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內(nèi)，神擋殺神，佛阻殺佛。

    不僅在他幼小的心靈里烙印下永世不滅的威嚴(yán)，更是指引他一步一步爬上魔界護(hù)法位置的魔生明燈。

    可現(xiàn)在，冷面戰(zhàn)神的魔尊在對一個小胖娃娃笑，還笑得那么開懷？！

    怕不是假的，冒充的？

    然而除去他，三界之內(nèi)又有誰能有如斯氣勢，不過是一道緩步而來的身影，便讓魔界圣物黑鳳凰噤若寒蟬，連他的真顏都不敢見……

    這數(shù)萬萬年里，魔尊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想著千里光無意識摸著他的光頭，欲哭無淚。

    另一邊，李八卦怔住了，定定瞧著荷花燈，還沒想好是接還是不接，孟洵的聲音就在她心底響起：“閉上眼，抓好我。”

    沒有絲毫猶豫，李八卦立即閉上眼，抓住孟洵的衣襟，小小聲道：“閉成這樣可以嗎？大師兄?！?/br>
    下一刻，耳畔是呼嘯著的風(fēng)聲，她只感覺身體越來越輕盈，宛若置身于云層中，什么都聽不見了。

    奇怪，發(fā)生什么了？

    她秀氣的鼻翼微微翕動，卻還是謹(jǐn)記孟洵的話，緊緊閉著眼，抓好他。

    “可惜了?！辈藉羞b瞧著地上被狂風(fēng)亂石卷得支離破碎的荷花燈，走過去蹲下，眸底流光閃過，“挺好的一盞荷花燈。”

    沒有得到步逍遙的允許，千里光不敢起身，還是一動不動跪著，只是眼見孟洵抱著李八卦踩在變大的玉笛上騰空而起，即將飛出魔界，他還是急了，出聲道：“魔尊，您、您要放他們走？他們……”他們可是剃了我的頭發(fā)?。?/br>
    最后句話，他咽著血吞了回去。

    “走？”左眼的火焰鳳凰冒著隱隱暗紅，步逍遙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fù)炱鹚榈舻暮苫簦讣庖稽c(diǎn)點(diǎn)碾碎成末。

    “沒給雞蛋，不能走?！?/br>
    轟隆。

    驚天一聲雷鳴，夜空頓時烏云翻滾，天似破了一個洞，出現(xiàn)一個風(fēng)云攪動的漩渦，不多會兒，嗜血的龍吟傳來。

    三條冒著火光的龍從漩渦里盤旋而出，三條巨大的龍尾一甩，天地抖三抖。

    千里光眼睛都看直了，震撼得手臂都冒出細(xì)細(xì)密密的雞皮疙瘩，那是、那是燭龍，應(yīng)龍，黑龍！

    數(shù)萬萬年前，仙魔大戰(zhàn)的最后一役，三條上古龍攪得天地變色，他曾，遠(yuǎn)遠(yuǎn)地，遠(yuǎn)遠(yuǎn)地瞧上那么一眼龍尾巴。

    “魔、魔、魔尊……”他嘴皮抖動著，崇敬地看向步逍遙，“他們那等小人物，您派我去便好，何必……派三龍出戰(zhàn)……”

    “你？”步逍遙看著飛沙走石里，衣袂翻揚(yáng)的孟洵，唇角微勾，眸底是忽明忽暗的流光，“不是他的對手?！?/br>
    這個樂游山的道士，不簡單。

    隨著氣吞山河的龍吟聲，三龍逼近泛著白光的玉笛，突然，燭龍噴出一口紅霧，像一道閃電，疾馳著擊向孟洵。

    孟洵抱著李八卦立于笛上，沉靜的眸子里閃爍著冷冷的光。他面色不變，只指尖冒出細(xì)碎的白光，給李八卦罩了個保護(hù)罩。

    李八卦感覺到周圍微小的波動，小臉微皺，用力抓緊孟洵的衣裳，迭聲道：“大師兄大師兄，出什么事了？”

    “沒事。”孟洵一邊指揮著玉笛避開燭龍的攻擊，一邊溫聲道，“安心休息，師兄很快帶你回家?！?/br>
    倏地，黑龍從玉笛后冷不丁竄出來，孟洵只來得及側(cè)身，那尖利的龍爪便堪堪擦過他的臉，劃出一道可怕的口子。

    滴答滴答。

    血紅的血珠順著他的側(cè)臉往下滴落，暈化在云層里。

    是血的味道，也是殺戮的味道。

    三龍的眼睛頓時浮起詭異的紅光，沉寂數(shù)萬萬年的欲望從心底破土而出，只想生撕了眼前的人，一塊一塊，毫不留情撕碎。

    頃刻間，天地陷入徹底的黑暗，只有六只紅燈籠似的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近。

    糟糕。

    孟洵眸光一沉，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還未動作，一道破風(fēng)聲傳來。隨即，池硯的聲音響起：“震位?！?/br>
    孟洵會意，玉笛立刻往東方飛。

    就在此時，“流冰”出，向著之前玉笛所在之處，一劍劃破了纏繞著天地的黑霧，細(xì)碎如水的月光再次撒了下來。

    恢復(fù)光明。

    身后是緊追不舍的三條上古龍，池硯御劍飛到孟洵旁邊，瞥了眼乖巧縮成團(tuán)的李八卦，見她安然無恙，懸起來的心總算落地。

    他從袖口拋出毛團(tuán)，不等它嘰嘰喳喳便道：“帶路回虛無之境?！?/br>
    毛團(tuán)眨巴著黑豆似的眼睛，全身冒出一陣刺目的白光，激動得翻滾了幾圈：“得令！”片刻，它又嘰嘰喳喳道，“主人，不如我們邊飛邊聊天吧！您想知道什么，毛團(tuán)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哦！”

    池硯：“……安靜?！?/br>
    “得令！”

    一盞茶后，三龍仰天長吟著即將沖上來，千鈞一發(fā)之時，三人一毛團(tuán)順利回到虛無之境，身后的三龍就像沙化的石頭一般，消失在視野。

    毛團(tuán)得意地圍著池硯轉(zhuǎn)圈圈，嘰嘰喳喳：“主人，毛團(tuán)……”話音未落，池硯就一言不發(fā)收回它，對孟洵道，“師兄，出去吧?！?/br>
    孟洵頷首，抱著李八卦率先出了天地鏡。只是在穿過天地鏡時，他臉上那道傷口，剎時完好如初。

    ……

    “小師妹你終于出來了！”明舟一直等在天地鏡前，見李八卦出來立刻歡呼著跑了幾步，又在看到孟洵和池硯時停住，驚訝道，“大師兄，二師兄，你們、你們?nèi)ソ有熋昧?？?/br>
    “……別人又不是沒長眼睛。”旁邊的菱歌死死盯著窩在孟洵懷抱的李八卦，毫不留情敲了敲明舟的頭，“要你多嘴！”

    明舟疼得“嘶”了一聲，委委屈屈地?fù)狭藫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多了什么嘴……

    “八卦，醒醒?！背隽颂斓冂R，李八卦還是緊緊閉著眼睛，孟洵以為她睡著了，放輕腳步，“到家了?！?/br>
    沒想到李八卦立刻動了，只眼睛還是沒有睜開，揚(yáng)著小臉道：“大師兄，現(xiàn)在可以睜眼了嗎？”

    聞言孟洵身子一顫，過了許久，他才溫聲道：“可以了。”

    第39章

    李八卦是最后一個從天地鏡里出來的，在她之前，只有二十七名弟子破結(jié)界成功，通過第一輪武試。

    從孟洵懷里下來，她像踩著風(fēng)火輪一樣，幾步跑到監(jiān)考的玄虛面前，從袖口里拿出千里光那束烏黑發(fā)亮的長發(fā)，放到桌面恭恭敬敬道：“師叔?！?/br>
    “青絲一束，你是遇上吊死鬼了？”玄虛捋了捋胡子，拿起長發(fā)端詳了一翻，隨即，他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等等，這是魔物的氣息？！”

    “沒錯?！崩畎素匝矍伴W過千里光的大光頭，笑得眉眼彎彎，“是從魔界一個丑八怪頭上剃的?！?/br>
    這次玄虛震驚得從椅子上起身：“你、你去了魔界？”

    難道去魔界不算成績？！

    李八卦頓時緊張得臉皺成一團(tuán)，可憐巴巴道，“師叔，是不是這樣不算過關(guān)呀？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去了魔界，我不是故意的。”

    “那倒不是。只是……”玄虛幾筆在過關(guān)名單添上李八卦的名字，咳了咳，壓低聲音道，“八卦啊，師叔想和你商量一件小事?！?/br>
    李八卦松了口氣，乖巧點(diǎn)頭：“嗯嗯！”

    “這頭發(fā)能不能……”玄虛想起他那快要禿頂?shù)念^，拿著長發(fā)就不想放下，“借師叔戴幾天？瞧著，怪可惜的?！?/br>
    “借？”李八卦眼珠咕嚕一轉(zhuǎn)，斬釘截鐵搖頭，“不借的。”然后不等玄虛回話，又握緊小拳頭，認(rèn)真補(bǔ)了句，“當(dāng)然是送給師叔啦！平日師叔孜孜不倦傳授我們課業(yè)，任勞任怨，別說一束頭發(fā)，哪怕天上的月亮，只要您想要，八卦也會摘下來給您！”

    “八、八卦呀……你，真是塊上好良木！”玄虛把長發(fā)收回袖口，老淚縱橫地看著眼前的小胖團(tuán)子，終于在心底下定決心。

    今年，他也要收一個小棉襖徒弟！

    菱歌一直密切關(guān)注著這邊的動靜，見李八卦順利過關(guān)，她心頭大石總算落了回去，她走過來，定定看著玄虛：“師叔，第二輪比試，我要和小師妹斗法?！?/br>
    玄虛一怔，果斷拒絕：“不可?！?/br>
    按規(guī)矩，第二輪比試都是抽簽分組，兩兩斗法，還從未有指定對手的先例。

    “師叔?！绷飧枨妍惖哪橗嬮W過不甘，咬著貝齒道，“她是修行幾百年的人參精，我不過是常人，您還擔(dān)心她吃虧嗎？您……不能也如此偏心。”

    她真是想不通，李八卦到底有什么好？一個，兩個都偏心她，二師兄如此，現(xiàn)在玄虛師叔也如此，最重要的，她的洵師兄也如此！

    她一定要打敗她！讓洵師兄知道，她才是他最杰出的師妹。

    聞言玄虛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板著臉道：“休要胡言，什么偏袒不偏袒，抽簽分組乃是鶴靈觀的規(guī)矩，壞不得?！?/br>
    “規(guī)矩不也是您訂的嗎？”菱歌倔強(qiáng)地挺直背脊，眼圈紅紅的，“我只是想和小師妹斗法而已?！?/br>
    “你……”玄虛鐵青著臉，菱歌不過十四五歲，面皮又薄，他是罵也不是，打也不是，“你說你，這是犯什么牛脾氣？”

    “師叔，我可以的?！毕乱豢蹋畎素缘穆曇繇懫?，她看著明明委屈得想哭，又強(qiáng)忍著不掉淚的菱歌，走過去輕輕拉住她的手，塞了一粒甜甜的蜜餞給她，小聲道，“師姐不哭，我和你斗法?！?/br>
    玄虛看了一眼站得筆直的菱歌，搖頭嘆了口氣，執(zhí)筆勾上菱歌和李八卦的名字：“罷了罷了，下不為例?！?/br>
    掌心的蜜餞暖暖的，還帶著濃郁的香甜。

    菱歌身子微微一顫，不自覺握住蜜餞，沉默片刻，涼涼道：“我才不會謝你……你……從天地鏡出來，凈手沒有？”

    李八卦囫圇吞下嘴里的蜜餞，攤開雙手瞧了瞧，白白凈凈的，不過……她很是誠實(shí)搖頭：“沒來得及?！?/br>
    菱歌：“……”

    第二輪斗法是在三日后，李八卦和元清他們?nèi)ズ笊脚罉?，偷了幾枚新鮮鳥蛋后，這才心滿意足邁著小短腿回竹海。

    鳥蛋不大，約莫有李八卦半個小拳頭那么大，上次的山雞蛋她沒能吃，一直耿耿于懷，現(xiàn)在元清說鳥蛋更香更嫩，她要讓大師兄給她做好吃的鳥蛋！

    竹海里很靜，烏云散去，陽光從竹葉縫隙透下來，斑駁地灑在地面，李八卦剛進(jìn)院子，就見有小東西在院里啄蟲吃，撲騰著小小的翅膀，不時發(fā)出“咯咯噠”的聲音。

    黝黑發(fā)亮的雞毛，是山雞！

    雖然瘦小了些，但也是rou，不是菜！

    李八卦擦了擦口水，把鳥蛋塞到懷里，躡手躡腳靠近小山雞，眼疾手快地?fù)渖先ゾ咀∷碾u翅膀。

    “咯咯噠！”小山雞驚恐極了，用力撲騰著，叫得撕心裂肺。“咯咯噠！咯咯噠！”

    “嘶?！?/br>
    不注意，李八卦被它在手背抓了一條不大不小的口子，瞬間冒出幾滴血珠，她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一臉嚴(yán)肅地思考著。

    是烤著吃呢，還是蒸著吃呢？！

    “手怎么了？”恰好此時孟洵從屋里出來，一眼瞧見李八卦手背上的血珠，語落人已奔至她面前。

    “沒事沒事，不疼的！”李八卦搖頭似撥浪鼓，獻(xiàn)寶似地舉起撲騰的小山雞，“大師兄，你看，我抓到了一只山雞！我們可以吃rou啦！”

    孟洵一怔，溫柔地揉了揉李八卦亂糟糟，還沾有鳥毛的頭發(fā)：“這只雞，不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