。 玉帝嘴角上揚:“我的屬下拿著誅神釘去對付李八卦,算算時辰,這會兒她也差不多死透了。” 咔嚓咔嚓。 骨節(jié)捏碎的聲音響起,玉翠兒握緊雙手,一字一句道:“你是至高無上的三界之主,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為何一定要殺她?” “嘖?!庇竦鬯剖锹牭胶眯Φ男υ捯话?,笑得越發(fā)燦爛,他愉悅道,“小狐貍,若非你把玉葫蘆送她,她便不會被噬食蠱控制。究其根本,是你親手給她掛上了催命鎖,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啊?!?/br> 是她嗎? 玉翠兒低頭,她手上還濺有步逍遙的血跡,她想,還真的是她。步逍遙,李八卦……都是她害死的。 是她。 她殺死了……她最喜歡的兩個人…… 她…… 滴答,滴答。 淚從眼角砸到掌心,鮮紅似血,竟是悲傷至極的血淚,她看著越來越紅的手,總算崩潰低跪倒在地,吶吶道:“我殺了……李八卦,也殺了步逍遙,我、我……我錯了?我、我……錯了……” “你錯的豈止這一件?”玉帝微微彎身,指尖一點玉翠兒頭頂,一道金光“唰”地灌入她的腦海。 霎時。 過往的記憶一一涌現(xiàn)。 鬼街。 彷徨無助時牽住她手,給她溫暖的小女孩,帶著她和小女孩從街頭吃到街尾,幾次要殺她,都在最后關(guān)頭收手的男子。 難怪她在見到李八卦和步逍遙時都有親切感,原來一早已經(jīng)相識。 可她竟然忘了…… 玉翠兒捧住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我……八卦meimei……步、步逍遙……” “既然你如此悔恨,如此掛念他們,那——”玉帝和藹地拍了拍她的頭,道,“本座便成人之美,送你去和他們團聚?!?/br> 語落,他眼眸倏地一冷,掌心的金光變?yōu)楹陟F,逐漸沒入玉翠兒的頭頂。 玉翠兒沒有掙扎。 靜靜等待著她的懲罰。 唯獨放不下的,是死前沒有見玄虛最后一面。她的師父,世上最疼愛她的師父,若是有來生,她還要做他的徒弟。 一年,兩年,三年……年復(fù)一年陪他過中秋過春節(jié),再不闖禍。 “師叔,前面有動靜!我去瞧瞧是不是有人遇到了困難,需要我出手!” “你這臭小子,分明是想去看人家有沒有干糧!” “嘿嘿,知我者,師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