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無提起了娘子的傷心。”看到曹盼神情中的懷念與失落，秦?zé)o與曹盼作一揖。

    曹盼道：“無事。只是有些想郭師傅了?！?/br>
    那些記憶中美好的人，并沒有隨著時(shí)間的流逝而在她的記憶中變得模糊，反倒是越來越清晰。

    他們依然是當(dāng)初那美好的模樣，而她在不斷的變化，終于長大了。

    “教坊雖是尋歡作樂的地方，也同樣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边x了教坊為住所，既是因?yàn)橐话闳硕枷氩坏?，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是曹盼要在這兒打探消息。

    于是在曹盼的有意下，一行人入了教坊，訂了幾間房住下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曹盼如今最不差的便是錢，而教坊里頭的人要的也是錢。一拍即合，縱然曹盼一行近半是女流，也都安然在教坊住下了。

    曹盼說讓秦?zé)o見識那是真讓他見識，訂好了房間后，叫上教坊里歌舞彈曲最好的姑娘來，尋歡作樂，曹盼很是愜意。

    秦?zé)o一開始還有些拘束，見曹盼半倚在榻上，單純的欣賞歌舞，也學(xué)著曹盼放開了。

    他雖是未及冠，長得又是極美，雖然帶著幾分陰柔，這兩年跟曹盼見多識廣，身上的戾氣消散了許多，于女郎們看來卻是極其喜歡的。

    一個(gè)個(gè)對著秦?zé)o投懷送抱，他倒也坐懷不亂。

    見曹盼與一旁的舞伎巧笑言言，秦?zé)o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吃驚到如今的淡定，反正連教坊曹盼都能帶他來，其他的事也就不那么叫人驚訝了！

    只是沒想到他們歌舞看得好好的，一旁說話的聲音越發(fā)的大了。

    秦?zé)o倒是還沒有聽清，然曹盼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這個(gè)動作秦?zé)o知道她是在聽什么。

    揚(yáng)起手讓彈曲的人停下，如此方才聽清了外頭的聲音。

    “如今劉皇叔得了益州，與我們世族是以禮相待，我們世族亦當(dāng)還禮，聽聞劉皇叔帳下的軍師儀表堂堂，家中有一女相貌出從，賢良淑德，不知能否請劉皇叔作一回媒？”

    秦?zé)o一頓，萬萬沒想到隔間的客人竟然是劉備。

    當(dāng)然那內(nèi)容也同樣讓秦?zé)o驚悚，諸葛亮是誰，那是曹盼心上的人，這些人是要諸葛亮再娶嗎？

    一眼看向曹盼，想從曹盼的神情看出曹盼此時(shí)的想法，然而曹盼何許人也，哪怕聽到這樣的事，神情一如既往，除了傾耳相聽，并沒有任何的情緒外露。

    “媒自是能做，只是……”劉備的聲音傳來，顯得有些遲疑。

    一道聲音道：“聽聞諸葛軍師曾娶曹cao之女曹明心為妻，不知是真是假？”

    “此事不假。不過諸葛軍師當(dāng)初并不知曹明心的身份。”劉備倒是幫著諸葛亮解釋。

    “縱先時(shí)不知，如今諸葛軍師既歸于劉皇叔的帳下，今未再娶，這是對曹明心余情未了？那來日，諸葛軍師是不是會因此情而對曹明心手下留情，更甚者會將幫著曹賊？”

    “軍師對我一片忠心，絕不會幫著曹賊，更不會因昔日的夫妻之情，而對曹明心手下留情?！眲錁O其篤定，也表明了對諸葛亮的信任。

    “皇叔，我們?nèi)缃穸际峭粭l船上的人，皇叔信任諸葛軍師無可厚非，但也請皇叔站在我們的立場為我們想一想。諸葛軍師是皇叔帳下的第一謀士，與我們交往甚多，憑他是曹cao女婿的這層身份，再加上我們與曹明心的恩怨，我們還是希望諸葛亮師能夠與曹明心恩斷義絕，最好的辦法是諸葛軍師可以再娶?！?/br>
    如此要求聽著并不算是十分為難，那頭沉寂了許久。

    “皇叔，我們也只是為求一個(gè)心安罷了，諸葛軍師有才，皇叔信得過諸葛軍師，我們也想相信他，所以更希望諸葛軍師能夠表明態(tài)度，如此而已?！?/br>
    第276章 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逼婚吶，秦?zé)o拿眼看向曹盼，曹盼卻沒有一絲動容，秦?zé)o都拿不定曹盼對諸葛亮是有情還是無情。

    那頭還在竊竊私語，曹盼一揮袖，歌舞再起，等那邊的人都散去了，秦?zé)o問道：“劉備不是親自領(lǐng)兵去了漢中嗎？”

    怎么會在益州？

    未盡之言，秦?zé)o也是自己在思考，曹盼道：“因?yàn)樗貋韼椭T葛揪出我在益州的人吶?！?/br>
    聲東擊西，聲勢浩大的說要奪漢中，以曹盼一向的性子，兩軍對戰(zhàn)曹盼更喜歡在后方點(diǎn)火，江東人生地不熟曹盼都敢入，更何況益州。

    秦?zé)o道：“那我們此進(jìn)益州豈不是羊入虎口？”

    “我們來又不來點(diǎn)火的，不過是來跟孫權(quán)搶個(gè)人罷了，不怕?！辈芘物L(fēng)輕云淡地說，秦?zé)o拿眼看向曹盼，這搶人不是比點(diǎn)火更囂張嗎？難道是他認(rèn)識有問題？

    這個(gè)問題曹盼并沒有回答，如今益州似乎都關(guān)注諸葛亮再娶之事，在這人龍混雜的教坊之中，消息確如曹盼所言最是靈通。

    而第二日，聽聞劉備偕諸葛亮?xí)嬷菔雷?，曹盼探得位置所在，不發(fā)一言的前去潛聽。

    秦?zé)o一并跟著去，曹盼倒也不阻止。

    他們到的時(shí)候，劉備與諸葛亮已經(jīng)在坐，諸葛亮一身玄衣端坐于眾人之前，面對眾的打量依然淡然處之。

    曹盼所在的位置正好將他看得清清楚楚，諸葛亮張口道：“亮本一介村夫，隨主公自南陽而來，平生志愿唯匡扶漢室，誅殺逆臣，還百姓一個(gè)安寧。亮之私事，不想諸位如此耿耿于懷。今日諸位直言，亮亦直言。亮生平只此一妻，如不改匡扶漢室之志，吾曾與之立誓永相負(fù)，亮雖村夫，亦知何謂一言九鼎。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亮雖非君子，亦銘記此言。諸位若是容不得亮做一個(gè)守信之人，主公不信于亮，亮自哪里來便回哪里去?！?/br>
    直白干脆，他不愿另娶，一如他不肯隨曹盼歸曹，萬難于前而不改，此生亦然不悔。

    “我自然是信軍師的。軍師幾次與曹對戰(zhàn)，更曾險(xiǎn)些喪命于那曹盼之手，我都是知道的。”劉備時(shí)時(shí)記著諸葛亮為他幾番謀劃，縱是如今也是思慮的為他安定剛得的益州之地。

    有人立刻道：“那曹盼既然能對諸葛軍師下手，諸葛軍師為何還要執(zhí)著于當(dāng)初的誓言？”

    “兩軍對陣，鹿死誰手各憑本事。若有一日，亮不敵于她，而死于她手，是亮無能。情是情，忠與義皆不可負(fù)。既有誓言，無論何時(shí)何地皆不可負(fù)。人無信無以立?！敝T葛亮說得擲地有聲。

    若是一個(gè)無信之人，天下誰能信他？

    諸葛亮說到這里，一干人再也說不出逼婚的話來。對國之忠，對友之義，對妻之信。這樣的人，才是天下所崇敬的人。

    秦?zé)o能感覺到曹盼的心情十分的愉悅，回過頭與秦?zé)o說道：“走吧?！?/br>
    “娘子不聽了嗎？”秦?zé)o還能不知道曹盼是專門來聽諸葛亮表態(tài)的。

    “這樣已經(jīng)夠了?！蹦苡H耳聽到諸葛亮說這一番話，足夠了！

    面對劉備乃至整個(gè)益州世族的逼婚，諸葛亮能說出劉備不信于他，他自哪里來便回哪里去的話來，何嘗不是一種手段。

    一個(gè)重信之人，又為劉備幾次三番謀定天下，劉備若是不用這樣的人，他還能用什么樣的人？

    當(dāng)然，世族們還能再咄咄逼人嗎？仁、義、禮、智、信，那是他們一生都在要求自己也要求別人的東西，他們難道要為了一己之私欲而逼迫諸葛亮成為一個(gè)無信之人。

    倘若諸葛亮當(dāng)真成了一個(gè)無信之人，又有多少人會為之而失望？

    “娘子高興嗎？”秦?zé)o跟在曹盼的身后問了一句，曹盼肯定地點(diǎn)頭道：“高興，很高興。原來不是只有我一個(gè)人在堅(jiān)持，他跟我一樣。”

    一個(gè)人的付出或許會讓你覺得累，當(dāng)你知道，你不是一個(gè)人在堅(jiān)持時(shí)，便會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秦?zé)o沉吟了半響道：“可是，他日戰(zhàn)場上決戰(zhàn)，他不會手下留情？”

    “我難道又曾對劉備手下留情了嗎？”曹盼反問了一句，彼此都不曾因?yàn)閷Ψ绞窒铝羟?，又還要諸多要求什么？

    在其位而謀其政，各司其職，各為其主，無可厚非。

    “該去辦我們的事了?！辈芘蔚玫搅俗约合胍拇鸢?，也沒忘此次來益州的目的。

    “齊滄若還帶上？”秦?zé)o詢問一句，曹盼道：“帶上。”

    夜幕降臨，一行人無聲無息地潛入了一處府邸，甚至直往那處內(nèi)室，待見到那床榻前躺著的人時(shí)，便要伸手捉去，刀光劍影，血濺橫飛，一聲慘叫，亦將那床榻上的人驚醒了。

    “什么人？”床榻上的婦人坐了起來，只見一個(gè)少女站在她的榻前，“這是旁人叫我給你的，請過目。”

    隨手將一個(gè)東西丟到那婦人的手里，婦人接過一看，面露驚色。

    而外頭亦在此時(sh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血濺聲，婦人道：“怎么了？”

    “夫人傳信求救，難道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不過那有心于你的人動手罷了?！鄙倥穆曇羝届o地響起，婦人握緊了手中的玉牌，拿眼看向少女，詢問道：“你是，曹明心？”

    少女正是曹盼，曹盼轉(zhuǎn)過頭道：“正是。樊夫人，你是隨我一道走還是留在此處？”

    “你要帶我去哪里？”婦人正是樊夫人急切地詢問，曹盼道：“你與誰求救，我便送你去哪里?！?/br>
    樊夫人一聽面露喜色，卻依然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當(dāng)真？”

    “除非夫人不想與我一道離開?！辈芘芜@么說，樊夫人道：“請曹娘子救我。我，我不能落在他的手里?！?/br>
    “如此還請夫人收拾收拾，與我一道離開吧。”曹盼說著踏了出去，外頭秦?zé)o已經(jīng)帶著人將潛入來的人解決了，正收拾尸身。

    至于屋里叫曹盼解決的人，樊夫人看了一眼還是趕緊的收拾衣裳隨在曹盼身后出來。

    而在此時(shí)，天空綻放了一道煙火，秦?zé)o看到了走到曹盼的身側(cè)，“有漏網(wǎng)之魚？”

    “給劉備他們也示個(gè)警?！辈芘纬?zé)o說，秦?zé)o也立刻對著天發(fā)出信號，這樣兩個(gè)截然不同的信號，如何能不引得別的人注意。

    “主公，怕是有曹兵潛入?！壁w云自關(guān)羽出兵漢中之后便回了益州，天空那樣顯眼的信號，他即立刻來報(bào)劉備，劉備面露詫異，“這個(gè)時(shí)候，怎么會有曹兵潛入，難道是要與益州的曹盼人馬匯合作亂？”

    趙云連忙道：“信號是在城中所發(fā)射，當(dāng)不是。兩個(gè)不同的信號，云以為，或可詢問夫人。”

    這樣的話引得劉備拿眼看向趙云，趙云迎著劉備，“益州之地，各家的信號我們都有，獨(dú)獨(dú)曹賊與孫侯的我們并沒有收錄。這兩個(gè)信號皆非益州世族所屬，一個(gè)是曹賊，另一個(gè)必是孫侯的?！?/br>
    “江東若來益州，必會尋夫人?！焙笠痪涞烂髁藶楹乌w云讓劉備去找孫尚香的原因，劉備吸了一口氣，“我去問問夫人。”

    大婚之日孫尚香的失態(tài)劉備既不眼瞎又不是傻子，但是為了與孫權(quán)的聯(lián)盟，劉備只能忍下了。

    而孫尚香那日的失態(tài)并非偶然，這些日子以來與劉備生疏得全然不似夫妻，劉備亦無心糾纏于兒女私情，盡由著孫尚香獨(dú)攬內(nèi)院，而他反倒是住在了外院。

    似這般夜半而來，孫尚香身邊的侍女皆面露驚色，劉備道：“去請夫人來，我有些話要問一問夫人?！?/br>
    侍女連忙道：“皇叔，夫人已經(jīng)歇下了，你有什么事還是明日再來吧。”

    若非事情緊急，劉備也不會這個(gè)時(shí)候來這兒，看了一眼侍女道：“讓你去請便就去。”

    侍女愣是不動，泥人還有三分性呢，尤其此事關(guān)系重大，劉備直接就往屋里闖進(jìn)去，侍女連忙要攔，劉備朝著侍衛(wèi)下令道：“把人攔住?！?/br>
    “是！”劉備就在侍衛(wèi)的幫忙下進(jìn)入了里屋，然而在看到床上并無孫尚香的蹤跡時(shí)，劉備勃然大怒，“夫人呢？”

    一干侍女眼看事情摭掩不住，她們也都是想不到，一直宿在外院的劉備怎么會突然到內(nèi)院來？

    孫尚香又何嘗不是想劉備不會來，故而連遮掩都不曾，平整的床榻昭然揭露著孫尚香根本連榻都沒上過。

    “皇叔息怒，皇叔息怒，夫人，夫人……”侍女們皆已跪下了，但依然沒有說出孫尚香的去向來。

    劉備這會兒已經(jīng)火冒三丈了，見到侍女竟然還在那里吱吱唔唔的說不出話來，直接怒道：“我問你，夫人去哪兒了？”

    侍女，侍女能答才怪。劉備眼中竄著火，再次下令道：“來人，把她們拖下去嚴(yán)刑拷打，必要問出夫人的蹤跡來?！?/br>
    劉備想到這些日子來他從不往內(nèi)院來，孫尚香今晚不在，那么之前的許多個(gè)夜晚，孫尚香是不是也不在？

    大婚那日孫尚香對周不疑的態(tài)度再次浮現(xiàn)在劉備的腦海里。他隱忍至此，皆是為了天下，倘若孫尚若果真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劉備突然拔出腰中的劍，男人的尊嚴(yán)不容任何人踐踏，孫尚香，孫權(quán)……

    反復(fù)地念著這兄妹倆的名字，而劉備的人來報(bào)，“主公，侍女已經(jīng)招了，孫侯來信，似乎要從益州帶走一個(gè)人，夫人是去幫忙了?！?/br>
    這話讓劉備的臉色更不好，孫權(quán)要從益州帶什么人？帶去做什么？

    一個(gè)又一個(gè)的問題被拋了出來，劉備連忙道：“去請將軍師和趙將軍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