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袁紹使者
這次征討南陽雖沒有全面勝利,但卻在安眾縣大挫張繡、劉表的聯(lián)軍。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這一仗曹cao徹底看清了劉表的真實嘴臉。他雖久負盛名位列八俊,實際上不過是個亂世庸人,根本無志向抱負可言,只是想保住他的荊州。為了確保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他左右搖擺毫無立場。曹cao放回鄧濟主動示好,劉表知道彼此可以相安無事,便立刻舍棄張繡;可當曹cao三個月不能攻克穰縣,劉表見張繡有能力充當北方屏障,又馬上翻臉不認人,轉(zhuǎn)而援助張繡。胸無大志也罷了,信義又如此低劣,長此以往最終結(jié)果必然是既得罪曹cao又失去張繡。南方的對手如此膽怯猥瑣,曹cao還有什么可顧忌的呢? 另一方面,袁紹雖沒有采納田豐奇襲許都的建議,但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曹cao已預(yù)感到,決裂的時刻就要到了。按照曹cao預(yù)先的設(shè)想,等大軍自南陽回到許都,稍事休整后馬上進軍徐州,爭取一舉消滅呂布,以剪除袁曹決戰(zhàn)時的東線隱患。但令曹cao始料不及的是,在他離開安眾后,張繡竟率領(lǐng)敗兵去而復返,又讓曹軍吃了一場敗仗,大部隊拖延了小半個月才回到許都。 曹cao在大堂上踱來踱去,忍不住氣的喝罵:“大膽張繡,安敢如此欺我!有朝一日我必除之!”這次出征的將領(lǐng)及掾?qū)僮灾^失,都來至司空府,跪在院中請罪。 曹cao罵了半天,惡狠狠掃視了一番眾人,喝問道:“張繡在安眾已然兵敗,所剩不過兩三千人,荊州軍又已經(jīng)撤退??赡銈兗右黄鹩袑⒔鼉扇f兵吶!十個打一個還打不過嗎?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 聽這樣質(zhì)問,于禁、樂進、朱靈等都羞愧地低下了頭。他們平素驍勇善戰(zhàn),但卻輸給了比自己少十倍的敵人,雖然損失不大,但面子丟得太大了。沉默了半天,最后還是樂進低聲道:“安眾得勝后,我們以為敵人不會再來了,哪知張繡去而復返,都快出南陽郡了又偷襲咱們一場。我們有罪……太大意了……” 其實曹cao這會兒不過是拿他們?nèi)龌?。莫說這幫人,就是他自己也未能料到張繡會再來,若是料到他也不會急急渴渴先走,即便走也要做好安排,所以這場敗仗曹cao也是負有責任的。 他沒由來地轉(zhuǎn)悠了一陣子,跟著一屁股坐在了堂口,低頭瞧著這幫人,見郭嘉也在其中,沒好氣地問道:“奉孝啊奉孝,虧你平日給我出謀劃策,這回怎么也不中用啦?” 平素嘻嘻哈哈的郭嘉如今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著腦袋道:“我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這次又是……又是賈詡的主意。” “禍國老兒,當初就該把他宰了!”曹cao不禁罵了一句。第一次討張繡,賈詡設(shè)穩(wěn)軍計突襲曹營;第二次討張繡,賈詡獻計暗度陳倉,偷襲了舞陰;這一回賈詡又來個去而復返。張繡雖勇,但其勢力太弱,能在彈丸之地跟曹cao較量三個回合而不滅,全憑著賈詡的智謀。所以曹cao恨這個老兒比恨張繡更甚。 “唉……棋差一招,”郭嘉感嘆道,“賈文和可謂鬼謀之士,他把咱們給看透了。見到咱們突然撤退,就料定是北方出了事,追擊一旦失敗您必然離師還朝,所以才敢鼓動張繡二次追襲?!?/br> “現(xiàn)在明白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曹cao白了他一眼。 “在下也疏忽了。”郭嘉腦袋壓得更低了,喃喃道,“多虧有一位當?shù)睾朗坷钔◣兔?,他率領(lǐng)鄉(xiāng)勇從后面夾擊張繡,不然咱損失的東西更多。”其實這一仗損兵無幾,卻被張繡劫走了不少輜重糧草。他本缺兵少糧,有了曹營的東西就又可以在穰縣多支持一陣子。 “哼!”曹cao嘆了口氣,揚了揚手道:“都起來吧,跪又有什么用。本來我還想給你們其中一些人加官呢,現(xiàn)在誰都別指望了,你們不配!那個李通在哪兒了?” 郭嘉站起身來答道:“他和鄉(xiāng)勇在城南十里駐扎,沒有您的命令不敢接近許都。” “嗯,還挺守規(guī)矩的?!辈躢ao點點頭道:“我封李通為振威中郎將,再撥糧草軍械與他,讓他到汝南郡征兵駐防。有這個人戒備在南,張繡興許還能老實點兒?!?/br> “主公英明?!惫卧囂街躢ao笑了笑。 “虧你還笑得出來,真沒心沒肺?!痹掚m這么說,但曹cao見到他嬉皮笑臉的樣子還是消了不少氣。 就在這時,忽見我溜溜達達自前院踱了過來,微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孟德何故為此小挫而動怒,張繡窮途末路已不能為害了。叫他搶去些糧草,也只不過多茍延幾日罷了?!?/br> 曹cao手捻須髯道:“失些糧草倒不打緊,可張繡拖延了大軍行進。南陽一役兵士疲乏至極,不好好休整一番怎么去打呂布?這幾日我心緒頗為不寧,元讓已到小沛多日,仍不見捷報傳來,陳……”他想說“陳登至今也無動靜,不知是何居心”,卻見我沖他擺手,才想起這院里的人大多數(shù)不知內(nèi)情。雖說都是自己人,但難免知道了到外面隨口閑話走漏消息,害了陳登事小,取不下徐州事大。他趕緊就勢改了口,“陳……抻延日久,真不叫我放心。早一日修整好軍隊,我便能早一日親赴徐州。” 我信步走到近前道:“孟德切莫著急,夏侯將軍麾下之兵久不經(jīng)戰(zhàn),一時不勝也并不奇怪。況程昱、李典已經(jīng)率部自兗州前往增援,我料一兩日之內(nèi)必有消息?!闭f著話我向曹cao眨么眨么眼睛繼續(xù)道:“還是叫大家各自回營休息吧,養(yǎng)足了精神咱們也好再打仗?!?/br> 見眾人都走了,我便喊道:“公達出來吧,這事還是你說吧?!?/br> 片刻荀攸便出來才開口道:“現(xiàn)有河北部將路昭、馮楷叛投咱們,率領(lǐng)數(shù)百兵卒已近許下?!?/br> “嗯?!辈躢ao并未感到奇怪。當年討伐董卓時路昭本屬河內(nèi)太守王匡帳下,王匡殺西京使者胡母班等,激起路昭不滿,曹cao又與張邈聯(lián)手除掉王匡,河內(nèi)余部便歸路昭調(diào)遣。后來張楊、於夫羅兵進河內(nèi),路昭不敵投靠到袁紹麾下。想必是袁紹一直沒把他看做心腹嫡系,才氣惱不過叛逃過來。 “這倒給咱出了個難題?!惫螖[弄著纖細的手指道:“倘收留路昭、馮楷,必然結(jié)怨于袁紹,為了這幾百兵卒不值得;可如果不收留,或遣回或誅殺,又有損朝廷和明公的聲望。主公要好好考慮呀!” “哼!”曹cao冷笑一聲,“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考慮的?反正遲早要跟袁紹翻臉,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路馮二將準降!”他心里很清楚,袁紹一旦消滅公孫瓚,大河以北再沒有可奪之地,又不可能拓地外藩,只能轉(zhuǎn)身來打他,決裂的時刻已經(jīng)到了。 荀攸提醒道:“若戰(zhàn)袁紹,必先去呂布。徐州之役宜早不宜晚。”他這話與剛才在眾人面前所言截然不同,“咱們與袁紹必有一戰(zhàn),但袁紹要滅調(diào)公孫瓚才能大舉犯我,反之咱們也得除掉呂布才能打他?,F(xiàn)在咱們得跟袁紹比速度,誰先除掉眼下之患誰就能率先準備決戰(zhàn);落后者將陷入被動,一步被動步步被動,那可就不好辦了?!?/br> “此言不假。但是咱們士卒疲憊,還要休養(yǎng)幾日才行。心里踏實住了,穩(wěn)扎穩(wěn)打,一定能趕在袁紹前面?!辈躢ao眼中迸出奕奕的神采道:“公達,速叫二將入城,我要探一探袁紹的底細?!?/br> 路昭、馮楷聞知曹cao召喚,趕緊就地屯兵,兩人馳快馬趕至許都城中,來到司空府拜謁。將近十年未會,路昭由一員小將歷練成中年將領(lǐng),為人處事也圓滑了,見到曹cao倉皇跪倒道:“罪將參見恩公!” 這話說得頗有學問——稱自己為“罪將”表示以往跟隨袁紹是悖逆的,喚曹cao為“恩公”說明自己沒有忘記曹cao除掉王匡的舊日恩情。 曹cao微然一笑,親自將他攙起道:“路將軍何必再提以往之事,總叫這個‘恩公’,真折殺老夫了。你們既肯棄暗投明,以后咱們都是朝廷的人了?!?/br> “不敢不敢,在下唯恩公馬首是瞻。”路昭分外恭敬,又引薦與他同來的馮楷。 曹cao還沒見過馮楷,看他比路昭年輕幾歲,相貌粗陋武夫模樣,料想此人也非袁紹嫡系,笑道:“二位聯(lián)袂而來,老夫甚感欣慰,請坐下講話吧……不知二位將軍為何突然來歸?” “末將不敢欺瞞明公?!甭氛训故侵毖圆恢M道:“大丈夫生于世間必求建功立業(yè),我二人亦然。可袁紹立足河北重用當?shù)厥咳?,沮授為三軍總監(jiān),田豐掌管吏治,郭圖處置機要,以顏良、文丑、張郃、高覽為將,排擠外鄉(xiāng)之人。我們倆本泰山郡人士,早年跟過王匡,又曾蒙曹公恩惠,所以在河北難受重用……” 不待他說完,馮楷就迫不及待插了嘴道:“袁紹那廝欺人忒甚!想當初韓馥舊將麯義為其先鋒,對抗公孫瓚廣有戰(zhàn)功。袁紹竟因其功高萌生猜忌,生生將其迫害致死。此番圍困易縣,派我們率幾千兵馬牽制張燕。雖說黑山賊乃烏合之眾,但寡眾懸殊根本不敵,這不是故意叫我們?nèi)ニ退绬???/br> 曹cao心里暗笑,好個袁本初,以猜忌之人對抗黑山賊,打贏了就阻外侵,打輸了就除內(nèi)患,這辦法倒也高明。惜乎內(nèi)患沒有除徹底,反把他們逼到我這里來了。 “唉……”路昭嘆了口氣道:“我們與張燕交了一仗,寡不敵眾大敗虧輸,所余數(shù)百弟兄。實在是心灰意冷不愿意再保袁紹了,所以來到此間投靠曹公,望您不要見怪?!?/br> 曹cao心里有些別扭,如今的局勢依舊是袁紹強自己弱,但凡還有出路的人是不會倒向自己這邊的。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許都這個朝廷本來就給末路之人一個最后歸宿,以天子名義把大家召集起來,他們勢孤來投無可厚非。再者路馮二將肯推心置腹,倒也光明磊落,于是道:“二位將軍無需氣餒,我表奏你們?yōu)槎嘉局?,提供軍資軍糧,你們可以重招舊部為朝廷出力?!?/br> 路昭與馮楷對視一眼,連忙再次跪倒道:“謝曹公賞識!”二將畢竟是從討董時代摸爬滾打過來的,絕非泛泛之輩,他們把時局變化看得很清楚。雖然受袁紹猜忌已久,但始終咬牙忍耐,就是因為無處投奔。若是一兩年前,他們絕不敢投靠曹cao,弄不好曹cao就會把他們倆的腦袋送回河北。可現(xiàn)在局勢不同了,袁曹勢必反目,二人也把準了曹cao的脈,這才敢來許都。但他們沒有料到,曹cao竟如此優(yōu)待,還允許他們自主領(lǐng)兵,心下萬分感激! 就在這時曹cao的侍衛(wèi)王必突然出現(xiàn)在堂口道:“啟稟主公,有河北使者到?!?/br> “有請?!辈躢ao頭也不抬答應(yīng)了一句。 路馮二將聞聽有袁紹派來的使者,八成有關(guān)他們叛逃之事,雖然心中關(guān)切,也不得不起身道:“我等在此多有不便,暫且告退,再聽候明公召喚?!?/br> “不必啦!”曹cao騰地站了起來道:“我與袁紹嫌隙已成,大河南北早晚一戰(zhàn),無需再這么遮遮掩掩自欺欺人了!你們就光明正大地坐在這里,我倒要看看袁紹能奈我何!”